慕容鶴黑了臉,嚴肅道:“都是曠野這個狗奴才,不引導少爺好生上進,整日誤導,弄些琴棋沒用的東西,自己也好陪著耍子。”


    在旁垂首聽命的曠野趕緊打躬作揖,哭喪著臉,說:


    “老爺夫人,曠野冤枉啊!西域路上,奴才可是盡心盡力護著二少爺,整日提心吊膽防止胡匪,哪還有心思想著琴棋這等勾當。”


    “老爺,您就莫要責怪曠野,他和賀蘭甘這一路護著嶢兒平安歸來,其中吃的苦,受的罪,擔驚受怕,委實不容易。”


    慕容夫人想著老爺接下來估計又要數落兒子,馬上就出言相護。


    “嶢兒才迴來沒幾日,讓他好生歇著,要求那麽多做啥?”


    “瞧你,慣著他吧,冰盛節就要開始,陛下親自主持冰盛運動會。


    其他兄弟們都忙著作準備,爭取表現突出,給皇上留個好印象。他卻躲在這裏下棋,性情越發得驕縱。”


    慕容嶢悠哉悠哉地吃著果子,笑意灑然地聽著他們吵。


    “父親,聖上才封了孩兒做鴻臚卿,不會是還想再加官晉爵?機會得留些給我的兄弟們,總不能讓孩兒一個人獨占鼇頭。”


    “我橫豎是說不過你,若不然,當初皇上也不會派你出使西域各國。”


    慕容鶴放下手裏的茶杯,隻得妥協,“一家人能團聚比什麽都強,你自己看著辦。”


    園子裏,灰喜鵲嘰嘰喳喳唱得很是悅耳動聽,兩個小奴正拿了瓜子在投食,聽到口哨,引來無數野鳥,爭先恐後,好不熱鬧。


    慕容夫人的心情也格外舒暢。


    慕容嶢從西域平安歸來,深得皇上器重,封了官不說,又得皇上指婚,與韋家可算是門當戶對,韋小姐美麗大方,端莊得體。


    她看了眼旁邊候著的曠野與賀蘭甘:“好生侍候少爺,西域路上,若不是你們兩個忠心護主,嶢兒差點就丟了性命,從今往後,慕容家定不會虧了你們。”


    幾日沒出門,小疊老老實實待在府上,柏澤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也不可能時時陪著她。


    年節上,就算不出門,喜慶的氣息也入戶而來,鑼鼓聲、爆竹聲、還有夜晚漫天的煙花,襯著白茫茫的大地,連人都精神許多。


    清閑下來,小疊站在窗前,看著園中的景致,那架新做的秋千,靜靜地停在那裏,仿佛冬眠一般。


    歸燕亭,幾隻麻雀落在院中,大膽地飛進飛出覓食。


    小疊陡然生出時光靜好、歲月安然的感歎。


    馮管家親自將一個精致的禮盒送到小疊手上,說是慕容夫人差了下人送來。


    小疊心頭微驚,不是慕容嶢的母親嗎?她和慕容夫人素未謀麵,怎會送她什麽禮物?


    拆開盒子,驚奇地發現,裏麵除了那兩朵冰蓮,還另外多出四朵,另有十株上好的還魂草和十二株神芝草。


    小疊的心不由得加快跳動。直覺告訴她,此物為慕容嶢所贈,所說的慕容夫人隻不過是幌子。


    這人,到底想幹什麽?不出門也要和他扯上點關係,真是煩悶透頂。


    黛色不解地問:“慕容夫人怎麽知道小姐需要這些藥材煉丹?”


    小疊眼珠滴溜溜一轉,大大咧咧道:


    “這些人為了巴結,當然要千方百計打聽別人的喜好和習性。以為人都和你一樣,什麽東西逮到就蠻幹,最後碰一鼻子灰。”


    黛色噘著嘴,很不滿意這種說法。


    瞌睡遇到枕頭,真是求之不得。先拿來煉成丹藥再說,沒偷沒搶,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相贈。


    最終,小疊樂顛顛地笑納。加幾味上等藥材,趕緊的拿去煉了一瓶金丹,煉好後,自己先服下一粒。


    小疊就想:靈藥如此稀缺,早曉得就該在骷髏園多煉些。


    用過晚膳,小疊和黛色歡歡喜喜地試穿那些漂亮的毛裘衣裳,柏澤興衝衝地來到鬥嬋院,拉起小疊的手就往外走。


    “疊兒,去瞧瞧咱們的新房,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小疊少有過去,通向中桂院的廊廡不知什麽時候掛滿了紅燈籠,結著大紅帷幔,人走在裏麵似穿雲度霞,紅燦燦的格外美麗。


    步入中桂院,小疊更是吃了一驚,宛如走進了絢麗多彩的世界。


    廊簷下,盞盞大紅燈籠如升起紅彤彤的小太陽。


    燈籠下邊的穗子上掛著風鈴,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悅耳之聲,那是風在演奏。


    樹上飛鳥燈金蟬燈、蘋果燈、石榴燈、蟠桃燈。


    花圃裏蝴蝶燈、蜜蜂燈、蚱蜢燈、瓢蟲燈。


    假山上百壽燈、千福燈,池子裏蓮花燈、鯉魚燈、天鵝燈、鴛鴦燈……


    可謂千姿百態,栩栩如生。


    門下結有彩帛,左右各擺一架麒麟燈。如此多的燈照得夜空銀光雪浪,珠寶生輝,一片迷幻之景,格外喜慶。


    “好美的花燈,”小疊站在院中,仰起嬌媚動人的笑臉,奇幻的光彩映著她晶瑩玉白的肌膚,如花嬌豔。


    “喜歡嗎?”柏澤唇角含笑,那雙漆黑的明眸好似天空最亮的星子,閃著熠熠輝光,神情如月華般柔和。


    “好喜歡!”她歡唿著,旋轉著,長睫閃動著快樂的音符。


    火狐短裘高貴紅豔,素白精致暗紋繡花裙隨風飄擺,長發輕舞,襯著華燈,就是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瑤箏起,亭軒中,燈火輝煌,紅幔輕挽,琴音似流水叮咚不絕,生動悅耳,細聽又有一絲清冷之意。


    花燈叢中,少女踏著舞步輕盈如雪迴旋,舞姿曼妙傾城絕世,身段阿娜嫵媚嬌俏,火狐華光流彩,似雲天上燦爛的晚霞。


    弦上十指如梭,而那漆黑閃亮的眸光灼灼逼人地看向少女,一瞬不瞬:


    千古絕,


    人似月,


    華燈萬盞西風夜。


    一世紅塵如夢吟,


    指上流沙飛雪......


    迷離恍惚中,竟是那麽的遙遠。


    琴音突然如疾風驟雨,狂卷而來,錚的一聲,弦斷聲歇,好似有輕微的歎息,如花開的聲音,隻有蝶才能聽見。


    小疊並未因弦斷而停下,依然和著千燈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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