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燦掛完電話後轉身看到郝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洗完澡出來了。


    “洗完了啊?”虞燦若無其事地收起手機。


    “嗯。”郝好抿著唇點了點頭。


    “那走吧,吃飯。”虞燦轉身往屋裏走,郝好跟在他身後。


    “你剛才……”郝好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說要幫我改名字?”


    “嗯。”虞燦懶懶地點了點頭,像是並不知道這件事對於郝好來說有多麽重要一樣。


    “這本來就是你作為公民的權力,又沒什麽違規的地方,我小舅就是派出所的,這點事隻是打個招唿的事,很容易辦的,欸,你那些材料還在嗎?”


    “在的。”郝好被這巨大的驚喜砸懵了,他傻愣愣地點頭,眼裏全是不可置信,“就這樣就真的可以改了嗎?”


    “當然可以。”虞燦走到他身邊推了他一把,“走吧,這事兒不急,先去吃飯,我都餓死了。”


    “好。”


    郝好乖順地跟順著虞燦的力度往前走,心裏卻一直在想著改名的事。


    那個不堪的名字他還以為他這一生都無法擺脫,沒想到虞燦就這麽輕輕鬆鬆的就幫他解決了!


    他忍不住迴頭,表情是顯而易見的緊張:“虞燦……這件事真的百分百能成嗎?萬一……”


    “哎呀不會有萬一,這本來就是符合規範流程的事,能有什麽萬一?喂,我餓了的時候脾氣可不好,你別再囉嗦了,知道嗎?”


    “知道了……”


    郝好心道虞燦平時的脾氣就已經夠爆了,要再爆一點他估計也扛不住,於是他還是壓下了心裏的激動,老老實實地跟虞燦吃完了早飯。


    吃了早飯,郝好帶著奶奶的骨灰盒打算迴一趟老家,把奶奶葬在他爸爸的墳邊上。


    他們家窮,也沒有其他親戚,他爸死的時候就是他自己用鋤頭挖的坑埋的。


    那個時候他的心情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很輕鬆。


    這一次,他依然親力親為,隻是心境卻完全不一樣了。


    奶奶走的前一晚跟他聊天的時候,專門跟他說過,如果將來她走了,讓他不要花冤枉錢請什麽道士,辦什麽喪事,說這些都是浪費錢的,就讓他把她葬在老家的祖墳地裏,以後有空記得迴來看看她就行。


    可惜他當時沒有產生警覺……


    郝好知道奶奶的心意,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太窮了。


    他買了一塊白布裹在頭上,向村裏的人借了一把鋤頭,在他爸雜草叢生的墳邊開始挖坑。


    他的每一鋤都是為了埋葬他最重要的人,每一鋤都是一次訣別,挖到一半就繃不住蹲在地上緩了好久。


    虞燦本來也想幫忙,但是郝好堅決不讓,怎麽說這種事還是不吉利的,他不想虞燦因為他沾到一點點的黴運。


    虞燦說不過他,他也隻能袖手旁觀,看到郝好這樣,他也不知道怎麽安慰。


    這個關頭了,就讓他哭一場也好。


    郝好邊哭邊挖,挖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停了下來。


    他將用黑布包好的骨灰盒放了進去,卻遲遲不願用土將它掩埋。


    蓋上土就真的是永別了,郝好的悲傷在這一刻攀至頂點。


    他多麽不舍將他的奶奶就這樣長埋於冰冷的地下,可他們如今已經陰陽兩隔,這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事。


    “奶奶……你走了就不要再掛念我了,你在人世間吃了這麽多苦,到了下麵就好好享你的福,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你不用擔心。”


    頭頂的烈日不知道何時已經被烏雲掩蓋,一道悶雷響起,虞燦抬頭才發現頭頂已經黑雲滾滾,眼看一場暴雨就要落下。


    他走到郝好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填土吧,別讓奶奶淋雨。”


    “嗯。”郝好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烏雲,用手背抹了抹淚,然後埋著頭開始填土。


    虞燦抬著頭看著遠方的太空,心裏有一種無邊的蒼涼感。


    這世間萬物的緣分都有盡頭,人隻要活著就會不斷地失去,而每一次失去都會讓人脫一層皮。


    可即便是這樣,大多數人還是如同飛蛾撲火般不斷地和別人構建關聯,變得親近親密……


    大多數人的眼淚在虞燦看來都是他們自己自找的,他從來不願意去做那樣的愚人,他知道自己厭惡失去,所以他選擇一開始就不去締結緣分。


    這一個暑假他選擇迴山城或許會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但他到現在卻不怎麽後悔。


    虞燦迴頭看著郝好,眼神不自覺地柔和起來。


    豆大的雨珠突然密密麻麻地從天而降,重重地打在兩人身上,落到虞燦頭頂的時候都砸得他頭皮發麻。


    “下雨了,快一點!”


    郝好趕緊加快速度收尾,趕在雨水浸濕泥土前,將奶奶的墳墓壘好。


    傾盆大雨瞬間就將兩人渾身都淋透了,郝好放下鋤頭,在墳前磕了三個頭,身上被濺了一身的雨水。


    也許這場大雨就是奶奶在天上和他告別吧,是奶奶在催著他趕緊放下,然後繼續往前走。


    他在心裏和奶奶最後告別後,就對虞燦說:“走吧,我們去躲雨。”


    “嗯。”虞燦轉身對著老人的墳塋鞠了一躬,轉身跟著郝好走了。


    兩人在一座年久失修的老房屋簷前躲雨,郝好這會兒的心情看起來似乎已經平靜了很多。


    兩人並肩站在屋簷下看著灰蒙蒙的雨幕沉默不語。


    虞燦用肩膀蹭了蹭臉上的雨水,郝好則直接撈起衣服下擺連著頭和臉一把抹了下去。


    虞燦側目看著郝好,沒忍住笑出了聲。


    郝好迴頭看著他,問:“你笑什麽?”


    虞燦聳了聳肩膀,狹長的眼眸亮晶晶的:“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動作看著特別像一老頭啊?”


    郝好嘴角微微地勾了勾,隻是眼神看起來還是很悲傷:“像就像唄。”


    虞燦頭朝後麵揚了揚,問道:“喂,這兒是不是你家啊?”


    “嗯。”郝好也迴頭看了一眼,語氣淡淡地說:“這是我爸的房子,我媽生下我跑了之後他就離開了村裏,這裏我沒怎麽住過。”


    “哦,怪不得呢,這房子都廢了。”虞燦擰了擰衣服上的水,問道:“接下來要去銷戶了,你…你需要再緩緩不?”


    “不用。”郝好緩緩搖了搖頭,目光落在虞燦臉上,“我想……這些事有你陪著的時候去辦,總比我自己一個人去辦要好。”


    “那肯定啊!”虞燦朝他笑了笑,“我可跟你說,我還從來沒有為了誰這麽奔波過呢,你以後可要乖乖聽我的話,知道不?”


    “以後?”郝好目光中似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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