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好百般情緒梗在喉嚨裏,最後也隻是默默地直起身離虞燦遠了點。


    虞燦朝他伸手:“鑰匙拿來!”


    郝好從兜裏掏出一根用尼龍繩係在褲腰帶上的鑰匙串遞給虞燦。


    虞燦“嘖”了一聲:“行啊,還知道給這把破鑰匙上保險。”


    他把門打開,一推開門,兩人就看到了堂屋裏碼得整整齊齊的舊紙板。


    那一瞬間的衝擊力令兩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虞燦沒有出聲,郝好的眼眶在看到這些紙板的那一刻就已經紅了。


    半晌,他沙啞著開口:“這些都是奶奶整理的,她走之前還想著這些廢品……”


    他呐呐地問:“你說,她既然這麽不放心我,為什麽還要做那樣的事呢?為什麽……她…”


    他哽咽了一下:“她當時得多疼啊……”


    虞燦聽了這些話心裏很不是滋味,他自然知道其中的緣由,但這個秘密他想要帶進墳墓裏去。


    他拍了拍郝好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郝好,老人家也苦了一輩子了,也許,她也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知道你很需要她,但你也該給她放棄的權利。”


    “放棄的權利……”郝好喃喃重複了一遍,隨即低著頭苦笑了一聲,“嗬,是啊,就我們現在這樣的日子,吃不好,穿不暖,有上頓沒下頓的……這樣的日子,奶奶應該也會厭倦了吧……”


    他看著手裏的骨灰盒,眼淚啪嗒啪嗒地滴出了聲響。


    “奶奶應該也對我失望了吧?她肯定覺得我給她說的那些未來根本不可能實現,所以她才……”


    “怎麽會呢!”虞燦不想放任他繼續自怨自艾下去,直接拉著他的手臂邁進了門。


    “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還一直誇你,說你又聰明又孝順,將來一定會有出息,讓我以後幫你一點,將來就一定能抱上你的大腿,你說說,她對你的濾鏡有多厚?”


    郝好轉頭看向他,一滴淚順著他的顴骨滑下來滴落在地上。


    “她……她還說了些什麽?”


    虞燦目光閃爍,他一把將郝好轉向走廊,推了推他的後背催促道:“待會兒再說,快走,你這味兒都熏得我睜不開眼睛了!趕緊去洗澡!”


    “……”


    郝好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低著頭順著他的力道往前走,但嘴裏還是問道:“你先說行不行?”


    “也沒說什麽,就是說我是你唯一的朋友,說你不容易,拜托我照顧你,你放心吧,我會遵守承諾,好好照顧好好的。”


    郝好聽了之後怔了一下,然後忍不住說了一句:“她突然說這個你就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不跟我說一下?”


    “……”


    他的語氣沒有質問,隻是一種下意識地不甘心,可卻戳中了虞燦的心窩子。


    這件事本來就是虞燦心裏跨不過去的坎,現在被郝好這麽一問,他瞬間愧疚感爆棚。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疏忽了……”


    他語氣極度認真地道著歉,倒是讓郝好有些愣住了,他連忙道:“你不用道歉,這件事跟你沒關係,對不起,我隻是……”


    他轉過身抬頭看著虞燦,有些無措地說,“我隻是……還有點想不開,但這件事跟你絕對沒有關係,你已經對我們足夠好了,昨天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會是什麽樣,虞燦,對不起……”


    虞燦垂著頭和郝好對視了一眼後,紅著眼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行了,咱倆也別互相道歉了,總之,奶奶既然把你交給了我,那你以後就是哥罩著的人,以後你乖點聽話點,哥保證帶著你吃香的喝辣的,知道不?”


    “嗬”,郝好被他逗得笑出了聲,兩個人之間那種沉重的氛圍也被虞燦的玩笑給揮散了。


    虞燦見郝好笑了,他這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有些嫌棄地說:“你這頭頂簡直了,都快成細菌老巢了吧?你趕緊去洗幹淨,哥可陪你挨著餓呢!”


    “知道了。”郝好轉身把手裏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床上,深深的看了一眼後,轉頭對虞燦說:“我去洗澡,你別等我了,先把早飯吃了吧。”


    “也不差這一會兒。”虞燦揮了揮手,“趕緊去!”


    “嗯,那我去了。”郝好從櫃子裏拿了幹淨的衣服,然後去了浴室。


    虞燦等郝好走後轉頭看著床上的骨灰盒愣愣地發起了呆。


    他心裏其實很壓抑,可郝好現在這麽消沉,他必須強行打起精神來逗他開心,幫他轉移注意力。


    說實話,他都沒有想到自己這樣的人竟然還能在別人最絕望的時候拉別人一把,給別人帶來一點點力量。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很大的肯定,同時也令他感受到了自己的一點點價值。


    原來被別人需要,被別人依賴著的感覺是這樣的……


    虞燦並不反感這種感覺,反而還因此獲得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動力。


    郝好現在需要他,那他可得像點樣子才行。


    他挺直了背脊,對著骨灰盒小聲地說了一句:“奶奶,郝好我就接手了,雖然我不敢保證我能像你一樣把他照顧得那麽好,但是我會盡我所能的,你在九泉之下就安心享福去吧,有空給郝好托個夢,別讓他鑽牛角尖。”


    說完這番話,虞燦的心裏輕鬆了很多,他去把郝好給他做的小板凳提來坐在廚房裏默默地等待郝好出來。


    這會兒他突然又想起郝好總是說他自己是爛命這件事。


    這件事的源頭還是在那個名字上,看來這事兒應該是郝好的一個心病,以後他要是繼續讀書,被同學知道了他的真名得多難堪啊,他覺得這件事兒還是得解決。


    他走到屋外給他外公打了個電話。


    “喂,燦燦,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出門了?”


    “外公,我在郝好這兒呢,他奶奶去世了,我陪陪他。”


    “哦……那娃兒怎麽樣啊,這件事兒對他打擊挺大吧?”


    “嗯,是挺大,要不是有我在,人估計都沒了。”虞燦毫不客氣地說。


    “……成,那你多幫幫他,你打電話什麽事兒?”


    “哦,我想帶他去把名字改了,這小孩兒的爸媽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給他取的名字叫郝爛,這名字把小孩兒都弄出心理創傷了,我記得小舅他不是在公?安係統嗎,您幫忙給他說一下,讓他給我行個方便成不?”


    “你還管這個啊?”虞老聽起來有點意外。


    “嗯,能幫就幫唄,這小孩兒挺可憐的,總不能讓他背著這樣的名字過一輩子吧?再說人家手續都準備齊了,本來也該給人家辦。”


    “行了,難得你這麽熱心腸,我給你小舅說一聲。”


    “好,那您快點啊,我改簽了機票,但最多也隻能待5天了,這事兒我得在迴去之前辦了才能安心。”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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