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落日的餘暉灑進,勾自守嘴中的謾罵終於停止,看著打開房門處,那個以紅霞為背景的纖細黑影。


    雖然身體傷痛難耐,但勾自守依舊不由自主地心生火熱之感。


    “怎麽不繼續罵了?”


    張薇從光中走出,輪廓慢慢清晰,連臉上的冷漠都是這般的直白。


    勾自守心中火熱如冰雪般消散,身上疼痛感卻是越發深刻起來,紅著一雙眼睛,咬著牙低吼道:“張薇,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但我好歹是你的夫君,我被卜仁那群人打成這般模樣,你就沒有一點表示?”


    張薇連臉都沒有抬,直接倒了半杯冷茶,走近床榻前略顯粗魯地將其湊在勾自守嘴上。


    “你還是那般自卑呢。”


    “你想我怎麽表示?”


    “讓我一個婦道人家拿著刀為你拚命,帶著一家老小為你的怒氣陪葬?”


    被張薇硬灌了幾口水,勾自守被嗆得大聲咳嗽起來,每咳嗽一聲,他就感覺身體被刮了一刀般,讓他眼中的血色都快要滲出來似的。


    “嗬嗬~我自卑,那你倒是用你對寧定方的真心對我半分呀?”


    “老子睡你的時候,你叫著寧定方的名字。”


    “甚至連孩子出生,你都要在他們名字裏麵帶上‘寧定方’的痕跡。”


    “你個賤人,不守婦道的婊子,真以為我對你這些年在那道觀內做的事沒半點了解?”


    勾自守癲狂大笑,他忍了這麽多年,心中最不堪的記憶被翻了起來,他以淫人妻女為樂,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於他麵對張薇時心中的那抹自卑,他要以這種方式,找迴他的自尊,證明他比其他男人強。


    證明他……可以當張薇的丈夫!


    勾自守似忘記了疼痛,嘲弄地看著張薇道:“隻是可惜,寧定方他對你沒有半點意思呢,哪怕你脫光了走他麵前,他也不會看你半眼呢!”


    張薇依舊平靜,但目光中卻多了分複雜。


    “勾自守,你別忘了,當年你跪下來求我嫁給你的時候,你承諾過什麽?”


    “我張薇心中所想從沒有瞞你,我助你成為勾家家主,幫你清理所有威脅到你地位的人,我讓你仕途青雲,在寧海府大權在握。”


    “我的身體一直維護著我們的承諾。”


    “可是誰,是誰先不遵守承諾,背著我在外麵養外室的?”


    說著,張薇目光陰冷的低下頭,死死看著勾自守冷笑道:“小四的母親,你強接入府內的那個女人,你不會以為她真是難產死的吧?”


    勾自守身體一冷,眼中的紅色凝滯,然後便是不顧一切的爆發。


    上一秒明明癱瘓在床,但下一秒,勾自守直接躍起,雙手猛地朝著張薇脖子掐去。


    “賤婢,我要殺了你!”


    張薇可憐地望了勾自守一眼,一隻纖細的手掌直接張開,蓋在勾自守那被紗布纏繞大半的臉上,然後直接將勾自守猛地往床上按去。


    “砰!”


    “嘶!”


    沉悶的撞擊聲和因為過度疼痛而倒吸冷氣的聲音響起,張薇隻用一隻手就將勾自守控製得毫無還手餘地。


    “勾自守,你以為我是屠百媚不成?”


    “會任你欺淩卻隻能哀嚎痛哭?”


    勾自守對張薇的話沒有絲毫愧疚,他怨恨地看著張薇,好似要將她扒皮抽血。


    但隨著張薇手裏力氣越大,他身上傳來的疼痛感愈烈,那怨恨的目光動搖了,嘴裏強忍的痛唿聲也跑出了口。


    “啊,啊!”


    張薇不為所動,手指慢慢並攏,潔白是手指上被鮮血沾染,配合她此刻的冷漠模樣,這對相守多年的夫妻哪裏有半點恩愛存在。


    “放,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


    “我錯了,我是賤人,是我賤。”


    “是柳兒她賤,是她該死!”


    ……


    勾自守終於出聲求饒,其中卑微,就如多年前,他跪在張薇身前,痛哭承諾著要一輩子隻愛她,一輩子不碰任何一個女人,說可以不介意……讓她心中藏人時一般。


    張薇眼中升起些許失落,她並不為勾自守的求饒而感到高興。


    她想要的夫君,一直都是英雄,而不是眼前這個連羞辱,被殺最心愛女人都不敢反抗到底,反而哀求著她放過的懦夫。


    “你還是那般讓我失望。”張薇鬆開手,在勾自守身上將手中沾染的鮮血,眼淚與鼻涕擦拭幹淨道。


    勾自守咬牙不語,若是可能,他許多年前就讓張薇被萬人淩辱而死,而不是如此刻一般。


    “城外的血煞軍被蘇複遣散,城內亂民事端再生,蘇複已經著人將無辜百姓疏散出城。”


    “但……卜仁他們直到現在,都沒有來通知我們半點消息。”


    釋放了憤怒,感受過痛徹心扉後,隻敢將怨恨暗藏的勾自守已然恢複往日的理智。


    他能從一個不受待見的家族子弟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於名義上掌握勾家大權,自然不會是真的廢物。


    他清楚張薇刺激自己是因為什麽,也知道張薇話裏的含義是什麽。


    屠家除外,他勾家和其它五家之人本是同進退的同盟關係,如今發生這麽大的事,卜仁等人都不來通知他,甚至連戲都懶得做。


    根本不懼他勾家魚死網破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卜仁他們想要向蘇複投誠。


    而勾家……與蘇複接觸最多的他,定方侯身死之地的主人,自然地被當做一個投名狀,被卜仁等人獻給了蘇複。


    “他們敢!”勾自守低吼出聲,隨即艱難地抬起上半身,看著滿臉淡然的張薇道:“我知道你已有計劃,說出來吧。”


    張薇與勾自守目光對視,沒有絲毫閃躲道:“蘇複的心很大,不是一個勾家能填滿的。”


    “卜仁等人眼界太過局限,能將三萬血煞軍遣散的蘇複,不是他們腦海中那點權衡利弊的思想能左右的。”


    “我想活,我的孩子也得活。”


    張薇平靜地給出勾自守最後一個選擇。


    “一家與七家相比,我相信蘇複不會舍大求小的!”


    勾自守胸膛劇烈起伏幾下,目光中恨意再湧,說出最後一句不理智的話道:“為什麽是我,不是你?”


    張薇嗤笑一聲,看著勾自守道:“你稍稍迴憶下這些年的惡行,你覺得你有可能嗎?”


    勾自守沉默,一雙眼睛晦暗莫名,他試圖,試圖找到自己的生路。


    可張薇的話卻如魔鬼的低語,又似天神的誘惑,他沒有選擇了!


    “最後一個問題。”勾自守看著張薇道:“孩子……是我親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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