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定方侯這八年來收集的關於卓家的證據,哪怕將這些東西全部查抄收繳,蘇複依舊沒有信心能將卓家完全拉下水。


    但現在,這些世家之人的縫隙已經打開,蘇複完全可以將寧定方交給他的證據從頭到尾梳理一遍,溯及過往,將所有證據坐實。


    再配合這些財物為證,蘇複不相信政事堂的大公,皇室的宗親,還有那文武百官,會放過卓家。


    會對卓姿嬋這個藏於暗處的人再有太多忍耐。


    人影在陰影中穿梭,蘇複和大狐輕雪站在密林之外,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蘇複對自己和大狐輕雪的認知很清醒,二人可扛不住那些亡命之徒的衝殺。


    山洞之內,李連雲等人依舊在滿臉興奮地暢想著未來,那往日連看都不敢多看的奇珍異寶,一個個的恨不得將自己埋在其中。


    李連雲的飛刀早已扔在一旁,他身上掛滿了各種寶石,黃金還有豔麗的絲綢。


    貪婪的欲望之門打開,沒了顧忌以後,麵對身旁的無盡財富,又有誰能守得住本心?


    山洞中的微風夾雜著酒氣吹出,落在刁得勝被麵罩包裹的臉上。


    一百玄光甲士結成軍陣的情況下,哪怕這山洞裏麵有宗師存在,也必死無疑,何況乎放縱到飲酒至此。


    夜風吹動樹枝,颯颯聲將那甲胄之間的摩擦聲蓋過,刁得勝帶人走入山洞中,瞬息間他有點恍惚。


    那山洞中的星光點點,好似讓他置身夜空之中。


    看著這裏麵一個個醉得不成人樣,卻仍然抱著那些珍寶癡迷不已的人,刁得勝心中微凜然,直接提起手裏的刀往最近的已然砍去。


    “噗”,鮮血噴湧,但卻沒有臨死前的慘叫聲。


    鮮血的刺激像是一個信號,提醒著刁得勝身後的玄光甲士紛紛提起刀,往兩側人身上砍去。


    哪怕是俘虜,他們也不需要如此多的人。


    李連雲從沉醉中緩緩醒來,然後就見一群身著玄光甲的兵士朝著自己弟兄揮刀而去。


    驚怒聲動,他瘋狂地提醒著那些沉浸在美夢中的人,可響應者卻是寥寥。


    李連雲強忍眩暈,想要站起身來,但身上那鋪滿的珍寶卻讓他身形難動,隻得往一旁滾動,試圖將身上珍寶脫身。


    好不容易感覺到身上的束縛消去,但李連雲的後背卻好似碰上了一堵堅硬冰冷的牆。


    驚怒的他迴過頭,正看見一柄長刀朝著他揮砍而來。


    他努力地朝著腰間伸去,那是他存放飛刀的地方,可是此刻他入手後,卻隻有黃金的沉重將他的手壓沉,亦讓他陷入絕望之中。


    “就你身上蓋著的東西最多,看起來最昂貴。”


    “就先留你一命吧!”刁德勝獰笑著翻轉刀身,以刀背直接砸在李連雲手臂之上。


    “哢!”


    “啊!”


    終於,今夜的第一聲慘叫聲響徹,然後便是此起彼伏的絕望聲在山洞內響徹。


    盞茶時間過後,那在黑夜中放著光亮的珠寶被鮮血所掩蓋,紅光升起,將這山洞照耀如陰間血河。


    聽著耳邊的哀嚎聲,聽著身旁袍澤劇烈的喘息聲,刁得勝深吸數口氣,艱難地將目光從那填滿巨大山體的如山珍寶中收迴。


    沉聲道:“記住自己的身份,現在,去接大人他們進來。”


    絕望中的李連雲來不及懊悔,聽著那些身著玄光甲兵士的話,心中不由升起些許希望。


    “主家……我不死,主家一定可以救我的,我不想扶搖和辛曲,我沒有,我沒有背叛主家!”


    “軍中之人……官府的人不敢動我的!”


    李連雲痛苦地哀嚎著,但腦中卻不斷地想著,該怎麽讓這些人,還有那玄光甲士嘴裏的大人放過自己。


    ……


    蘇複輕皺著眉頭走入山洞,那血腥味,酒味還有一股多日不曾洗漱的酸臭味將他熏得有點辣眼睛。


    但這也隻是暫時的,當看山洞內,那堆積似山一般財物,金銀都好似成了這座“山”最不起眼的墊底之物。


    以蘇複在江南府抄家的經曆和眼光,他一眼望去,竟然發現有不少東西他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蘇複按捺住激動的心,沉聲問道:“這樣的地方大概還有幾處?”


    刁德勝從一旁迴道:“按照屬下查探,這樣的地方還有兩處。”


    “不,還有三處……四處!”在地上,雙手呈現詭異扭曲狀,雙臂完全被鮮血所染的李連雲出聲將刁得勝的迴答否定道。


    蘇複的目光被吸引,來迴地在李連雲身上來迴審視一番。


    隨即笑道:“到底是三處還是四處?”


    “現在是三處,但是還有一處地方,是十二年前,主家曾暫時存放過一些東西的地方。”


    “我,我也不確定那地方還有沒有什麽東西在。”


    李連雲已然知曉身前這個年輕人是誰。


    現在寧海府,能指揮得動玄光甲士,而且還那麽年輕的人,除了領命出使漠北皇庭,兼查寧海府官道之案的蘇複外,他想不到第二個人。


    但正是如此,所以他才要盡一切可能地展現自己的價值。


    畢竟眼前這位爺,他口中的主家可管不到他,他心中用來威脅的話,對蘇複來說,比屁還不如。


    蘇複敏銳的察覺到時間的不同。


    十二年前,啟明皇帝即位的時候……同樣也是所有資料上,對文德皇帝的死忌諱莫名的時候!


    “你叫什麽名字,在卓家是負責什麽的,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與我說來。”


    “待我滿意後,我可以允你活著離開。”


    蘇複自然知曉這種人迫不及待的將籌碼亮出來是為了什麽,對於這種人的命,蘇複並不在意,隻要他說的話沒問題,放他一馬又如何?


    李連雲臉上浮起一抹喜色,已然習慣疼痛的他不再暗暗低吟。


    斟酌半晌後緩緩開口道:“小人李連雲,是主家的一個護衛隊長,平常就是負責寧海府內與西域的貨物往來,同時……還負責處理一些主家不便出麵的髒事。”


    到現在,李連雲還是不敢直稱卓家名諱,這種恐懼,是他這十多年裏,被深深刻在骨子裏的。


    蘇複笑意愈盛,這李連雲很有眼色,知道他最想聽什麽話。


    隨意拿起兩顆染血的寶石,蘇複將與一包傷藥同時塞進李連雲的懷裏。


    蘇複的動作略顯粗魯,讓習慣了疼痛的李連雲忍不住哼出聲來。


    “細說下卓家的生意……還有你負責的髒事吧。”


    “看你表情,應該是知道我的。”蘇複輕拍了拍李連雲斷裂的手臂道:“我很大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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