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鏗鏘有力的字節叮地砸到了地上,仿佛把整個屋子都震得顫了兩顫!


    北域侯微微握緊了腰間的佩劍,看著皇甫長安臉上那賤兮兮的笑意,莫名地有種想把她吊起來揍一頓的衝動。


    南宮璃月凝眸而視,淡紫色的瞳孔裏是狂瀾般的潮湧,卻又在一刹那間歸於平靜。


    刀削般的薄唇微微輕抿,襯得整張妖孽的麵容都變得冷銳了起來,仿佛做出了什麽極大的決定一樣,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與眼前七寸開外的那張笑靨如花的臉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冰一火,宛若兩重天。


    動了動嘴唇,南宮璃月正要開口,卻忽然被皇甫長安伸出手指按住了唇瓣。


    “不要說!”


    南宮璃月一怔,北域侯也是有些莫名地看著皇甫長安,不知道她又在耍什麽花樣。


    卻見皇甫長安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折子,捏在指尖甩了兩下,笑盈盈地挑著眉梢,一臉的奸詐。


    “這是戰書,我寫了兩本,一本給你,一本給太子,唔……再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吧,要不要給孩子洗尿布,想好了就麻利點做決定,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麽耐性,不喜歡拖泥帶水……好了,就醬紫吧,該說的我都說完了……”


    說著,皇甫長安微一提指,輕輕拉開了南宮璃月的衣襟,繼而將折子緩緩塞進了他的領口……時隔數日,北域侯不經意間瞟過去兩眼,似乎還能隱約瞧見璃王殿下的衣襟下那片白皙如玉的肌膚上,仍然殘留著經久不褪的可疑的紅痕。


    咳,果然是三天三夜啊……北域侯情不自禁地感歎了一聲,年輕人就是兇殘啊兇殘……


    垂眸看了眼那個折子,南宮璃月不由眸光微爍,折子的外衣是用宮中最上乘的絹紙做的,在四個角上還鍍著金色的紋案,一看就知道是紫宸帝君專用的……也就是說,皇甫長安剛剛是從皇宮裏出來的,而這紙戰書,很有可能就是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謄寫的?


    正想著,皇甫長安忽而一甩袖子退開了兩步,繼而轉身便走,留給了璃王殿下和北域侯一個瀟灑不羈的背影。


    “明日午時,我跟你兒子在宮裏等你……來還是不來,嗬嗬……”


    留下一聲意味深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之後,皇甫長安即便身影一閃,消失在了門邊。


    北域侯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雖然他這是第一次跟皇甫長安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對她並沒有太多的了解,但……不可否認,這個女人是他見過的所有女人裏麵,最陰險可怕的!


    從她進門到離開,不過是半盞茶都不到的功夫,連連扔下了幾個石破天驚的消息不說,還把璃王吃得死死的!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動嘴皮子有沒有?南宮璃月就跟小媳婦似的,連吭都沒能吭上兩聲……整個局麵完全被操控在她的手裏,別說反抗,連反應的時間都沒留給他們。


    真是個……霸氣側漏的女子呢……


    北域侯不無震撼地搖了搖頭,突然間覺得南宮璃月以後的日子……大概不會好過了。


    默了一陣,兩人才稍稍緩過神兒來,南宮璃月麵無表情地抬手拿下那個被皇甫長安色迷迷地塞到他領口裏的折子,繼而緩緩攤開在麵前。


    “咳,”北域侯沉聲咳了一下,繼而大步走上前來,凝眉朝那折子上看了一眼,“上麵寫了什麽?”


    隨手把折子遞了過去,南宮璃月神色複雜,冷冽妖魅的麵龐上是鮮少會露出的困頓之色,正如紫宸帝君所言,他的死穴便是一個“情”字,母親,兄長,孩子,禍水紅顏……手心手背都是肉,讓他舍棄哪邊,都是極其艱難的。


    接過折子迅速掃了兩眼,北域侯不由微微一驚,變了臉色。


    “你不會……真的要去吧?”


    隻見上麵龍飛鳳舞著幾個狷狂霸氣的大字,相當的簡單粗暴,重點明確,言簡意賅——


    崇武殿,單刀赴會,一決勝負!


    南宮璃月和北域侯都是明白人,隻消一眼就看懂了皇甫長安的意思,她下這個戰書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南宮璃月和南宮重淵來一個徹底的了斷。


    但這場決鬥跟他們之前的暗鬥、以及之後即將展開的明爭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因為這場較量的主角和配角,都隻有兩個人,那就是他們自己……沒有家族的利益牽絆,沒有幕僚的出謀劃策,沒有將士的拋頭顱灑熱血,而是完完全全的,隻屬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決戰!


    隻是這樣一來,固然少了很多麻煩和考量,但隨之也增加了各自的風險,如果是在宮變之中進行較量,牽扯到的人和事就會變得廣泛……到時候不管戰況如何,隻要實力相差不是太過懸殊,多少都能有些迴旋的餘地,所比鬥的也不止是雙方的智謀,還有權力,兵力,以及其他種種。


    而一旦接下了皇甫長安的這封戰書,也就意味者兩軍主帥的單挑,誰的武功更高,誰的勝算就更大,沒有了外力的輔助,哪怕是細微的一丁點兒失誤,都有可能導致這場較量的慘淡收尾,輸得一敗塗地……換而言之,這等同於一場押上了全部身家性命的豪賭!


    明明幹係著無數人的前程和命運,卻用這樣一種宛如兒戲的方式一決天下……


    這種辦法,大概也隻有皇甫長安會想出來,也隻有她會這麽一本正經地付諸於行動……換做別人提出這樣荒誕可笑的建議,南宮璃月隻怕早就一巴掌把他揮到大街上了,可是……皇甫長安的奸詐在於,她用他的孩子威脅了他!


    而且,她竟然還說要把他的孩子送給南宮重淵撫養?!難道她就那麽偏袒那個男人嗎?!她怎麽不說把南宮重淵的孩子送給他撫養?咳,算了,他沒這麽想,她最好不要有那個家夥的孩子……


    見南宮璃月陰鬱著一張俊臉,沉默不語,半晌沒有開口迴答,北域侯不由凝起眉頭,輕輕撫摸了幾下那折子邊角上的鑲金圖案,眸色隨之沉了幾分。


    “看來,這封戰書是得到陛下默許的……”


    南宮璃月聞言不由抬眸,朝那折子又看了一眼,心底下自然明白紫宸帝君沒有言明的寄望——


    他不希望他們兩人鬥得你死我活,把整個宮廷弄得烏煙瘴氣,為了一己私利而陷群臣軍民於不義,不僅勞民傷財,若是鬧得太厲害,還有可能會動搖紫宸皇族的根基。


    其實不用他這樣暗示,南宮璃月和北域侯也知曉紫宸帝君的心思,隻是體諒是一迴事,報仇和權鬥卻又是另一迴事……說到底,南宮璃月不是沒有怨念的,他不能原諒紫宸帝君納了那麽多的後妃,卻沒有能力保護好他所謂的,最寵愛的妃子。


    見南宮璃月緊蹙眉頭,無法下定決心,北域侯不由上前兩步,將折子塞迴了他的手裏。


    縱然他不相信皇甫長安,卻始終是南宮璃月的親舅舅,不可能對外甥的“性”福生活置之不理,強行逼迫他斬斷情思,棒打鴛鴦。


    “舅舅不逼你,你自己看著辦吧!雖然我很想替瑩兒報仇,殺了那個蛇蠍心腸的毒婦,但如果剛才那個女人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麽重要,我想你母妃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你和自己的親生孩子為了她而鬧得不歡而散,骨肉分離吧……”


    那廂,皇甫長安甫一離開璃王府,便就操著勞碌的命,轉而又快馬加鞭地奔迴了太子府。


    一邊坐在車廂裏趕路,一邊還不忘撫著尚且扁平的肚子遺憾地長歎,當初她為什麽不再霸氣狂野一點兒?找個機會趁早把太子也給采進小背簍裏?


    要是前些天加把勁兒把太子殿下也給染指了,哦嗬嗬……那她現在就不用寫新的劇本了,直接把剛才在璃王府上演的那一出,重新在太子殿下麵前背一遍!她就不信,要是她威脅丫說把小淵兒送去給璃王玩兒,那隻大淵兒還能淡定地坐在屋子裏喝茶!


    隻可惜,到底是慢了一步,太子殿下太有節操了一點,再加上魔王大人在一邊搗亂,她硬生生地錯過了極好的機會,如今肚子裏揣了個球兒,教父大人又時不時出來在她麵前晃悠一下……嚶嚶嚶,哪怕她吞下十個二十個熊心豹子膽,也不敢亂到處采草了好嗎!


    正惆悵了,馬車就停了下來,皇甫長安掀開簾子剛準備下馬車,就看到一個太監匆匆從太子府裏走出來,皇甫長安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她認得那個小公公,是跟在皇後涼涼身邊的貼身侍從,算得上是皇後的心腹。


    他來太子府,就等於是皇後涼涼親自過來一樣,一定是在私下裏商討什麽重要的事情。


    看來……不僅是璃王,就連太子這廂,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了。


    想到這裏,皇甫長安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她還記得早上出門之前,南宮重淵還和顏悅色地哄她,差不多已經答應她,隻要璃王不動手,他就不會動手……可眼下看這架子,就算他不動手,還有皇後涼涼在一邊煽風點火,推波助瀾。


    不行,她必須要把淵兒從那個越陷越深的大火坑裏拔出來,白白給賀蘭氏奴役利用了十幾年,南宮重淵已經對他們夠仁至義盡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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