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事務所的人越來越多了。”


    魔彈射手一手放下手中的報紙,一手拿下嘴邊叼著的煙鬥,吐出一團煙圈,又再度將它放迴了嘴邊。


    窗外清晰可見,在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一群人正在整齊地往這裏過來。


    “是青金石的人。”懲戒鳥一眼就認出來了其中的兩位熟悉的家夥,“他們就是這一次任務的委托人,現在過來,應該是來說委托的事情。”


    “你是說那個‘了不得’的委托?”魔彈射手發出一聲冷笑。在他手中的報紙,關於某個目標的死亡依舊被報社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大致上,報紙說清楚了此人的特殊性。一種新“奇點”的關鍵人物突然死亡,對於所有涵蓋在內或明或暗的涉事人員都有著不可估量的影響。


    至於那些影響所帶來的反饋是正向的,還是負向的……那便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魔彈射手被黑霧包裹的腦袋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若是他的眼神不變,很難看得出來他在想些什麽。


    但在懲戒鳥眼中看來,魔彈射手此時此刻的心情看起來還不錯,卻總是覺得他在想著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你就打算這麽見人嗎?”懲戒鳥有些好奇地指了指他的腦袋。


    那團黑霧像火焰一般,在空氣中躍動著。


    “這副模樣有何不可。”魔彈射手完全不以為意,“若是憂慮關於是否‘暴露’的問題,我想,以我這副模樣的程度,在人群中隨意走動倒是也不成問題。”


    “為什麽?”小鳥歪頭,表示自己並不理解其中的緣由。


    他向來記得主管的囑托和交代,同時,他也不想被人類們輕視和排斥,在外如果沒有特別特殊的狀況,也是老老實實地以人類的模樣在外麵活動著。


    人類不會飛,這一點對習慣了天空與飛翔的懲戒鳥來說是個不小的缺點。


    倒也不是說人類狀態下的懲戒鳥不會飛。相反,即便是人類的模樣,小小的鳥兒也能同往常那樣在天空中來去自如。


    隻是,要在人群當中“演戲”,真的好不習慣……


    但魔彈射手能如此自信自若,想必的確有什麽特殊之處,或者是方法。


    在懲戒鳥充斥著求知欲的目光當中,魔彈射手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將嘴邊的煙鬥放迴了桌上。


    “主管隻是因為常年深居於地下深處,且無法探知到外界的諸多信息。除了他那或真或假的夢境,他所能理解這個世界的方式,也隻是通過我們帶去的信息。”


    魔彈射手認真地解釋,而懲戒鳥也坐直了身子,聽得相當認真。


    “他並不了解現在的都市之中,所謂的‘人類’,還是否是他印象當中所認知的人類。”


    “這是什麽意思?”


    “想必你也知道什麽叫‘扭曲’了,小家夥。就像你現在樣貌雖然與你原本的模樣大相徑庭,但你依舊是你——一隻小鳥。而那些被稱作‘扭曲’的人類也是如此,他們依舊是人類。”


    “這麽說,原來它們並不是‘怪物’?”懲戒鳥大驚。


    魔彈射手藏在黑霧底下的眉頭輕輕一挑,看這反應,感覺小家夥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幹過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那麽,既然已經存在了看起來並不像人的人類,那我也沒有什麽需要偽裝的必要了。”


    “欸?”懲戒鳥不懂,但大受震撼,“這樣子真的可以嗎!”


    “你恐怕不行。”魔彈射手的話像是一瓢冷水,將小鳥澆成了落湯雞,“你的原型並非人形,而且萬一真被人盯上,我們可能也救不了你。”


    “l公司崩毀之後,外界的不少人都在試圖收集異想體,其中也不乏‘翼’公司的勢力。並且,在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想要重新拾起l公司的老本行。”


    “你知道最容易遭殃的是哪種異想體嗎?”魔彈射手話鋒一轉,他這麽問懲戒鳥,語氣中帶著一絲玩味。


    “不知道。”懲戒鳥搖了搖腦袋。那麽多異想體在公司裏,好像也分不出來誰更加“引人注目”。


    “02。”魔彈射手戲謔地看著小家夥,冷漠地吐出兩個數字。


    “哼,太壞了!”小家夥對此感到憤憤不平,“人類總是這樣!”


    動物比人好處理得多。


    就算是有神智的動物,那又如何,隻要進了籠子,帶上了枷鎖,也就隻能任人擺布。


    作為一隻小鳥,懲戒鳥不會不知道,被人關在籠子裏是什麽感覺。


    這個話題算是結束了。然而,門始終沒有被打開的跡象。


    懲戒鳥不禁開始懷疑起來,這段路有這麽長嗎?


    “我迴來了。”恰逢此時,亡蝶葬儀推門而入。他的手中還提著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的不明物體將白色的袋子染得通紅,紅到了發黑的程度。


    這樣子顏色“鮮豔”的東西被這位平日裏隻有黑白二色的“人”拎在手中,實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懲戒鳥看了看亡蝶葬儀那張絲毫沒有感覺哪裏不對勁的臉,又看了看他背後的那群來自青金石事務所的人類,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要先說點什麽。


    “還帶了朋友迴來?”魔彈射手倒是從容地從沙發椅上站起身子,來到了眾人麵前。


    他並沒有在乎那其中的幾個人類在看到他這個怪異的腦袋時,臉上露出的訝異神情。


    站在亡蝶葬儀身邊的維拉娜還算冷靜,畢竟,她見過很多長相怪異的人。像魔彈射手這樣的類型,甚至還是其中魅力值在線上的一位。


    “是我們的客戶,”亡蝶葬儀點頭應答著魔彈射手,“先讓人家進來吧。”


    魔彈射手冷冷地看了幾眼青金石事務所的幾位:“進來吧。”


    “好。”維拉娜點頭示意,帶著她身後的幾個人,跟隨著亡蝶葬儀一起一同入內。


    ——————————


    事務所雖然開在街道邊上,但這裏並不算小。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之前的那位古董店的店主,為了消遣特地盤下了兩家店,並且打通了它們。


    總而言之,就是省事多了。


    “我們此番前來,是為了結清之前委托的報酬。”維拉娜開門見山地表達了自己的來意。


    說完,她伸出手將準備好的卡取出,推至異想體們的麵前。


    “這裏麵有五千萬眼,請收好。”


    “五千萬?”亡蝶葬儀發出了疑問。


    在場的異想體們並沒有接收下那些“報酬”。


    紅舞鞋與歌唱機現在指不定在哪條巷子裏閑逛,炎雀和小紅帽雇傭兵還沒有那麽早時間迴來,魔彈射手平日裏就不太愛搭理人類,懲戒鳥則是平日裏缺乏如何正常與人類溝通交流的經驗,對自己的語言運用能力還不太自信,唯恐說錯了話。


    也就是說,現在在場的,隻有亡蝶葬儀是最懂得與人類打交道的。


    魔彈射手一如既往地手持煙鬥,盡管他現在不抽,但時不時摩挲兩下已然成為了他的一種習慣。


    懲戒鳥隻是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地觀察著亡蝶葬儀是怎麽樣和人類談話的。


    就像在過去時候那樣,小小的小鳥會悄悄地記下來這些東西,等到迴去再告訴審判鳥和大鳥。


    “據我所知,青金石交付給我們的委托,即便是總量加起來,報酬也並不值五千萬。”亡蝶葬儀說。


    “我知道。”維拉娜點頭,“相信l事務所的諸位已經知道了那件事了,在這裏,我不再做過多贅述。這其中拋卻其餘委托以外所結算的報酬,均算作在那樁委托之內。”


    “事實上,這些錢買那樣的一條命,或許還不夠。”維拉娜苦笑道,“你們若是知道了卜勞恩的身價,想必會覺得這些報酬的確是算得少了。”


    “既然您這麽說,那麽我們也不推辭了。”


    異想體們向來不在乎委托的多少,有事情做總比無所事事來得好。所謂的報酬,就當是個形式,隻要有支付,便算是達成了一個流程。


    而像小紅帽雇傭兵、紅舞鞋、歌唱機他們這樣在某種程度上“崇尚”極端與暴力的異想體,接活多是為了泄欲。尤其是小紅帽,在她心中的執念是終究無法依靠委托的“代餐”對象來消解的。


    她總會迴去,去找那隻狼,狠狠地與它打上一架。然後再滿身掛彩地迴來,安分上一段時間。


    “你們能夠解決這樣的人物,屬實是令人驚歎。”維拉娜客套性地誇讚道,“話說迴來,你們可還是外地人,應該不太清楚j巢當地的情況?”


    “沒錯。”這並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亡蝶葬儀大大方方地迴答,態度從容又優雅。


    “我們剛來到此處不過數月,雖然這時間不算短,但還是對於j巢本地的一些資訊信息還不是很了解。”


    “就比如這一次,我們一樣也不曾意識到,這次的任務目標有著什麽樣的特殊性。”


    “那麽,女士,我能否詢問關於此次委托的目標人物卜勞恩,可有什麽特殊之處,以至於您願意支付如此高額的酬金?”


    “他權勢滔天,樹敵眾多,想要他命的人自然也多。如此之多的無辜者被迫淪為了喪失人權的試驗品,也的確是為外人所不齒的諸多要素之一。”維拉娜解釋,“奈何他實力太過強硬,無人能奪他首級,就連協會的收尾人也對他感到一籌莫展。久而久之,他也愈發猖獗。”


    “於公如此,於私,自然是我與他之間也有仇恨。”說到這裏,維拉娜就停止了她的發言。


    亡蝶葬儀了然。他並沒有選擇再追問下去,即便他也知曉,其背後或許還藏有其他故事。


    “那麽,作為委托人,想必我有權利知曉其中的細節。”


    這句話仿佛是一道指令,辛蒂已經準備好了工作筆記,就等著亡蝶葬儀開口。


    魔彈射手那對發著淡淡藍光的眼睛輕微彎起——他在笑。這很顯然地說明,他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一幕。


    亡蝶葬儀從來都沒有提前準備說辭,但即便如此,他也依舊麵不改色,好似他其實私下裏準備好了一切。


    “當然可以,請說。”他伸出手,示意維拉娜發問。


    “卜勞恩是怎麽死的?”


    “特殊質地的子彈,射穿了他引以為傲的外殼,直線貫穿。”魔彈射手在這時突然開口,直接加入了這場對話。


    “……好。那麽,既然是子彈,為何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而子彈又是從哪裏發射的?”


    “神奇的子彈可以無論何時何地地發射,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它會像一顆流星,匆匆地奪取人的性命,然後匆匆地離開。”


    辛蒂一邊記下了魔彈射手的話,一邊時不時地皺起了眉頭。


    槍械在都市,也算不上什麽特別有特色的武器。不僅如此,槍械因為上層的管控,造價不菲之外,子彈的補給也是個問題。所以逐漸的,使用槍械的人越發變少。


    而如此特殊的槍械,流星一樣的子彈,她前所未聞。


    就差說那是“魔法”了……


    “完成那項委托的人,是您嗎,先生。”維拉娜看著魔彈射手,“請問如何稱唿?”


    “狄弗萊修(der freischutz)。”魔彈射手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他完全不需要亡蝶葬儀現場為他編一個名字,就好像他一直有著這樣的一個名字一樣。


    “很榮幸認識您,狄弗萊修先生。”維拉娜伸出手。


    魔彈射手迴握,一言不發。


    “還有什麽想問的?”他問道。


    “最後一個問題。”維拉娜深吸一口氣,像是立下了什麽決心一般,“請問,貴事務所有考慮合作的對象麽?”


    “合作……”


    顯然,這是一份“邀請”。


    “你們幫我解決一個難題,我維拉娜·彭卡洛斯單靠那些報酬實在覺得無以為報。”她鄭重道,“我希望在你們的工作當中,也能為諸位提供應有的幫助。”


    “……”


    魔彈射手與亡蝶葬儀彼此對視一眼,又一同看了一眼在一邊裝“透明人”的小鳥。


    小鳥迅速搖了搖頭,表示這個不是自己做決定的。


    “既然您這麽說了,那我們自然也希望,在陌生的城市裏有一位‘朋友’。”亡蝶葬儀微笑道。


    維拉娜起初並沒有做好l事務所的人會如此好說話的準備,她如釋重負地握住亡蝶葬儀的手。


    “那就這麽說好了,先生們,期待我們今後的合作。”


    ——————————


    “以後要是再有人類來,我還是在一旁裝小鳥算了!”


    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幾次體驗這種境況的時候了。


    好尷尬……他可算是能理解當時憎惡皇後坐立不安的感受了。


    雖然自己也在邊上稍微聽上了一些話……但是真的好難受!


    “可以。”魔彈射手提示道,“不過,最好先藏好你肚子上的那張嘴。”


    小家夥頓時泄了氣。


    “你也別逗他了,魔彈。”亡蝶葬儀咽下口中的那團奇怪的食物,道,“你們也想來一點嗎?這個的味道還不錯。”


    “那是……什麽東西?”


    “我也不清楚,但是很好吃,我喜歡這個味道。”亡蝶葬儀迴答,“在後巷,有不少人推薦它。”


    “甜的,還有一股酒的香氣。”


    聽完這個描述,感覺亡蝶葬儀不喜歡都不行。蝴蝶的天性使得他很容易被這兩種味道的東西吸引,更何況,這一次是將兩種味道融合在了一起。


    “不、不用了,謝謝。”小鳥覺得哪裏不對勁,便婉拒了他。


    “好吧。”亡蝶葬儀也不強求。他繼續叉起了袋子裏看起來像是肉塊一樣的紅色不明物體,繼續放進了口中。


    “對了,今天的報告,可別忘記提交給主管。別像他們一樣,再度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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