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花叢中,古塵寰用牙齒咬著燈籠把,一手拿個白玉瓶,一手不斷在花心掃著花粉。


    “你把蜜蜂的活兒幹了,他們幹什麽?”身後,熟悉的清脆嗓音響起。


    古塵寰頓了頓,並未轉過身來,而是繼續幹著手上的活。


    古木走過去,伸手拿過他咬住的燈籠把,就站在旁邊靜靜看著。


    他道:“你體內的蜂蜜後遺症退了,竟然就不理我了,這怎麽能行呢?”


    “我必須親手釀一罐蜜出來,隨身攜帶著每天讓你吃一點,讓你永不清醒。”


    古木:“難道清醒的不是你嗎?”


    古塵寰:“自這巫山離開,我何曾清醒過一瞬?”


    “你在沉默與猶疑之時,難道不是在清醒的衡量著利弊?我啊,也是在給你機會選擇呢。”


    古塵寰直起身盯著她的臉:“你是有多看不起我,才會認為那沉默與猶疑是在衡量利弊?”


    “你是有多不在乎,才會問都不問一聲就給我這樣的機會選擇?”


    古木上前兩步,也盯著他的臉道:“那你告訴我,麵對誘惑時你在沉默什麽、猶豫什麽,是在考驗自己在美色與利益麵前的定力嗎?”


    “隻可惜啊,姐姐是個急性子,等不了你考驗自己。”


    因為心裏有氣,她說這話時伸出手拍了拍他臉頰,侮辱之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古塵寰一把抓住她的手,也帶了幾分火氣道:“麵對有的人,我沒有定力;麵對有的人,我無需定力。不起心動念,何須定力加持?”


    “你隻看到我起初的沉默與猶疑,卻沒有看到我最後的拚盡全力一擊。”


    “若我在那一刻死去,你定然是不知道的吧?”


    他說完苦笑了下,轉身走入花叢。


    古木呆住了。


    她在聽到趙小顰給出三天考慮時就屏蔽了感知與耳力,後麵發生什麽她一無所知


    沒想到,這貨竟然敢對現在的趙小顰出手,那是打十個古木的存在啊,就連她自己,在麵對挑釁時也是選擇慫一時風平浪靜的。


    福伯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低聲道:“我主子當時明知道自己打不過還是出了手,被圍困在花籠中苦苦掙紮,老奴與子墨子清上前營救,全被釘在地上。”


    他說著攤開雙手,那手心手背的傷雖然經過處理,但依然還能看出曾被花瓣貫穿而過。


    福伯收迴手,哽咽道:“當時,趙小顰用花瓣匯聚成囚籠、成利劍,一點點刺入主子胸口,問他作何選擇。主子說他沒得選擇,因為他的心已經被一人填滿。”


    “她、她不是說要給他三天時間考慮嗎?”


    “可是主子先動手了啊!”


    古木:他自己作死,怪我咯?


    福伯道:“我主子身處低位,被你們這些“神仙”看不起,不論怎麽做都會被認為是在討好和利用。


    他生在帝王家,從小便是萬人之上、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何曾學過討好別人?


    他也曾笑傲天下,馳騁沙場,將彈丸之地擴展到如今的泱泱大國,讓三軍將士拜服,憑的,難道僅是上不得台麵的陰謀詭計與利用?


    就算遭遇背叛,陷入低穀,被痛苦折磨也不曾低眉折腰屈傲骨的好漢,如今卻成了個軟飯王與跟屁蟲,迎得諸位不屑一顧……


    老奴陪伴主子多年,從小看著他長大,說句不該的就像是他的長輩一般,看著他變成這樣,比看著他躺在病床上起不來還難受!


    若施恩是為了羞辱,那請收迴曾經的善意。因為對於有些人,尊嚴比性命重要!


    若是不能真心相待,煩請自顧離開,我們再不濟也會拚了命助他還朝。


    這天下沒了誰不照樣運轉,不過是換條道走罷了!


    古木聽了福伯這番話是又氣又怒,同時又有些心虛。


    她厲內茬道:“福伯,你是翅膀硬了嗎,敢這樣對我說話,別忘了你這條命是誰救迴來的?”


    “教主若要這條老命,拿迴去就是。但是,不許折磨我主子。”


    “我折磨他?難道不是他折磨我?這麽多天了也不解釋......”


    “你都不與他說話他怎麽解釋?”


    古木仔細一想也是,每次見他目光投來,自己都冷漠撇開,根本就不給他任何靠近的機會。


    “他不解釋,那你們不會解釋嗎,你、雙胞胎,就隻知道陰陽怪氣在背後瞪我,以為我不知道?”


    “我們不隻瞪你,我們、我們還想打你!”


    古木......


    “嗬、一個個的,牛得很嘛,來啊、來啊!”古木邊說邊挽起袖子。


    “你還不進來嗎?”古塵寰突然在遠處花叢中叫了一句。


    古木看向福伯:“人家叫你呢!”


    福伯冷哼一聲別開臉。


    古塵寰又道:“阿福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我讓你跟來了嗎?”


    “主子,老奴、老奴擔心你想不通……”


    古木翻了個大白眼道:“他想不通還能讓花粉嗆死?”


    福伯:“你……”


    “還不趕緊退下。”古塵寰話語中隱隱帶了怒氣。


    “是!”


    福伯心不甘情不願往外走,臨別又迴頭瞪了古木一眼。


    古木大叫:“古塵寰,你的人瞪我!”


    古塵寰慢慢走出,近了,一把攬她入懷。


    古木......


    她放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有些猶豫,但還是悄咪咪爬上了他的腰。


    古塵寰摟著她的手更緊了。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在她耳邊呢喃:“今後請你相信,有些人雖然牙口不好,可也不是誰家碗都端的。”


    “我,隻吃木木煮的飯。”


    古木:“要是我某天手無縛雞之力,煮不動飯了呢?”


    古塵寰:“那我挖野菜養你。”


    古木噗嗤一笑,使勁推開他:“想得倒美,我又不是豬。”


    古塵寰盯著她的臉認真道:“放心,我現在已經好了,會打天下養你的!”


    古木這次笑得更厲害了,食指戳戳他胸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說的打天下是去打野豬呢。”


    為了不讓她笑,古塵寰隻得堵住了她的嘴……


    半晌,古塵寰喘著粗氣道:“我有個兄弟,他說……”


    古木斷然拒絕:“不見!”


    哼,大好的氣氛,提什麽兄弟,想提拔人也不是在這時候啊。她心裏如是想。


    古塵寰:唉,心好累!


    久久後,兩人方平靜下來,古塵寰撿起掉在地上的燈籠遞到她手上:“你來掌燈,我繼續收集花粉。”


    古木:“還要釀啊。”


    “當然,我必須要讓你終其一生不得清醒。”


    “那你呢?”


    “陪你一醉不醒。”


    古木眉眼彎彎,而後衣袖一揮,所有情花飛到空中圍著他們打轉,密密麻麻的花粉灑落下來,弄得兩人滿頭滿臉都是。


    笑聲響徹山穀。


    而山上,互相看不順眼的三獸和雙胞胎頓時明白:自己枉做小人了!


    禿尾巴搖頭感歎:“愚蠢啊愚蠢!”


    老參依然保持沉默。


    南宮兄妹:似乎發生了什麽好又不好的事情?


    趙小顰:造孽啊,我的情花子民們就這麽被毀了!


    怪誰?怪自己多管閑事嘍。


    自己那一劍刺破的,哪是什麽胸膛,分明是層窗戶紙啊!


    她也總算明白:千人千道,各有各的劫,誰也拯救不了誰。貿然插手,隻會適得其反、推波助瀾。


    罷了罷了,至少在目前看來,他值得她耽誤一程,也配得上她的另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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