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後,福伯將昨晚處理好的野雞野兔放背簍裏,上麵蓋了兩張芭蕉葉。


    倒不是怕旁人眼紅,對於別人的紅眼病,有什麽好煩惱的呢,大不了將那眼珠子挖了就是。


    他怕的是扒了皮的野物被太陽曬久了,影響賣相。


    距離最近的小鎮要走半個時辰。


    福伯到了鎮上,先去香滿樓把獵物賣給掌櫃劉一招,得銀五兩,出來後轉身進了保和堂。


    保和堂是鎮上唯一的一家醫館,福伯之前沒少去抓藥。


    這裏的掌櫃與夥計倒也和善,且看病抓藥從不賺黑心錢。


    “古老,今日要抓點什麽藥?”夥計見了他躬身上前(。


    “叫掌櫃的出來,我今日送場大機緣給他。”福伯說著將背簍放下。


    保和堂的掌櫃叫張永和,也是這裏的東家和坐堂大夫。


    他聽了夥計的話,也不管什麽機緣不機緣的,忙將福伯迎了進去,上茶後方坐在他對麵問:“古老,不知您說的機緣是……”


    福伯也不廢話,直接將半截老參須拿出來放在桌上。


    “五百年份的,瞧瞧。”


    掌櫃伸手將東西拿起,仔細打量一番,又使勁嗅了嗅:“嗯,確實是好東西,不過年份嘛……”


    “我既說它五百年,就一天不會少,你若不要我便拿走。”


    張永和忙道:“別別,古老您的東西,就算是根草我也要的。”


    “別扯那些有的沒的,要就爽快點,一口價,五十兩。”


    “啥?”


    “古老啊,這年份不詳就算了,畢竟五百年份世間稀有,我也從沒見過,可它畢竟隻是半根須啊!”


    “是啊,就半根須,我呢,也不讓你為難了,拿來吧!”


    福伯說著伸出手,意思是“把老子的東西還來”!


    張永和卻嘿嘿一笑,反而把手縮迴去了些:“瞧您老急的,我也沒說不要啊!”


    “家裏八十歲的老爺子如今臥病在床,正缺這東西呢!”


    “古老,我的意思是,您今後要還有,就都給我送來。不不,通知一聲,我馬上去取。”


    “這可是大補之物,你家的老爺子用不了多少。剩下的,起碼還能賣個十倍價錢。”


    福伯說著起身:“我之所以把它給你,一來圖個方便;二來,你也還算是個人,看病抓藥,從不吃拿卡要。”


    “那是那是,保和堂雖不能免費救死扶傷,但也絕不坑蒙拐騙、賺病人的黑心錢,這是我張永和做人做事的底線。”


    “行了,廢話少說,銀子呢?”福伯說完再次伸手。


    “好好,這就來。”


    張永和叫夥計取來銀兩,福伯也不掂量,一股腦直接嘩啦啦倒進隨身布袋裏。


    “對了,我還有些普通藥材,你改日叫人上門收一趟。”


    “行,過兩天就叫夥計去找您。”


    張永和把福伯送到大門口,待不見了身影,忙叫來夥計交代一番,急匆匆從後門走了出去。


    自保和堂出來,福伯先買了些糧油米麵和調味品。


    他算是看出來了,古木那丫頭是個貪嘴的,往後得多在吃食上下功夫,牢牢抓住她的胃才行。


    說到吃食,他掂了掂口袋裏的銀子,覺得還是應該買個廚子。


    自己這被逼出來的燒飯技能,幾斤幾兩門清得很,哄哄現在的木木還成,日後,怕是留不住呢。


    所謂的死鍥,他可不認為能束縛住她。


    再者主子也在慢慢好轉,飯食的事,還是要好好解決一下。


    想著,他朝鎮上的牙行走去。


    對於牙行,這可是個真正的老主顧,從老板到夥計,無人不認識他。


    以前他隔三差五來買人,男女不限,也沒什麽要求,主要是合個眼緣。


    大家也知道,被他相中的都活不了幾天,奈何人出得起價,牙行為了賺錢也不願拒絕。


    隻是沒想到,上次見這老頭還病殃殃要死不活的,今日卻又精神奕奕了,這是吃了啥靈丹妙藥?


    福伯說要買個廚藝好的,男女不限。


    人牙子心裏想著,好壞反正也活不了幾天,何必呢?但他在這行是個名聲比較好、且比較負責任的人,當然,主要還是不敢哄騙福伯。


    於是道:“目前手裏沒有這樣的,待過兩日,我從城裏給您弄來如何?”


    福伯點點頭,再次強調“這次是真要用人!”


    人牙子默默翻個白眼,心想“磨刀”也是用,關鍵是能用多久?


    不過隻要銀子到位,他才懶得管他買去是“磨刀”還是下廚。


    兩人談好十兩銀子的價錢,福伯當即交了二兩定金,並讓他到時候直接把人領到家裏。


    從牙行出來後,他又去了成衣鋪子,給自家主子買了件天青色的衣袍;又去鐵匠鋪買了把月牙形、巴掌大的刮胡刀。


    一切妥當,他將滿滿當當一大背簍東西背上,正準備離開,迴頭卻見街道口圍滿了人。


    福伯本不願多管閑事,奈何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你們這些雜碎,老子殺人的時候,你們還窩在牆根下捉虱子呢!”


    另一個聲音響起:“臭外地的,還敢嘴硬,給我往死裏打!”


    “接著又是一陣劈裏啪啦、拳打腳踢的聲音,伴隨著有痛苦的悶哼傳來。”


    福伯乍然轉身,掀開人群。


    隻見地上躺著個三十來歲,瞎了一隻眼睛、滿臉刀疤的漢子。


    他渾是血、髒兮兮倒在地上,任由一群平日裏在鎮上乞討的乞丐們拳打腳踢。


    福伯走過去,也沒見怎麽動手,七八個乞丐全飛了出去,落地時有的吐血、有的暈厥、有的腦袋立馬耷拉到一邊。


    “你……”


    滿臉兇相的乞丐頭子吐出一口血,正要開罵,迴頭一見是福伯,忙連滾帶爬跑得鞋都不要了。


    有幾個還能動彈的也嘴裏喊著饒命,屁滾尿流能滾多遠滾多遠。


    這些乞丐向來以狗三為主,長期在小鎮上乞討,也幹些偷雞摸狗的事。


    他們的消息最是靈通,知曉眼前這老頭惹不得,平時見了也都是繞著走,生怕一不小心就“合了他的眼緣”。


    地上的刀疤臉用那隻未瞎但充血的眼睛掃了福伯一眼,突地吐出一口血沫子笑道:“總算讓老子找到你們了!”


    福伯冷聲問:“朗奎,你找我們幹啥?”


    朗奎答:“一覺醒來,從死人堆裏爬出,才發現身邊人都死光了。”


    “天下之大,也再無容我身之地,遂想找一找你們,看看能不能死在一起。”


    說完又掃了福伯一眼,勉強坐起道:“不錯嘛,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福伯也不解釋,也不拉他,隻問:“還能站起嗎?”


    “幾天沒吃東西了,渾身軟得很。剛才尋了個牆根要飯,沒想到竟是別人的地盤。”


    他說著苦笑了一下,一隻眼中盡是自嘲。


    福伯走到街對麵買了十個饅頭扔給他:“快吃吧,吃完趕路。”


    朗奎將手中的饅頭三兩口咽下,拍了怕肚子:“再來!”


    “得了,手中這點錢還有用呢,迴去再吃。”


    “行。”他說完掙紮著起身,拍打幾下破爛衣服上的塵土:“走吧!”


    福伯見他一條腿在地上拖著,便問:“斷了?”


    “斷了。”


    “可需要看郎中?”


    “不是沒錢嗎,迴去一刀砍下扔了就是。”


    福伯也不告訴他家裏有個比郎中厲害一百倍的高人,隻要他能堅持走到。


    朗奎拖著一條腿跟在福伯後麵,一拐一拐的,倒也沒落後很遠。


    圍觀者早已假裝散去,此刻正躲在暗處咋舌:“瞧瞧,不愧是大惡人認識的,也是個狠家夥呢!”


    “狗三那幫臭要飯的,要完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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