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路臨海縣城。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街道兩邊的店鋪鱗次櫛比,店鋪前的夥計熱情地招攬著生意。


    方國璋身著便服走在街道上,眼睛不時瞟著兩邊的店鋪,一名侍衛緊跟在他的身後。方國璋走到一家酒樓前停了下來。


    方國璋看了看招牌,說:“醉仙樓,嗯,這名字倒不錯,走,進去看看。”


    店小二熱情地迎了上來,高喊著:“二位客官,裏邊請。”


    “找個雅間。”侍衛說。


    “好的客官,”店小二說,“二位樓上請。”


    方國璋、侍衛隨著店小二進了樓上雅間。


    “客官,吃點什麽?”店小二問。


    “無須多問,”侍衛說,“上好的酒菜隻管端上來。”


    “好的,客官。”店小二說,“請稍候。”


    片刻,店小二端著托盤走了進來,把托盤裏的菜肴和酒擺上桌麵。


    “菜齊了,二位客官,請慢用。”店小二關上雅間的門,轉身離開。


    “嗯,不錯,不錯。”方國璋看著滿桌的菜肴,高興地說,“還是做了官軍自在,想我在海上時,饑一餐飽一餐,哪有這個口福。”


    “是呀,”侍衛為方國璋斟酒,“將軍,你嚐嚐這酒。”


    方國璋端起酒碗,品了品,然後一飲而盡,說:“好酒,好酒!”


    街道兩邊的攤鋪擺滿了各式商品,商販們熱情地招攬生意。一隊軍士正在巡街,縣尉李輔德騎在馬上,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握著馬鞭,眼睛掃視著街上的每一個角落……


    方國璋坐在酒樓的雅間飲酒,已是醉酒醺醺,還在催促侍衛為他斟酒。


    “滿上……再滿上。”方國璋的舌頭已經不太利索。


    侍衛倒酒,酒未流出,侍衛搖了搖酒壇,酒沒了。


    “沒……沒了?”方國璋看酒壇,喊店小二,小二,“上酒……再上……上酒。”


    “將軍,不能再喝了,”侍衛說,“將軍,你都已經喝了兩壇了。再喝就醉了。”


    “爺今天高興,”方國璋說,“上……上……上酒。”


    “是,將軍!”侍衛高喊,“小二,小二,上酒——”


    “好咧,酒來了——”店小二抱著酒壇,走了進來,“客官,你要的酒。”


    侍衛接過酒。


    “請慢用。”店小二離開。


    “將軍,我給你斟上。”侍衛斟酒。


    方國璋方國璋端起酒,一飲而盡,不住地誇讚:“好酒,好酒!”


    “將軍,你慢些喝。”侍衛說。


    “慢……些?”方國璋擺了擺手,說,“你不……懂,喝酒就要……大碗……大碗喝。”


    侍衛點頭說:“是,是。”


    “你知道……嗎?”方國璋問,“我做了千戶……最……最痛快的是……是什麽?”


    “是什麽?”侍衛說。


    “就是……喝……酒,”方國璋說,“想喝哪家……喝……哪家,想喝到……什麽時候……就……喝到什麽……時候!”


    “將軍說的對,”侍衛說,“還真是的,店家一看將軍這身官服,一個個都乖乖地把好酒拿出來。”


    “你小子,”方國璋大笑說,“你小子……真會……會說話,哈哈哈哈……”


    “嗬嗬……”侍衛陪著大笑,忽然侍衛的笑容僵住了,指著方國璋身上的衣服說,“將軍,你今天沒穿官服,穿的是便服……”


    “便服又如……如何?”方國璋說,“店家還敢不給……酒喝?”


    侍衛連連點頭說:“是,是。”


    “滿上,”方國璋指著酒碗說,“喝……喝……”


    義軍軍營。


    “開飯了,開飯了——”火頭軍士用木勺敲著木桶,邊敲邊喊:“開飯了,開飯了——”


    營中的士兵,向火頭軍士圍了過來。木桶裏隻有稀粥,沒有其他食物,士兵議論紛紛。


    一名士兵不滿地說:“天天稀粥,這哪受得了呀。”


    “是呀,一連三天了,”他身後的士兵說,“一頓幹飯也沒有。”


    旁邊的一名士兵說:“再這樣喝下去,連命也沒了。”


    “是呀,”另一名士兵說,“還讓不讓人活了!”


    “不吃了,不吃了,”眾士兵一起嚷嚷著,“找頭領問問去……”


    “吵什麽,吵什麽?”火頭軍頭領指著幾個發牢騷的士兵說,“嫌飯不好,下館子去呀,山珍海味,大魚大肉,想吃什麽有什麽,在這就得吃這個!”


    一名高個士兵衝到火頭軍頭領麵前說:“我們兄弟可是要天天下海,風裏來,浪裏去,就喝這點稀粥,保命也不夠呀。”


    “別說你下海,就是上天入地,也就吃這個。”火頭軍頭領看了高個士兵一眼,不屑地說,“再過兩天,連粥也沒得喝!”


    “你說的這叫什麽話!”另一名士兵走過來說,“我們兄弟出生入死,你卻昧著良心給我們吃這個!”


    “我昧著良心?”火頭軍頭領質問,“哼,有吃的就不錯了,再過兩天,連這個也沒有!”


    高個士兵一把抓住火頭軍首領的衣領,說:“我來問你,官府撥給我們的糧餉都到哪去了?”


    火頭軍頭領掙脫了高個士兵,用手撣了撣衣服,冷冷地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旁邊的士兵指著火頭軍頭領說:“一定是讓你們給貪了。”


    眾士兵一起嚷嚷:“對,一定是他們貪了!”


    “貪了,就老老實實地吐出來,不然別怪弟兄們不客氣!”高個士兵甲一步步逼近火頭軍頭領。


    “怎麽,想動手?我們火頭軍也不是好欺負的!”火頭軍頭領擼起袖子,迴頭向火頭軍士喊道,“弟兄們,抄家夥,讓他們也嚐嚐火頭軍的厲害!”


    火頭軍士丟下飯桶,拿起鏟勺與義軍士兵一陣混戰。鏟勺揮舞,拳腳相加,粥、水飄飛,扭打在一起的義軍士兵在地上翻滾。


    一名士兵甲飛起一腳踹向一名火頭軍士,軍士躲閃不及,後退了幾步,跌坐在一隻躺著的木桶上,木桶一滾,軍士又隨桶跌個後滾翻。


    火頭軍士雙鏟翻飛,對麵的義軍士兵招架不住,步步後退,另一火頭軍士悄悄繞到義軍士兵的身後,拿起一隻木桶套在了義軍士兵的頭上,兩名火頭軍士照著木桶一陣亂敲,義軍士兵被震得暈頭轉向。


    火頭軍頭領躲在一角觀看兩邊混戰,看到一名火頭軍士在扭打中占了上風,立刻來了興致。


    “打得好,打得好!”火頭軍頭領興奮地手舞足蹈。


    一名義軍士兵悄悄繞到火頭軍頭領身後,舉起手中的木勺向他的腦袋上砸去,火頭軍頭領身子晃了兩晃,栽倒在地上……


    巡防千戶所營帳內,方國珍、劉仁本、陳仲達正在營中議事。


    “近日感到北風乍涼,”方國珍說,“仲達,士兵冬衣籌辦的如何?”


    “尚缺五千餘件。”陳仲達說。


    “五千餘件?”方國珍問,“怎麽還缺這麽多?”


    “官府撥給我義軍的隻有千餘件。”陳仲達說,“而我義軍步軍就有幾千人,水軍更以萬計,冬衣籌辦確實困難。”


    “什麽?”方國珍問,“官府隻撥千餘件冬衣?”


    “不錯,”劉仁本說,“官府是按千戶定製給我義軍發放冬衣。”


    “哦。”方國珍問,“能否通融通融?”


    “不可。”劉仁本說,“當初招安,朝廷設巡防千戶所,令我義軍隻保留千人,其餘遣散,而主帥隻令遣散數百人,義軍大部皆隱藏於海上。如若現在為冬衣去求官府通融,那隱藏的義軍豈不暴露?”


    “嗯。”方國珍點點頭,“先生說的極是,若因此事暴露了我海上的義軍,實不值得。”


    “豈止是冬衣?”劉仁本說,“各營軍糧也均告急。”


    “唉,不能向官府索要,”方國珍一臉愁容,“看來此事還需另尋途徑解決。”


    傳令士兵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稟報:“啟稟主帥,二將軍營中發生騷亂。”


    “什麽?”方國珍“二將軍營中發生騷亂?因何騷亂?”


    “隻因為營中缺糧,”傳令士兵說,“連日隻能以稀粥充饑,士兵早有怨言。”


    “二將軍呢?”方國珍問,“是否已作處置?”


    “二將軍……他……”傳令士兵有些遲疑,未敢直說。


    “二將軍怎麽了?”方國珍瞪著傳令士兵問,“快講!”


    傳令士兵說:“二將軍……不在營中。”


    “什麽,他不在營中?”方國珍很是氣惱,“仲達,二將軍去哪了?”


    “二將軍……”陳仲達吞吞吐吐地說,“可能……可能……”


    “可能去城中喝酒去了,是吧?”方國珍質問。


    陳仲達低頭不語。


    “仲達,二將軍常酒後誤事,你也知道,”方國珍斥責,“同為營中主事,你為何不加以阻止?今日之事,你也有責!”


    “是,主帥。”陳仲達說,“仲達甘願受罰。”


    “別急著領罰,”方國珍怒斥道,“還不快去尋他迴來!”


    “是。”陳仲達轉身離開。


    方國珍看著劉仁本說:“先生,你隨我去二將軍營中走一趟。”


    “是,主帥。”劉仁本跟隨方國珍,二人一起向方國璋營中走去。


    臨海縣城,酒樓。侍衛攙扶著方國璋從樓上一步一步下來,方國璋腿一軟,差點摔下樓梯。


    “好酒……好……酒……”方國璋已醉得不省人事,邊走邊嘟嘟囔囔。


    “是,將軍,好酒。”侍衛攙扶著方國璋,邊走邊提醒,“將軍,你走好了。”


    “我不……走,”方國璋掙紮著說,“我……還喝……”


    “將軍不能再喝了。”侍衛說,“將軍,再喝你就醉了。”


    侍衛扶著方國璋下了樓梯,徑直往酒樓門外走去。掌櫃的追了過來。


    “二位客官,二位客官,”掌櫃的攔住了方國璋和侍衛說,“酒錢,酒錢。”


    方國璋醉醺醺地說:“什……麽,什麽酒錢。”


    “這位爺,”掌櫃的說,“不好意思,你們的酒錢還未給呢。”


    “大膽!”侍衛瞪著掌櫃的說,“千戶大人到此,就是給你麵子,還敢討酒錢!”


    “千戶大人,哪個千戶大人?”掌櫃的問,“別說千戶,就是台州路的萬戶大人來小店喝酒,還給酒錢呢。”


    “酒……錢?爺喝酒……從來就沒給過……酒錢!”方國璋大怒,他狠狠地扇了掌櫃一耳光,說,“走……我們……走……”


    侍衛攙扶著方國璋,走出酒樓。


    掌櫃捂著臉頰,說:“不給酒錢,怎麽還打人呀!”


    酒樓外,臨海縣尉李輔德帶著軍士走了過來,掌櫃急忙迎上去,攔在馬前。


    “李大人,李大人,你給做主呀。”掌櫃的不停地叩首。


    “你有何事?”李輔德問,“不必驚慌,慢慢說。”


    “剛才有兩位客人在小店喝酒,喝完了不給酒錢,徑往大街上走。”掌櫃的說,“小人前去討要,他不但不給,還打了小人。”


    “竟有這種事!”李輔德問,“這兩位客人是何相貌?”


    “兩人都粗壯高大,”掌櫃雙手比劃著說,“一人長得黑一人長得白,黑的喝得爛醉,白的在攙扶。”


    “這二人現在何處?”李輔德問,“可曾走遠?”


    “順著大街往前走了,”掌櫃的指著前麵說,“剛剛離開,不曾走遠。”


    “好,待我為你討要。”李輔德向身後的軍士一揮馬鞭說,“軍士們,追。”


    李輔德帶著軍士向前追去。


    侍衛攙扶著方國璋正順著街道趔趔趄趄地往前行走,李輔德帶著軍士追了過來。


    李輔德勒住馬,馬鞭一指,問掌櫃的:“不給酒錢的是這二人?”


    “是,”掌櫃的說,“就是他們二人。”


    “軍士們,”李輔德高喊,“將此二人抓起來。”


    眾軍士一擁而上,把方國璋和侍衛摁倒在大街上。街上的行人紛紛過來圍觀。


    李輔德翻身下馬,來到方國璋麵前,問“剛才可是你二人喝酒不給酒錢,還打人?”


    “酒……錢?”方國璋扭過臉來說,“爺不……不知道什麽叫……叫酒錢,爺在海上時……喝酒……到現在,從未……給過酒錢……”


    “哦,這樣說來,你二人還是從海上來的了。”李輔德說,“喝酒從未給過酒錢,此等惡人,豈能饒恕!軍士們,給我摁住了,看他是給還是不給!”


    李輔德舉起手中的馬鞭,狠狠地抽去,方國璋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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