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左丞府門外。趙管家遠遠的盯著左丞府出入的每一個人,不時用衣袖擦額頭上的汗水。晁畢達從左丞府出來,趙管家跟了上去,邊走邊喊:“老爺,老爺——”


    晁畢達一迴頭,見是趙管家,有些不耐煩了,說:“管家,你怎麽又來了?”


    “老爺,要出事了”趙管家焦急地說。


    “要出什麽事?”晁畢達滿不在乎。


    趙管家壓低聲音說:“小的在墨源齋發現了一本賬冊,張作頭的賬冊!”


    “張作頭的賬冊?”晁畢達有些不相信。


    “嗯,就是張作頭的賬冊,千真萬確,我看得仔仔細細。”趙管家十分肯定。


    “你看清了?”晁畢達問。


    “小的詳細查看了筆跡,就是張作頭的,一點不假。”趙管家說。


    “難道說……張作頭有兩本賬冊?”晁畢達有些擔憂。


    “極有可能。”趙管家說。


    “你有沒有問,墨源齋從哪得到的賬冊。”晁畢達說。


    “問了。店主說……是一個中年賣家。”趙管家說,“聽店主口氣,那賣家似乎想狠敲老爺一筆。”


    “那賣家現在何處?”晁畢達問。


    “這個……好像萍跡不定,店主也說不清楚。”趙管家說,“不過小的已約他親手交易。”


    “這就好。”晁畢達露出兇狠的目光,說,“隻要那賣家肯出現,我們就……”


    趙管家點頭說:“小的明白。”


    “趙管家,速去備條快船,老爺我這就隨你迴去。”晁畢達說。


    “好。”趙管家說,“小的這就去準備。”


    葉安準備好馬匹,站在院中,等著劉基去都元府議事。等了好久,劉基還沒出來。葉安有些急了,蘇晴兒走了過來,問:“老爺還沒起床嗎?”


    “沒呢,昨夜迴來的太晚了。”葉安說,“剛才都起身了,可能又睡下了。”


    蘇晴兒看了看天。


    “喊他起來吧,都什麽時辰了。”葉安有些著急了。


    “叔父躺下總共也不到一個時辰,讓他再休息一會。”蘇晴兒說。


    “再睡,就誤了議事時辰了。”葉安向劉基臥室走去,想喊劉基起床。蘇晴兒攔住葉安,說:“不許喊。 ”


    臥室傳來劉基的聲音,“葉安,什麽時辰了?”


    “卯時了。”葉安說。


    “啊?”劉基急了,責怪道,“卯時了,為何不喊老爺我起床?”


    “叔父,你昨夜迴來得太晚了……”蘇晴兒說。


    劉基從臥室走了出來,說:“快,快,誤了議事時辰了。”


    “叔父,吃些早點再去吧。”蘇晴兒說。


    “不吃了。”劉基說,“葉安,快,我們走。”


    劉基、葉安匆匆向院外走去。


    都元帥府內。都元帥泰不華端坐於書案後,都元帥府及溫州路各官員列坐兩邊。唯有劉基座席空著。


    泰不華看劉基座席,心說:每日議事,劉都事必最先到府。今日為何遲遲不到?


    眾官員也互交眼神,低語議論。


    呂總管看了一眼劉基的座席,湊近薛萬戶低聲說:“這劉伯溫是不是昨夜去了春香樓……啊……嗬嗬……”


    “嗯。”薛萬戶笑道,“嗬嗬,說不定此刻春夢未醒呢!”


    他二人的議論,夏同知聽得清清楚楚。夏同知瞪了一眼呂總管,說:“休要胡說,劉都事,豈是那等人。”


    呂總管指著夏同知,笑著說:“夏大人是否也有此好,本官的話觸到你的痛處了,啊……嗬嗬……”


    “你……”夏同知懶得再與他理論。


    劉基匆匆走了進來,邊走邊道歉:“慚愧,慚愧!”


    泰不華看了看劉基,說:“你劉大人是該慚愧!戡亂之際,上上下下都在盡心竭力,而你卻一覺不醒,誤了議事!”


    劉基沉默不語。


    “城牆修築期限已到,你修繕得如何呀?”泰不華問道。


    眾官員也都看著劉基。


    劉基上前一步,說:“迴稟都元帥,昨夜已經完工。”


    “什麽,昨夜已經完工?”泰不華難以置信。


    劉基揉揉惺忪的睡眼,說:“不錯,期限之內,確已完工。”


    “怎麽可能,前兩天我路過那裏,尚是一片廢墟。”呂總管說。


    “劉大人,愈期受罰,可這謊報瞞報,更要受罰。”薛萬戶望著劉基說。


    眾官員也紛紛表示質疑。


    劉基看了看眾官員說:“諸位不信,可前往查看。”


    “好!”泰不華說,“那就去是城牆查看!”


    泰不華攜眾官員離開都元帥府,登上城牆。眾人左看右看,一個個瞪大了吃驚的眼睛。


    一位官員用手摸了摸城牆上的磚石,疑惑地說:“前天還是廢墟,這是真的?”


    劉基微笑著說:“豈能有假!”


    呂總管看著劉基說:“本官不解,這麽多磚石劉大人是如何運進的?”


    劉基說:“從河道運進。”


    夏同知也有些疑惑,問道:“河道運進……當初護城河曾被淤塞,如何運進?”


    “是呀……”赤盞千戶指著護城河,“這裏……這河裏的廢墟呢?”


    劉基說:“已被清走。”


    呂總管指著前方說:“記得那裏還開挖了溝渠。”


    劉基說:“已經填實。”


    薛萬戶走到劉基麵前說:“劉都事,這修城可比不得賽馬,越快越好。諸位大人都是捐了俸祿的,若是再倒了,本官可沒得俸祿可捐了。”


    “薛大人請放心。”劉基笑著說,“就是你薛大人倒了,這城牆也倒不了。”


    “你……”薛萬戶欲發火,又忍了迴去。


    劉基微微一笑。


    夏同知感歎說:“這麽短的時間,這麽大的工程,這……這是如何完成的?”


    泰不華笑笑說:“劉大人行事常有神來之筆,非我等所詳知,還是請劉大人為諸位解開迷惑吧!


    劉基說:“方才見諸位大人各有疑惑,皆因循常法度之。若按常法施工,先要清理廢墟,疏通河道,之後運進磚石物料,砌牆,填土,夯築,照此法施工一月當然不能如期完工。我隻不過,把工序稍作顛倒,先開挖一條新渠用來運送工料,以開挖的新土作城牆填築之土,城牆築好之後再用疏浚護城河的廢墟來填埋開挖的溝渠。此法省去了城外取土,廢墟運送等諸多工序,工期當然大大縮短。”


    “妙!妙!妙!”眾官員交口稱讚。


    夏同知不住稱讚:“此法果是絕妙。”


    身旁的官員也點頭稱讚:“佩服,佩服,我等所不能及!”


    “嗬嗬嗬嗬,都說都事善謀略,從此工程可見一斑。”泰不華開懷大笑。


    遠處響起了鞭炮聲、鑼鼓聲。幾頭舞獅,帶著城裏的百姓正向這邊走來。


    劉伯溫修築城牆按期竣工,倒讓萬戶薛兆謙有些怏怏不樂。他匆匆地往自己的府宅走去。總管呂世忠快步追了上來。


    “薛大人,薛大人,你怎麽走了?”呂總管說,“今天這獅子舞得好不熱鬧。”


    “熱鬧?”薛萬戶看一眼呂總管,說,“這熱鬧是他劉伯溫的,你也想去湊這個熱鬧?”


    “劉伯溫不過是一個小小都事,大人何必與他致氣。”呂總管解勸道。


    薛萬戶長舒一口氣說:“本官不是與他致氣,是看不慣他那副得意之相。”


    “薛大人,消消氣!舞獅可以不看,這戲總得看吧?”呂總管說,“這獅子舞過,還有一折好戲呢!”


    “看戲……”薛萬戶思索片刻,忽有所悟,“是呀,本官何必生氣,這好戲還在後頭呢。走,看戲去!”


    城牆下搭一戲台,台上正上演著《張協狀元》。末上台,念道:人生浮世,渾如萍梗逐西東。陌上爭紅鬥紫,窗外鶯啼燕語,花落滿庭空。世態隻如此,何用苦匆匆……


    “夠味,這戲夠味!”薛萬戶邊聽,邊搖晃著腦袋。


    呂總管看著薛萬戶,偷偷一笑。


    海麵碧波翻湧。船艙內,晁畢達、趙管家坐在桌案前正在飲酒。


    “老爺,前邊不遠就是溫州了。”趙管家說。


    “哦。”晁畢達伸個懶腰,看了看窗外,說,“從杭州到溫州,這一路局促在這船艙之內好生憋悶。”


    趙管家呷了一口酒,說:“老爺以前哪受過這種委屈。”


    “嗬嗬,可不是!”晁畢達說,“以前常是溫柔鄉裏等夢醒,此番迴去,也不知春香樓的姑娘還認識老爺我不?”


    “老爺,還惦記著春香樓的姑娘呢。”趙管家笑道。


    “怎能不惦記?”晁畢達說,“那裏邊的姑娘,個個乖巧可人。”


    “老爺此番迴溫州,恐怕也不能像往日那般愜意。”趙管家說,“以小人之見,老爺暫且不要迴府。”


    “為何?”晁畢達問。


    “現在情況不明,”趙管家說,“老爺你還是先在城外找家客棧避避,待小的進城探探風聲,你再迴去。”


    晁畢達思索了片刻,說:“嗯,你想的周全,就依你所說。”


    趙管家衝著艙外喊:“船家,前邊碼頭靠岸。”


    “好咧。”船家答道。


    晁畢達和趙管家上了岸,來到一家客棧門前,店小二迎了上來。


    “客官,住店嗎?”店小二問。


    “上好的客房兩間。”趙管家說。


    “好,裏邊請!”


    晁畢達、趙管家隨著店小二來到客房。晁畢達四下看看。


    “客官,這裏行嗎?”店小二問。


    晁畢達四下望了望說:“還不錯,就這吧。”


    “客官,你先歇著。”店小二離開。


    “老爺,你就在這避上兩天。”趙管家說,“小的先迴去打探打探。”


    晁畢達點點頭,說:“嗯,快去吧。”


    墨源齋古玩店。趙管家來到店門前,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跟蹤,才放心地走了進去。店主迎了上來:“趙管家,你可是好久沒來光顧小店了。”


    “上次我要的那本書呢?”趙管家問。


    “那本書?”店主想了想,說,“噢……讓賣家取走了。”


    “取走了?”趙管家有些著急說,“你沒告訴他,這書我要了?”


    “告訴了,可你……好久未有消息。”店主說,“不過,他臨走時開了個價。”


    “他要多少?”趙管家問。


    店主遞上字條,說:“就按上麵寫的這個價,分文不能少。”


    趙管家接過字條,仔細看了看說:“他還真敢要價!”


    “這是賣家所開之價,我可未加一文。”店主說,“賣家說,若能接受這個價,就帶上銀兩,於本月十五日戌時,到淨光塔去找他。”


    “淨光塔?好吧。”趙管家欲離開,店主追了上來,問:“趙管家,我的酬勞……你看……”


    “書到手之後,定少不了你的酬勞。”趙管家跨出了店門。


    客房內,晁畢達正自斟自飲,趙管家走了進來。


    “來來來,老爺我一人飲酒好無趣。”晁畢達說,“你迴來了,正好陪我飲兩杯。”


    “老爺,好心情呀!”趙管家說。


    “嗬嗬。這人麽,就要懂得及時行樂。”晁畢達說,“來,陪老爺喝一個。”


    趙管家坐到桌案前,端起一杯酒說:“我敬老爺一杯。”


    二人同飲。趙管家又滿上酒。


    “打探得怎樣?”晁畢達問。


    “賬冊還在。”趙管家說。


    “還在墨源齋?”晁畢達問。


    “在賣家手中。”趙管家說。


    晃畢達端起酒杯,思索,“那賣家……”


    “老爺不必擔心,”趙管家說,“小的已與賣家定好了交易的時日和地點。”


    “好!到時多帶些人手,隻要他一出現,就……”晁畢達陰險地一笑,“嘿嘿!”


    “小的明白。”趙管家說,“老爺,你就放心地喝酒吧。”


    晁畢達舉杯,說:“喝!”


    趙管家也舉起酒杯。


    百戶匆匆走近都元帥府。府內,泰不華坐在書案前正看書。看見百戶進來,泰不華放下書,急切地問:“情況如何?”


    “聽說晁畢達已從杭州迴來,可監視的軍士沒看到他迴府。”百戶說。


    “哦。”泰不華說,“他藏於何處?”


    “還不知道。”百戶說。


    “他是不是嗅出了什麽?”泰不華問。


    “應該沒有。”百戶說,“晁畢達的管家今天去了一趟墨源齋古玩店。”


    “哦。”泰不華點了點頭,“就依劉大人的計策,繼續行事。”


    “遵命!”


    夜幕下,街道闃然無聲。兩邊的店鋪早已打烊閉戶,不見一點燈光。晁畢達、趙管家乘馬車匆匆趕往淨光塔。


    “都安排好了?”晁畢達問。


    “都安排好了。”趙管家說。


    “讓家丁手腳利索點。”晁畢達說。


    “放心吧,老爺。”趙管家說,“家丁已埋伏在淨光塔四周,你驗過賬冊後,小的燈籠一揮,他們就衝過來。料那賣家插翅也難飛。”


    晁畢達點點頭,“嗯。”


    馬車在淨光塔前停了下來,晁畢達、趙管家下了馬車。塔旁站著一個年輕人,晁畢達走了過去問道:“敢問對麵可是賣書之人?”


    “正是,閣下是?”年輕人問。


    “買書人。”晁畢達說。


    年輕人說:“哦,我這書價格可不菲呀!”


    晁畢達說:“按你所說的價錢,我已帶來,請過目。”


    晁畢達揮手,趙管家和車夫從車上抬下一隻箱子,打開,滿滿一箱的銀元寶。年輕人查驗了一番,合上箱子,說:“嗯,真是買家。”


    晁畢達問:“書呢?”


    年輕人從懷中取出賬冊,晁畢達接過。借著燈籠的光亮查看,看後,揣在懷中,向趙管家示意。趙管家舉起燈籠上下一揮,四周沒有動靜,他又舉起燈籠揮了揮,還沒有動靜。


    晁畢達吃驚地問:“怎麽迴事?”


    年輕人轉過身來,狂笑:“嗬嗬嗬嗬。”


    四周立刻亮起火把,幾十個軍士把他們團團圍住。


    晁畢達驚恐地看著四周,指著年輕人說:“你……你……”


    “晁畢達,我家大人等你好久了。”年輕人說。


    “你家大人……”晁畢達哆哆嗦嗦地問趙管家,“家丁……家丁呢?”


    軍士把十幾個結結實實捆綁著的家丁押了過來。


    “瞧,這就是你的家丁。”年輕人說。


    晁畢達絕望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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