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著暖轎到了養心門,我看著頭頂的牌子忽然有些忐忑。


    為了接近權力,我不得不接近皇上,隻是離朝政越來越近,身上的風險也越來越大。


    曹琴默攏著宮外的消息,我刺探著皇上的聖心,有朝一日被揭破便是極刑之罪。比起鬥皇後是在詭計和陰謀裏穿梭,利用皇上、想殺皇上,就如同老鼠要悄悄每天每夜深入兇猛惡虎的口腔,一點一點鬆動和拔去他的獠牙,一招不慎便被他吞入腹中,連皮帶骨一絲不剩。


    “貴人,您可來了,皇上發了好大的脾氣,把奴才們都轟出來了。您進去好歹勸一勸,奴才們感激不盡啊。”


    寶鷸扶著我走得緩慢,蘇公公急得想要往前快步前行卻又被我這慢性子牽製住,不得不返迴來等我。


    “蘇公公,出什麽事兒了?”


    我柔聲細語地問詢,似乎也叫蘇培盛安定了些,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答道:“似乎是為了敦親王請封的奏章。”


    我冷冷一笑,心想:敦親王真是蹬鼻子上臉。前次毆打言官之事皇上沒有追究,他反而傲慢起來了,還想要找皇上撈點實在的賞賜名位,讓皇帝來安慰安慰他這個委屈弟弟。


    皇上性子與我一樣,生平最厭惡被人要挾掣肘。若是我主動給,我便不求迴報;但是旁人架著我要我給,我便會十倍百倍地討迴來。


    我默不作聲地走到養心殿門口,撇下寶鷸在外,一人獨自進去。


    扶著門框踏過門檻,我每一步都走得極慢。


    “放肆!”


    皇上又一次將茶杯砸出來,驚得我趕緊扶著柱子,生怕踩到了茶水打滑、又怕踩到了碎片摔著。


    見我進來,皇上隻是坐在椅子上直直盯著麵前的攤開的奏章,我亦不動聲色,乖巧地進禦茶房重新烹了一杯茶端到皇上麵前。


    他仍舊沒有看我一眼,隻是獨自生氣,一言不發。


    “容兒。你不問朕為何生氣嗎?”


    我乖巧地侍立在旁,“皇上生氣從不為自己,不過是為國為民,為朝政為蒼生。”


    “你坐吧,別累著了。”


    我扶著肚子往後退了兩步,緩緩地坐下,眼睛卻盯著皇上,充滿愛意地看向他。


    “你懂事體貼,可旁人就未必如此了。敦親王身為朕的手足,不說安分守己,以作皇室表率;反而囂張跋扈,毆打朝臣。朕念他認錯道歉不予追究,他反而嬌狂起來,要朕追封他的生母溫僖貴妃為貴太妃,還要遷入先帝妃陵。簡直不成體統!”


    我茫然地看著他,隻是附和了一句,“敦親王讓皇上動氣,是他的不是。皇上是天子,順應皇上之心,便是順應萬民之心。敦親王不顧萬民之主,隻顧一己之利,實在不該。”


    我知道皇上生氣不是為了朝政,他隻是私心討厭敦親王而已。就像我私心討厭甄嬛。敦親王擁有高貴的出身、顯赫的家世、一群寵他愛他的宗親、還有一個忠貞不二、長相廝守的妻子。這才是皇上心中最不可言說的隱痛,給敦親王加封隻會叫他更加無奈和生氣。


    “溫僖貴妃是先帝嬪妃,雖然早死,追封亦在情理之中,隻是溫僖貴妃當年死得難堪,先帝下旨不許葬入妃陵。朕若允了他,先帝的顏麵往哪兒擱!”


    我低頭一笑,聽著皇上的話,隻覺得他的嫉妒之心已經漫溢而出。好不容易讓老十俯首稱臣,又能用先帝壓製著他,讓他顯赫的母家黯然失色,皇上怎麽肯讓他心願得償呢?


    “是啊皇上!怎可讓敦親王置皇上於不忠不孝之地!”


    我激動陳詞,皇上沒有生氣,反而很高興我能痛他所痛、急他所急,為他慷慨激憤。


    “容兒一向溫順寡言,今日倒是很能體會朕的為難。”


    我抽出腰間的絹子默默拭淚,忽然岔開話題道:“臣妾想到在家之時,雖為長女但父親並不在意臣妾,反而將異母所生的弟弟捧在手心。臣妾孝順父親,卻無法忍耐弟弟的嬌狂欺辱,臣妾身為長姐一向對他禮敬有加,他卻每每在父親麵前告狀說臣妾心懷異望、怨懟父親。臣妾這些年亦是有苦說不出......”


    皇上見我哭得傷心,難得蹙眉起身走到我麵前,攏著我的身子,和我一道歎息。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朕肯做這個不孝子,可太後,怎麽肯!”


    我輕輕環住皇上的腰,為怕他氣憤惱怒,抬手亦撫摸他的後背,希望他能夠消氣。


    “朕若允他,必失前朝後宮人心,若是不允,他必定懷恨在心!”


    我撒嬌一般地順著他說道:“那就不允。皇上貴為天子,難道還要受他這麽個狂悖之人要挾?天下人的眼睛都雪亮著呢,皇上不必為這種潑皮受這等醃臢閑氣。”


    皇上忽然痛快地舒了一口氣,撫著我的臉頰道:“隻有容兒最懂朕心,也隻有你能夠叫朕舒坦。”


    我仰麵望著他的眼睛,能看到他內心所有陰暗的角落,每一處都與我相似,每一個處都經不起一絲光線透射進來。


    突然小腹痛起來,我蹙眉低頭,捂著肚子疼痛難忍。


    “容兒,你怎麽了?”


    我痛得氣都喘不上來,抓著椅子的扶手,一瞬間像是有無數錘子在敲打腹部。


    “皇上,臣妾可能要生了。”


    皇上顧不上計較敦親王如何惹人討厭,歡快地對外喊道:“蘇培盛!快!送萱貴人迴延禧宮!叫太醫叫穩婆!”


    蘇培盛見皇上這樣興奮,趕緊打發人去籌備,皇上則是欣喜地看著我,抓住我的手。


    “容兒,你定要平平安安為朕生一個孩子,莞嬪已經走了,朕要和你好好的。”


    我痛苦地汗水直下,聽到“莞嬪”二字氣得瞬間泄勁,隻覺得痛楚比之剛剛更加深重。


    一陣痛楚過去,我覺得稍稍好些,寶鷸趕緊扶著我走出養心殿,剛一坐迴暖轎,疼痛又起,一波一波像是要將我折磨致死。


    許是我日常一直在宮中走動從不懈怠,又許是我的孩子是這宮中唯一沒有遭遇任何暗害足月生產的孩子,我生得比旁人都更快。


    “恭喜皇上,恭喜貴人,是個小阿哥!”


    皇上高興地走到我的床榻,握住我的手笑道:“蘇培盛,曉諭六宮,萱貴人生皇七子,晉封為嬪,賜居......”


    我趕緊拉住皇上,虛弱地勸說道:“臣妾在延禧宮住慣了,昭嬪娘娘和穆常在待臣妾也很好,一人獨居倒是冷清,就不煩皇上再賜殿宇、多費銀錢了。”


    這地方離毓妃和曹貴人近,又能日日見著夏冬春,消息互通更便宜,我倒是不想離開的。


    “你懂事節儉,不事鋪張。待你封妃之日,朕一定為你裝飾新殿,將你喜歡的奇珍異寶都賜予你。”


    終於,在他那小氣又算計的心裏,我也是可以封妃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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