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小年,宮裏上下忙作一團。


    今年比往年好些,外無戰事、時疫也清,因而年節的賞賜都比往年多出一成。皇上念著我有孕,又加了一成。手頭鬆快,也好托夏冬春給我買些名貴的篤耨香進來。


    天將下雪,我坐在窗下給孩子縫肚兜,曹貴人忽然來了。


    她嘴角含笑,眼神明亮,突然說道:“妹妹,東風已至。”


    心頭湧起一陣激動,手上的拳頭忽然握緊,我欣喜問道:“前朝出什麽事兒了?”


    曹貴人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敦親王三天前迴京了,在早朝時不僅遲到而且戎裝進殿,禦史張霖出言彈劾奏敦親王大不敬之罪。”


    皇上自從上次在六阿哥生辰宴上被敦親王譏諷之後,便派他去邊關犒勞將士,好幾個月不見了。


    甄遠道如今身為督察院左都禦史掌管監察百官之責,他女兒被敦親王當了筏子譏諷皇上因而失寵,這消息被我們透了出去,果然敦親王一有過失,他就上趕著讓人啟奏了。


    曹貴人見我正滿意地思忖,反而笑道:“還有更精彩的呢!敦親王當朝並未發作,卻在散朝迴家的路上,把張霖攔住,一通老拳,當場就把張霖給打暈了。”


    我和曹琴默忍不住笑起來,越細想越覺得有趣。敦親王性子莽直,隻怕除了這種直截了當的武力解決方式,也想不出其他好辦法了。


    我們兩個互相對視一眼,有一種華貴妃被扔到朝堂上去參政的錯覺。


    本就撿芝麻似的等著言官和貴胄衝突起來,沒想到敦親王直接給我送了一個大西瓜。


    “姐姐,讓華貴妃給年大將軍修書一封,務必讓大將軍擺明立場,與言官禦史同仇敵愾,申斥敦親王的大不敬之罪。”


    曹琴默明白我的意思,鄭重地點了點頭。


    前世在皇後身邊時曾聽她說過,皇上痛恨政敵,亦生恨同情政敵之人。允祀允禟雖然已經伏法,但敦親王曾經與他們勾結多年,也時常為八王九王說話,皇上不過是顧忌他生母是鈕祜祿氏,尊貴無比,所以才稍稍鬆手。


    年羹堯若是為敦親王求情,就是往皇上的靶子上撞。隻有撇清關係、與皇上一致不過腦地叱罵曾經爭奪皇位的親兄弟們,才是正理。


    入夜,我叫小廚房拿東阿阿膠加了黨參燉了湯羹,親自送到養心殿。


    “皇上萬福金安。”


    我還沒來及蹲下,蘇公公就看著皇上的眼色將我攙扶起來。


    “你怎麽來了?月份這麽大了,也不便。”


    我佯裝委屈地從寶鷸的食盒裏端出湯盅來,歎道:“聽聞皇上不太高興,臣妾特來陪陪皇上。”


    皇上忽然抬頭,看著我淚眼婆娑的樣子,扯出一個微笑來,“旁人知道朕不高興,都怕來。生怕觸怒龍顏,反倒弄巧成拙,你倒是不怕。”


    我聽他話頭裏帶著幾分讚許,便跟著俏皮起來,“臣妾想念皇上,肚子裏孩子也想念阿瑪,不論臣妾是否侍奉妥當,心意不變。”


    他招手讓我走近了些,用手上的珠串撫了撫我隆起的肚子,嘴角含笑。


    “這幾日宮裏發生的事兒,你也聽說了吧?”


    我抬眼看向皇上,溫順一笑,心想:他自上次對我放下了戒備,如今敢與我談朝堂之事了?


    “臣妾隻是略知一二。皇上還是先喝湯吧,天冷了熱熱的喝下去才舒坦呢。皇上操勞國事是要緊,但還是要保重龍體啊。”


    他想試我是否有意論政,我就偏不與他議政,隻論龍體安康,叫他知道我隻在意他一人之事。


    “這個補氣凝神最好了,皇上嚐一嚐合不合胃口?”


    皇上盤腿坐在榻上,喝湯喝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容兒不懂朝政,那朕便問你,倘若你的一個兄弟打了你的貼身婢女,你會如何處置?”


    我趕緊扯出一個無奈的微笑,佯裝思慮地凝視著皇上,然後搖了搖頭。


    “臣妾家中兄弟子侄皆聽家主的,家主如何處置,臣妾便如何遵循。”


    皇上聽我言罷突然笑了,繼續補充道:“倘若,你便是家主,你又將如何處置呢?”


    我看著皇上半晌沒有說話,見他的確期待我的迴答才淡淡一笑,“兄弟與我是至親,婢女與我又有情誼。此事我自當撇清,不作論斷,無論偏向誰,兩方都不會滿意的。若是讓兄弟給婢女賠罪,兄弟必然懷恨在心;若是讓婢女吃了啞巴虧,日後我又將如何自處?”


    皇上一邊喝湯一邊點了點頭,笑話我道:“容兒說了半天,還是沒說該怎麽辦啊。”


    “臣妾會找家中族長,或是族親長輩來勸和。一來不必臣妾親自出麵,免得兩頭受氣。二來長輩的威信與輩分擱在這兒,若兄弟不尊便是目無尊上。三來婢女受委屈臣妾可以勸慰賞賜,兄弟受委屈豈非來日反目引出鬩牆之禍?”


    皇上皺著眉頭,似乎聽進去了一些,卻又不是很讚同。


    我當然知道他不讚同,他想要給敦親王倚功造過的機會,前世他不僅沒有深究,還封了他的一雙兒女意在捧殺。


    “容兒想著手足情深、不可反目;難怪在後宮之中人人與你親厚,皆將你視作姐妹。”


    他深情地握住我的手,對我所說的辦法不置一詞,隻是對我比之前更加敬重,或許在他眼裏我就是一隻無害的羔羊,愚昧和順、毫無攻擊之力。


    *


    沒幾天,前朝有了新動作,皇上讓多位宗親連番去勸說敦親王,連隆科多也去了。


    我不太了解滿軍旗之間的宗族關係,還是曹琴默為我解釋了我才知,敦親王之母是遏必隆之女,而遏必隆之子娶了隆科多之妹為妻,所以準確說來隆科多和敦親王才是真親戚,倒是和皇上沒什麽血緣關係的。


    總之,敦親王最後架不住親戚長輩們連番上門,為免來往應承之擾,趕在過年前帶著禮物去了禦史張霖家登門致歉,雖是草草了事,好歹是應付過去了。


    過年吉慶,各宮都擺小宴互相慶賀,隻有我因為快到生產之日,不便出門、獨獨留在宮中。


    正在榻上歇著,卻聽見外頭有腳步聲傳來,我警醒地睜眼,看到小廈子剛剛進門。


    “貴人,皇上生大氣了!華貴妃娘娘遍邀嬪妃在清音閣聽戲,奴才不敢去打擾,不知貴人可否有空去養心殿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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