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世人,不就是你嗎?
——《人間失格》
中年男人:“你怎麽現在才來?!就不知道有點時間概念嗎?!”
季浩雲:“反正,我來不來都一樣。”
中年男人:“你——”
這是關於季浩雲和昨晚的事情的迴憶。
講話的人,是他和哥哥的父親,一名講話粗獷、帶著煙嗓,用詞相當嚴苛的中年男人,簡直毫不留情,在季浩雲剛推開客廳的大門時,便衝著他吼了兩聲,絲毫不顧及茶桌旁還坐著的客人。
而現在所處的場景,是季家一層的客廳,接待客人的時間。那邊坐著的女人,和他身邊的女孩,正是韓家的夫人和韓雪,還有站在一旁,穿著簡潔的黑色西裝的執事。
那麽之前呢?會客廳的幾人正在商討著什麽事情,這件事情不僅是季浩雲不願提起,也是他不打算過來的原因。
但最後他還是過來了,隻是帶著滿臉的不情願罷了,像這樣的會議他連聽都不想聽,畢竟坐在這裏何止是尷尬。
也為了緩解季浩雲父親帶來的尷尬氣氛,季浩雲的哥哥季千恩給父親倒了杯茶,然後朝著那個方向使使眼色。
季千恩:“爸,浩雲好不容易迴一次家,可別……”
季家之父:“……我知道了。”
韓雪之母:“喲,浩雲來了呀。”
韓雪之母:“幾個月不見,還是那麽才俊呀~ ”
如果換做是平常家人不在的場合,見到這個女人的季浩雲一定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然後隨便找個借口離開,或是幹脆連借口都不找,假裝沒聽見。
那種獻媚的語氣,還有動作,光是聽到就能讓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更別說還要見麵說上話了。
並且,對於這種巴結討好的人,那種深入骨髓的厭惡感,是絕對不會騙人的,尤其對於什麽事情都不願意妥協的季浩雲而言,是相當反感這樣的人。
同樣,見到韓雪也是一樣的,隻是想法上與對待她的母親不同,是出於其它原因不願見到她。
所以往常的季浩雲總會避免這種場合,但今天卻不一樣了,連他自己都說不好是怎麽迴事。
也許是自己的問題?或者是李千翼的問題?
當他看到韓雪的時候,會想起她和李千翼親密的關係,他的內心似乎升起了某種空虛感,像是被奪走了一般,使得他既不甘心,又嫉妒著。
所以,他一改常態,走進了會客廳。
季家之父:“怎麽?又想找什麽借口?!”
季浩雲:“不了,我留在這吧。”
季家之父:“什麽?!難不成你想通了?”
季浩雲:“怎麽了?”
季家之父:“沒什麽,坐下吧。”
季浩雲:“……”
聽從父親的指示,他坐在了與父親同個沙發上,正好麵對了坐在一起的韓家夫人和韓雪。
隨後,他的哥哥起身為他倒了杯茶,也正在這時,季浩雲的眼神正好落在了韓雪的身上。
季浩雲:“……”
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有點理解了李千翼的想法。
嬌嫩柔弱、楚楚可憐,羸弱的外表像是隻留著粉白色絨毛的貓咪,行為舉止表露出水靈的樣子,看著像是躺在窩裏,被嗬護的貓咪一般。
這不禁讓季浩雲明白了李千翼為什麽會對她那麽好。不管是什麽人,看到那副樣子,也會有這樣的想法吧?就算是他自己,第一次將視線落在了韓雪的身上,也在那一刻催生出了想要守護她一生一世的想法。
季浩雲:“(不行!我……怎麽能有這種想法?!)”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季浩雲收迴了那種想法,他不希望被這樣的一念之私,做出什麽自己接受不了的後果。
季家之父:“兒子。”
季浩雲:“啊……”
季家之父:“你是怎麽了?老走神。”
季浩雲:“哦,沒什麽。”
見到兒子總是走神,季浩雲的父親對其進行了一頓教訓,隨後以喝了口茶作為結束的動作。見到談話的氣氛也變得合適了,韓雪的母親起身為他倒了杯茶,以表心意。
那算是什麽心意?季浩雲的父親依舊戒備著她,即便她是被邀請過來的客人。不過一碼歸一碼,正事還是應該談談的。
於是他看向了韓雪,見狀的韓雪驚慌失措地想要找到依靠的地方,在她握著她的母親的手時,被狠狠的一把甩開了。
韓雪:“媽,我……”
韓雪之母:“閉嘴!輪到你說話了?!”
不僅甩開了那隻手,她還將那雙惡狠狠的視線,還給了自己的女兒。那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母親對待自己女兒的樣子,惡毒的行為,簡直越過了嚴格的底線。
這一切都被季浩雲的父親看在眼裏。
季千恩:“爸,您真的……確定了?”
坐在旁邊的季千恩,試探性的打探起父親的想法。
季家之父:“……唉。”
季家之父:“這是必須的。如果不這樣做,浩雲他就很難突破到聖火資質。”
季家之父:“所以……”
季浩雲:“不行!”
季家之父:“浩雲?!你這是幹什麽!誰讓你站起來了?!”
季浩雲:“總之,我是不會同意這件事的!”
看起來就像是準備好了這一幕,突然站起身來的季浩雲拉聳他的衣領,對著在場的人嗬斥兩句,隨後頭也不迴,轉身摔門而去,留下一群人在那種尷尬的氣氛中。
季家之父:“浩雲!唉……”
季千恩:“爸,您消消氣,我想弟弟也隻是還沒想好罷了。”
韓雪之母:“那……關於那件事……”
季家之父:“改日吧。”
韓雪之母:“……好吧,那我們就先走咯?琴,你送小姐迴學校。”
終於輪到了身旁的那位穿著西裝的仆從發言的時候了,在聽從了命令並迴應了韓雪的母親後,他走到韓雪身後,橫擺出一隻手示意韓雪離開。
琴:“小姐,請吧。”
……
迴到現在的時候,坐在身旁的魏如雪還在焦急地詢問,到底因為什麽他不能說出實情。
魏如雪:“你說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麽?”
她口中的“那件事情”,讓季浩雲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那是他十年前想都不敢想的噩夢,更別說提起。
季浩雲:“……對不起,我真的不能說。”
季浩雲:“因為我不想害了韓雪。”
魏如雪:“……”
見到他仍舊不願意說,還以那句理由來阻止她繼續問下去,魏如雪隻好改口,提出了她的意見。
魏如雪:“……看來你是真的有難言之隱呢。”
魏如雪:“好吧,既然你不肯說,那就答應我件事請吧?”
季浩雲:“什麽事?”
魏如雪:“以後離韓雪遠一點。”
季浩雲:“?!”
這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提議。
魏如雪:“你已經傷害到她了,而且不止一次。”
季浩雲:“我那是因為……”
魏如雪:“如果你真的是為了她好,你就該離她遠點。”
季浩雲:“我……知道了……”
……
韓雪:“咳……”
李千翼:“怎麽了?”
傍晚的時候,辦理完了出院手續,從醫務室裏出來的兩人,正走在前往宿舍區的路上。
現在,韓雪忽然的咳嗽,引起了李千翼的注意。
韓雪:“……沒什麽,隻是有點幹咳。”
李千翼:“要不要買點止咳藥?看你的傷勢擔心又會……”
韓雪:“(慌張)不,不用了! !”
韓雪:“隻要稍微休息幾天就好了。”
李千翼:“真的?”
韓雪:“嗯……”
見對方不好意思的推脫,李千翼也沒有再繼續過問了,轉身準備繼續趕路。
韓雪:“還有……”
李千翼:“嗯?”
見剛轉身後的韓雪又叫住了他,再次轉過臉來的李千翼,碰見了紅透的臉頰,還有那個害羞的表情。
一邊玩著自己的手指,嘴裏似乎有什麽想要吐露出來的心聲,那個第一天見麵時的靦腆也在這時表現得淋漓盡致,似乎……
李千翼:“(難不成她……不會吧?!)”
韓雪:“……謝謝你。”
李千翼:“……”
這個結果其實他早就意料到了,畢竟那種事情才過了幾天而已,不可能那麽快就見分曉的。
但不管怎麽說,失落感還是存在的。
李千翼:“……沒事。”
韓雪:“那……我先走了?”
韓雪:“……拜拜。”
李千翼:“拜拜。”
說完,韓雪走向了岔路口,前往了女生宿舍。
在離開的那一刻,借著還沒落下的太陽,李千翼見到了她那個幸福的笑容。
那個笑容,持續了有好一陣子,直到她走入大樓的陰影下後,才無法看清。
李千翼:“對不起……”
也在這時,堆著笑臉的李千翼,忽然間轉變成了失落的表情。不是因為剛才的事情,而是對命運的笑話表現而出的無奈。
重生以前,因為自己的懦弱和自卑,算上沒有能力,最終隻能與他的初戀韓雪擦肩而過。
現在,他終於借助時憶的手,擁有了強大的能力,以及有了不再表現出那副懦弱和自卑樣子的機會,但這場命運的鬧劇,似乎又給他開了個玩笑。
一個要命的玩笑。
見到那邊快要下落的太陽,李千翼看向它,心生出了想要奮力抓住它的想法,但卻做不到。這反倒讓他變得傷感起來,甚至開始自責。
難不成做不到就是自己的末路了嗎?難道說無論怎樣,都沒有辦法嗎?難道說看著自己的初戀接受自己的宿命?還是說就此放手……
不,他的思考在這裏停下了,他不願意繼續想下去,因為那不是他應該考慮的。
但那個遠處下落的太陽,他就是不能抓住它,無論怎樣都不能做到。
就與現在發生的事情一樣,即便知曉了情況,也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想到這些無法改變任何情況地事情,躲在陰影下的李千翼便開始傷感起來,連身體都有些不聽使喚地要倒下一樣。
但他還是堅撐著,隻是微微低下了腦袋,沒有聽憑身子的意思倒下。
隻是,這樣的結果讓他的內心,變得更加傷感了,也在這個時候的時憶,語重心長地勸誡他。
時憶:“好了,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
時憶:“想要守護她,隻有你自己變強到掌握了一切,甚至能夠改寫命運的時候才有資格。”
李千翼:“我當然知道,不過……”
改寫一切嗎?這很符合時憶平常對於李千翼的教誨,那種像是老父親一樣嚴格的鼓勵。
雖然李千翼知道這種道理,也明白時憶的用意。
一改剛才的那副表情,他又重新振作起來。
就像時憶說的,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還有很多能做並且必須要做的事情,傷感隻不過是在浪費時間。
李千翼:“是呀,與其自己後悔,倒不如選擇努力變強。”
他又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夕陽。
即將落山的夕陽,在遠處的天際線上,發出了極為耀眼的光芒。那似乎是要在落下前,給予今天即將結束但卻很明亮的光輝。
透過雲層,那道夕陽留存在正上方天空的光輝,映射在了李千翼的眼睛當中。
比起正午的白晝,這道光輝也許沒有那麽的明亮,卻在這個黑夜即將降臨的時候,留下了明亮一筆。
然後,沿著天空來到了李千翼的眼中。
李千翼:“隻有努力,我才有資格去改變一切!”
夕陽依舊掛在天邊。
雖然剛才的時憶用著一副嚴格的語氣說教著李千翼,但還是給予了他相當程度的鼓勵。
不能就此傷感下去,就與那片不願下落、仍舊照亮晚霞的夕陽一樣。
他有著還想要改寫前世命運的覺悟。
僅憑這點,他就能夠擁有機會,也擁有努力的方向,也能獲得努力的迴報。
夕陽,仍舊沒有落下。
想通了那點,他繼續沿著道路離開了,不是向著宿舍區走去,而是能夠修煉異能的地方,卻在這個時候,撞見了鬼鬼祟祟的兩人。
那是……程天行和張凱一他們?!
李千翼:“奇怪,在這種地方鬼鬼祟祟的,是在躲著什麽嗎?”
時憶:“確實,有點古怪,不如去看看吧。”
李千翼:“好!”
說著李千翼躲到了附近的草叢,然後被時憶教訓了一頓。
時憶:“誒誒!你就這樣去啊?!”
李千翼:“那不然怎麽?隱身?”
時憶:“當然啊!你傻啊?萬一跟蹤時異能的氣場被發現了怎麽辦?”
時憶:“這麽大的氣場跟在身後,火門七星的學生可不傻。”
李千翼:“那……有什麽辦法不會被他們發現嗎?”
時憶:“那肯定是要偽裝呀,嘻嘻~ ”
這是,伴隨著短暫的奸笑,還有在身上湧起的異能,時憶所說的偽裝準備好了。
李千翼:“怎麽……有種不好的預感?”
時憶:“別在意了,那倆人已經走遠了。”
…………
韓雪:“咳咳……”
另一邊,女生宿舍樓的301寢室裏,兩人圍在韓雪的身旁,問詢著她的身體狀況。
從迴來之後,她就時不時地咳嗽,那種劇烈的聲音,讓一旁的室友也變得擔憂起來。
生怕她發生什麽事情,圍過來的兩人,用著自己學過的知識想辦法照顧著她。
白洛:“韓雪,你真的沒有什麽問題嗎?”
韓雪:“沒事……隻是身體還沒有適應,不用擔心的。”
墨琴:“真是服了那個季浩雲了!”
墨琴:“他到底哪根筋不對!把你弄成這樣?!”
墨琴:“虧我看上了他那帥氣的長相,還以為會很好相處,沒想到心底竟然那麽惡毒!”
嘮叨半天的墨琴,見韓雪沒有什麽迴應隻是在咳嗽,也就適可而止了。
這時,寢室門想了起來,什麽人正敲著門。
推開門的白洛,撞見了一位留著雙馬尾的女生。
白洛:“你是?”
這名女生白洛並不認識,但那邊的墨琴卻不一樣,因為不久前才借出過她的飯卡。
而門外借用了她的飯卡的女生,則是之前在2班時,叫住了秦墨老師的那名女生——墨冰寒。
見到熟悉的人來了,墨琴很快走了上去,兩人在門口聊起了天。
墨琴:“冰寒,你來啦?”
墨冰寒:“謝謝你的飯卡,江湖救急啦~ ”
墨琴:“沒事沒事。”
接過了遞來的飯卡,見到墨冰寒還繼續待在這裏,墨琴有些疑惑。
墨琴:“嗯?還不走嘛?”
墨冰寒:“那個……請問韓雪在這?”
墨琴:“韓雪?你找她有什麽事嗎?”
問到這,墨冰寒越過兩人,進入寢室後對著椅子上的韓雪神秘一笑。
墨冰寒:“那個……韓雪?方便出來聊聊?”
見到有人在找自己,韓雪也準備站了起來,卻被一旁的白洛攔住了。
現在的她根本不適合到處亂走,白洛也清楚這點,因此擋在前麵的她,對墨冰寒說著。
白洛:“她的身上還有傷,還不能到處走動,你有什麽事情還是在這裏說吧。”
墨琴:“白洛,你這是幹嘛?又不是打架,至於這麽見外?”
白洛:“可是……如果你真的有什麽事情的話,在這裏說也無妨。”
墨冰寒:“這樣啊……那等韓雪有空的時候再聊吧?先走啦~ ”
韓雪:“等下……”
白洛:“韓雪,你……”
她挪開了白洛擋著的手。
韓雪:“沒事的,隻是聊會的話,應該要不了太久就迴來了。”
韓雪:“正好多出去走走,活動活動下。”
白洛:“那……你要注意身體。”
韓雪:“我會的。”
說完,道別了麵露憂愁的白洛,離開了寢室的韓雪和墨冰寒兩人,來到了人很少的走廊角落。
趁著沒人經過這裏的機會,一改剛才那副可愛的外表,墨冰寒露出了未曾見過的表情,並將韓雪堵在角落當中。
韓雪:“你……有什麽事?”
墨冰寒:“身體還挺頑強的嘛~ ”
韓雪:“?”
墨冰寒:“你是在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
墨寒冰:“還是說,韓家沒有做絕?”
這副表情,使她湧現出了不好的迴憶。
『殺了她!』
『去死!我才是真的!你隻是個劣質的複製品!』
『複製品!你給我去死! ! !』
『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
『實驗似乎成功了,想著能改變韓家的命運……』
『死 ! ! !』
『為什麽……』
糅雜著醫療器械的金屬碰撞聲,那些語句,還有各種淒厲的叫聲,包括放血的聲音,以及不知道哪裏來的爆炸聲。
怪異和恐怖的聲音充斥起韓雪的耳朵,因為墨冰寒的那句質問。
而這些聲音的來源,全都來自於韓雪的噩夢。
韓雪:“不……不要!”
她嚇得癱倒在地。
韓雪:“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麽……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些?!”
墨冰寒:“為什麽?嗬嗬……你以為韓家那點技倆,就能夠輕易地瞞天過海嗎?”
韓雪:“你……什麽意思?”
墨冰寒:“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叫李千翼的男生?”
韓雪:“千翼……”
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毛骨悚然的畫麵蛻變成了溫柔的暖光,在那當中,是不久前熟悉的教學樓樓道。
光芒指向的前方,是那聲溫柔的話語。
還有被溫暖的陽光覆蓋的手心。
李千翼:“你是我的朋友,韓雪。”
眼淚,從眼角沿著僵住的表情,滑落在地。
麵容呆滯的韓雪,無神地盯著眼前的墨冰寒,用僅剩的力氣,奮力講出了那句話。
韓雪:“千翼……我……不想你離開……”
墨冰寒:“看來,我猜的完全正確呢?”
墨冰寒:“不過嘛,你也知道,你們是不可能的。”
墨冰寒:“你們倆,到最後也隻有毀滅的份。”
韓雪:“什麽?”
墨冰寒:“好了!既然不想聊了,那就迴去吧~ ”
她又變迴了那副可愛的模樣,然後帶著輕笑,丟下了角落裏,仍在呆滯中哭泣的韓雪。
韓雪:“千翼……”
——《人間失格》
中年男人:“你怎麽現在才來?!就不知道有點時間概念嗎?!”
季浩雲:“反正,我來不來都一樣。”
中年男人:“你——”
這是關於季浩雲和昨晚的事情的迴憶。
講話的人,是他和哥哥的父親,一名講話粗獷、帶著煙嗓,用詞相當嚴苛的中年男人,簡直毫不留情,在季浩雲剛推開客廳的大門時,便衝著他吼了兩聲,絲毫不顧及茶桌旁還坐著的客人。
而現在所處的場景,是季家一層的客廳,接待客人的時間。那邊坐著的女人,和他身邊的女孩,正是韓家的夫人和韓雪,還有站在一旁,穿著簡潔的黑色西裝的執事。
那麽之前呢?會客廳的幾人正在商討著什麽事情,這件事情不僅是季浩雲不願提起,也是他不打算過來的原因。
但最後他還是過來了,隻是帶著滿臉的不情願罷了,像這樣的會議他連聽都不想聽,畢竟坐在這裏何止是尷尬。
也為了緩解季浩雲父親帶來的尷尬氣氛,季浩雲的哥哥季千恩給父親倒了杯茶,然後朝著那個方向使使眼色。
季千恩:“爸,浩雲好不容易迴一次家,可別……”
季家之父:“……我知道了。”
韓雪之母:“喲,浩雲來了呀。”
韓雪之母:“幾個月不見,還是那麽才俊呀~ ”
如果換做是平常家人不在的場合,見到這個女人的季浩雲一定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然後隨便找個借口離開,或是幹脆連借口都不找,假裝沒聽見。
那種獻媚的語氣,還有動作,光是聽到就能讓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更別說還要見麵說上話了。
並且,對於這種巴結討好的人,那種深入骨髓的厭惡感,是絕對不會騙人的,尤其對於什麽事情都不願意妥協的季浩雲而言,是相當反感這樣的人。
同樣,見到韓雪也是一樣的,隻是想法上與對待她的母親不同,是出於其它原因不願見到她。
所以往常的季浩雲總會避免這種場合,但今天卻不一樣了,連他自己都說不好是怎麽迴事。
也許是自己的問題?或者是李千翼的問題?
當他看到韓雪的時候,會想起她和李千翼親密的關係,他的內心似乎升起了某種空虛感,像是被奪走了一般,使得他既不甘心,又嫉妒著。
所以,他一改常態,走進了會客廳。
季家之父:“怎麽?又想找什麽借口?!”
季浩雲:“不了,我留在這吧。”
季家之父:“什麽?!難不成你想通了?”
季浩雲:“怎麽了?”
季家之父:“沒什麽,坐下吧。”
季浩雲:“……”
聽從父親的指示,他坐在了與父親同個沙發上,正好麵對了坐在一起的韓家夫人和韓雪。
隨後,他的哥哥起身為他倒了杯茶,也正在這時,季浩雲的眼神正好落在了韓雪的身上。
季浩雲:“……”
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有點理解了李千翼的想法。
嬌嫩柔弱、楚楚可憐,羸弱的外表像是隻留著粉白色絨毛的貓咪,行為舉止表露出水靈的樣子,看著像是躺在窩裏,被嗬護的貓咪一般。
這不禁讓季浩雲明白了李千翼為什麽會對她那麽好。不管是什麽人,看到那副樣子,也會有這樣的想法吧?就算是他自己,第一次將視線落在了韓雪的身上,也在那一刻催生出了想要守護她一生一世的想法。
季浩雲:“(不行!我……怎麽能有這種想法?!)”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季浩雲收迴了那種想法,他不希望被這樣的一念之私,做出什麽自己接受不了的後果。
季家之父:“兒子。”
季浩雲:“啊……”
季家之父:“你是怎麽了?老走神。”
季浩雲:“哦,沒什麽。”
見到兒子總是走神,季浩雲的父親對其進行了一頓教訓,隨後以喝了口茶作為結束的動作。見到談話的氣氛也變得合適了,韓雪的母親起身為他倒了杯茶,以表心意。
那算是什麽心意?季浩雲的父親依舊戒備著她,即便她是被邀請過來的客人。不過一碼歸一碼,正事還是應該談談的。
於是他看向了韓雪,見狀的韓雪驚慌失措地想要找到依靠的地方,在她握著她的母親的手時,被狠狠的一把甩開了。
韓雪:“媽,我……”
韓雪之母:“閉嘴!輪到你說話了?!”
不僅甩開了那隻手,她還將那雙惡狠狠的視線,還給了自己的女兒。那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母親對待自己女兒的樣子,惡毒的行為,簡直越過了嚴格的底線。
這一切都被季浩雲的父親看在眼裏。
季千恩:“爸,您真的……確定了?”
坐在旁邊的季千恩,試探性的打探起父親的想法。
季家之父:“……唉。”
季家之父:“這是必須的。如果不這樣做,浩雲他就很難突破到聖火資質。”
季家之父:“所以……”
季浩雲:“不行!”
季家之父:“浩雲?!你這是幹什麽!誰讓你站起來了?!”
季浩雲:“總之,我是不會同意這件事的!”
看起來就像是準備好了這一幕,突然站起身來的季浩雲拉聳他的衣領,對著在場的人嗬斥兩句,隨後頭也不迴,轉身摔門而去,留下一群人在那種尷尬的氣氛中。
季家之父:“浩雲!唉……”
季千恩:“爸,您消消氣,我想弟弟也隻是還沒想好罷了。”
韓雪之母:“那……關於那件事……”
季家之父:“改日吧。”
韓雪之母:“……好吧,那我們就先走咯?琴,你送小姐迴學校。”
終於輪到了身旁的那位穿著西裝的仆從發言的時候了,在聽從了命令並迴應了韓雪的母親後,他走到韓雪身後,橫擺出一隻手示意韓雪離開。
琴:“小姐,請吧。”
……
迴到現在的時候,坐在身旁的魏如雪還在焦急地詢問,到底因為什麽他不能說出實情。
魏如雪:“你說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麽?”
她口中的“那件事情”,讓季浩雲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那是他十年前想都不敢想的噩夢,更別說提起。
季浩雲:“……對不起,我真的不能說。”
季浩雲:“因為我不想害了韓雪。”
魏如雪:“……”
見到他仍舊不願意說,還以那句理由來阻止她繼續問下去,魏如雪隻好改口,提出了她的意見。
魏如雪:“……看來你是真的有難言之隱呢。”
魏如雪:“好吧,既然你不肯說,那就答應我件事請吧?”
季浩雲:“什麽事?”
魏如雪:“以後離韓雪遠一點。”
季浩雲:“?!”
這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提議。
魏如雪:“你已經傷害到她了,而且不止一次。”
季浩雲:“我那是因為……”
魏如雪:“如果你真的是為了她好,你就該離她遠點。”
季浩雲:“我……知道了……”
……
韓雪:“咳……”
李千翼:“怎麽了?”
傍晚的時候,辦理完了出院手續,從醫務室裏出來的兩人,正走在前往宿舍區的路上。
現在,韓雪忽然的咳嗽,引起了李千翼的注意。
韓雪:“……沒什麽,隻是有點幹咳。”
李千翼:“要不要買點止咳藥?看你的傷勢擔心又會……”
韓雪:“(慌張)不,不用了! !”
韓雪:“隻要稍微休息幾天就好了。”
李千翼:“真的?”
韓雪:“嗯……”
見對方不好意思的推脫,李千翼也沒有再繼續過問了,轉身準備繼續趕路。
韓雪:“還有……”
李千翼:“嗯?”
見剛轉身後的韓雪又叫住了他,再次轉過臉來的李千翼,碰見了紅透的臉頰,還有那個害羞的表情。
一邊玩著自己的手指,嘴裏似乎有什麽想要吐露出來的心聲,那個第一天見麵時的靦腆也在這時表現得淋漓盡致,似乎……
李千翼:“(難不成她……不會吧?!)”
韓雪:“……謝謝你。”
李千翼:“……”
這個結果其實他早就意料到了,畢竟那種事情才過了幾天而已,不可能那麽快就見分曉的。
但不管怎麽說,失落感還是存在的。
李千翼:“……沒事。”
韓雪:“那……我先走了?”
韓雪:“……拜拜。”
李千翼:“拜拜。”
說完,韓雪走向了岔路口,前往了女生宿舍。
在離開的那一刻,借著還沒落下的太陽,李千翼見到了她那個幸福的笑容。
那個笑容,持續了有好一陣子,直到她走入大樓的陰影下後,才無法看清。
李千翼:“對不起……”
也在這時,堆著笑臉的李千翼,忽然間轉變成了失落的表情。不是因為剛才的事情,而是對命運的笑話表現而出的無奈。
重生以前,因為自己的懦弱和自卑,算上沒有能力,最終隻能與他的初戀韓雪擦肩而過。
現在,他終於借助時憶的手,擁有了強大的能力,以及有了不再表現出那副懦弱和自卑樣子的機會,但這場命運的鬧劇,似乎又給他開了個玩笑。
一個要命的玩笑。
見到那邊快要下落的太陽,李千翼看向它,心生出了想要奮力抓住它的想法,但卻做不到。這反倒讓他變得傷感起來,甚至開始自責。
難不成做不到就是自己的末路了嗎?難道說無論怎樣,都沒有辦法嗎?難道說看著自己的初戀接受自己的宿命?還是說就此放手……
不,他的思考在這裏停下了,他不願意繼續想下去,因為那不是他應該考慮的。
但那個遠處下落的太陽,他就是不能抓住它,無論怎樣都不能做到。
就與現在發生的事情一樣,即便知曉了情況,也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想到這些無法改變任何情況地事情,躲在陰影下的李千翼便開始傷感起來,連身體都有些不聽使喚地要倒下一樣。
但他還是堅撐著,隻是微微低下了腦袋,沒有聽憑身子的意思倒下。
隻是,這樣的結果讓他的內心,變得更加傷感了,也在這個時候的時憶,語重心長地勸誡他。
時憶:“好了,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
時憶:“想要守護她,隻有你自己變強到掌握了一切,甚至能夠改寫命運的時候才有資格。”
李千翼:“我當然知道,不過……”
改寫一切嗎?這很符合時憶平常對於李千翼的教誨,那種像是老父親一樣嚴格的鼓勵。
雖然李千翼知道這種道理,也明白時憶的用意。
一改剛才的那副表情,他又重新振作起來。
就像時憶說的,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還有很多能做並且必須要做的事情,傷感隻不過是在浪費時間。
李千翼:“是呀,與其自己後悔,倒不如選擇努力變強。”
他又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夕陽。
即將落山的夕陽,在遠處的天際線上,發出了極為耀眼的光芒。那似乎是要在落下前,給予今天即將結束但卻很明亮的光輝。
透過雲層,那道夕陽留存在正上方天空的光輝,映射在了李千翼的眼睛當中。
比起正午的白晝,這道光輝也許沒有那麽的明亮,卻在這個黑夜即將降臨的時候,留下了明亮一筆。
然後,沿著天空來到了李千翼的眼中。
李千翼:“隻有努力,我才有資格去改變一切!”
夕陽依舊掛在天邊。
雖然剛才的時憶用著一副嚴格的語氣說教著李千翼,但還是給予了他相當程度的鼓勵。
不能就此傷感下去,就與那片不願下落、仍舊照亮晚霞的夕陽一樣。
他有著還想要改寫前世命運的覺悟。
僅憑這點,他就能夠擁有機會,也擁有努力的方向,也能獲得努力的迴報。
夕陽,仍舊沒有落下。
想通了那點,他繼續沿著道路離開了,不是向著宿舍區走去,而是能夠修煉異能的地方,卻在這個時候,撞見了鬼鬼祟祟的兩人。
那是……程天行和張凱一他們?!
李千翼:“奇怪,在這種地方鬼鬼祟祟的,是在躲著什麽嗎?”
時憶:“確實,有點古怪,不如去看看吧。”
李千翼:“好!”
說著李千翼躲到了附近的草叢,然後被時憶教訓了一頓。
時憶:“誒誒!你就這樣去啊?!”
李千翼:“那不然怎麽?隱身?”
時憶:“當然啊!你傻啊?萬一跟蹤時異能的氣場被發現了怎麽辦?”
時憶:“這麽大的氣場跟在身後,火門七星的學生可不傻。”
李千翼:“那……有什麽辦法不會被他們發現嗎?”
時憶:“那肯定是要偽裝呀,嘻嘻~ ”
這是,伴隨著短暫的奸笑,還有在身上湧起的異能,時憶所說的偽裝準備好了。
李千翼:“怎麽……有種不好的預感?”
時憶:“別在意了,那倆人已經走遠了。”
…………
韓雪:“咳咳……”
另一邊,女生宿舍樓的301寢室裏,兩人圍在韓雪的身旁,問詢著她的身體狀況。
從迴來之後,她就時不時地咳嗽,那種劇烈的聲音,讓一旁的室友也變得擔憂起來。
生怕她發生什麽事情,圍過來的兩人,用著自己學過的知識想辦法照顧著她。
白洛:“韓雪,你真的沒有什麽問題嗎?”
韓雪:“沒事……隻是身體還沒有適應,不用擔心的。”
墨琴:“真是服了那個季浩雲了!”
墨琴:“他到底哪根筋不對!把你弄成這樣?!”
墨琴:“虧我看上了他那帥氣的長相,還以為會很好相處,沒想到心底竟然那麽惡毒!”
嘮叨半天的墨琴,見韓雪沒有什麽迴應隻是在咳嗽,也就適可而止了。
這時,寢室門想了起來,什麽人正敲著門。
推開門的白洛,撞見了一位留著雙馬尾的女生。
白洛:“你是?”
這名女生白洛並不認識,但那邊的墨琴卻不一樣,因為不久前才借出過她的飯卡。
而門外借用了她的飯卡的女生,則是之前在2班時,叫住了秦墨老師的那名女生——墨冰寒。
見到熟悉的人來了,墨琴很快走了上去,兩人在門口聊起了天。
墨琴:“冰寒,你來啦?”
墨冰寒:“謝謝你的飯卡,江湖救急啦~ ”
墨琴:“沒事沒事。”
接過了遞來的飯卡,見到墨冰寒還繼續待在這裏,墨琴有些疑惑。
墨琴:“嗯?還不走嘛?”
墨冰寒:“那個……請問韓雪在這?”
墨琴:“韓雪?你找她有什麽事嗎?”
問到這,墨冰寒越過兩人,進入寢室後對著椅子上的韓雪神秘一笑。
墨冰寒:“那個……韓雪?方便出來聊聊?”
見到有人在找自己,韓雪也準備站了起來,卻被一旁的白洛攔住了。
現在的她根本不適合到處亂走,白洛也清楚這點,因此擋在前麵的她,對墨冰寒說著。
白洛:“她的身上還有傷,還不能到處走動,你有什麽事情還是在這裏說吧。”
墨琴:“白洛,你這是幹嘛?又不是打架,至於這麽見外?”
白洛:“可是……如果你真的有什麽事情的話,在這裏說也無妨。”
墨冰寒:“這樣啊……那等韓雪有空的時候再聊吧?先走啦~ ”
韓雪:“等下……”
白洛:“韓雪,你……”
她挪開了白洛擋著的手。
韓雪:“沒事的,隻是聊會的話,應該要不了太久就迴來了。”
韓雪:“正好多出去走走,活動活動下。”
白洛:“那……你要注意身體。”
韓雪:“我會的。”
說完,道別了麵露憂愁的白洛,離開了寢室的韓雪和墨冰寒兩人,來到了人很少的走廊角落。
趁著沒人經過這裏的機會,一改剛才那副可愛的外表,墨冰寒露出了未曾見過的表情,並將韓雪堵在角落當中。
韓雪:“你……有什麽事?”
墨冰寒:“身體還挺頑強的嘛~ ”
韓雪:“?”
墨冰寒:“你是在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
墨寒冰:“還是說,韓家沒有做絕?”
這副表情,使她湧現出了不好的迴憶。
『殺了她!』
『去死!我才是真的!你隻是個劣質的複製品!』
『複製品!你給我去死! ! !』
『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
『實驗似乎成功了,想著能改變韓家的命運……』
『死 ! ! !』
『為什麽……』
糅雜著醫療器械的金屬碰撞聲,那些語句,還有各種淒厲的叫聲,包括放血的聲音,以及不知道哪裏來的爆炸聲。
怪異和恐怖的聲音充斥起韓雪的耳朵,因為墨冰寒的那句質問。
而這些聲音的來源,全都來自於韓雪的噩夢。
韓雪:“不……不要!”
她嚇得癱倒在地。
韓雪:“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麽……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些?!”
墨冰寒:“為什麽?嗬嗬……你以為韓家那點技倆,就能夠輕易地瞞天過海嗎?”
韓雪:“你……什麽意思?”
墨冰寒:“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叫李千翼的男生?”
韓雪:“千翼……”
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毛骨悚然的畫麵蛻變成了溫柔的暖光,在那當中,是不久前熟悉的教學樓樓道。
光芒指向的前方,是那聲溫柔的話語。
還有被溫暖的陽光覆蓋的手心。
李千翼:“你是我的朋友,韓雪。”
眼淚,從眼角沿著僵住的表情,滑落在地。
麵容呆滯的韓雪,無神地盯著眼前的墨冰寒,用僅剩的力氣,奮力講出了那句話。
韓雪:“千翼……我……不想你離開……”
墨冰寒:“看來,我猜的完全正確呢?”
墨冰寒:“不過嘛,你也知道,你們是不可能的。”
墨冰寒:“你們倆,到最後也隻有毀滅的份。”
韓雪:“什麽?”
墨冰寒:“好了!既然不想聊了,那就迴去吧~ ”
她又變迴了那副可愛的模樣,然後帶著輕笑,丟下了角落裏,仍在呆滯中哭泣的韓雪。
韓雪:“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