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連幸福降臨都害怕，觸碰到都會受傷，當然也會為幸福所傷。
——《人間失格》
韓雪：“這是……什麽地方？”
從冰涼的地板上醒來，周圍是白色的金屬幕牆，和實驗室一樣的款式。空氣裏充斥難聞的酒精味道，似乎是在掩蓋什麽氣味——聞起來有點難以描述，但能聞得出當中的甜味。
當這兩個味道混合起來，像極了某種防腐劑的味道，可為什麽會在這樣的地方傳來防腐劑的味道？
帶著朦朧的睡眼，試圖搞清楚狀況的韓雪扶著牆站起來，結果因為腳下的什麽液體滑倒在地，那些粘稠的液體甚至沾在了臉上。
她抹去臉上的液體，放在眼前，集中精神試圖要看清那個深色濕熱的是什麽，但眼睛始終無法聚焦，隻能微微聞到那股甜味——楓糖漿？
她嚐了一口，才發覺那不是糖漿，更像是一種類似但不同，很熟悉的味道。
又嚐了一口，她終於想起來了。
韓雪：“……血？！”
明確的味道，讓她一下子清醒了，看清了那些地上一灘一灘的液體——那股甜味哪裏是什麽糖漿，分明是不知道從哪裏流出的血液，拖著長長的痕跡。
再低頭一看，赤裸的雙足早已沾滿了那些來曆不明的血。再次抬頭，變化成空蕩的實驗室的周圍，角落裏似乎丟棄了一大堆人偶。
見到那些沒有眼珠的人偶，她大叫著癱坐在了地上，將她的白色連衣裙，徹底染成了紅色。
這一切太讓人崩潰了，但遠遠不止這點。
扔在角落裏的人偶，似乎聽見了她的驚唿，轉動她們的腦袋朝向這邊。
雖然空洞的眼眶裏什麽都沒有，但她依舊能感覺到，那些人偶在對著自己。
韓雪嚇得捂住了眼睛，
韓雪：“啊啊啊啊！ ！不要！ ！ ！”
眼睛被濕熱的雙手，稍稍安撫了驚嚇的心靈。
那些的一切看起來太過恐怖了，好在現在的她還能被自己安撫，於是打算靜下心來，想要找個離開這裏的辦法。
然後她鬆開了雙手。
『……』
空洞的眼眶，正在她的眼前，呆滯著。
韓雪：“……啊。”
那個人偶，嘴巴在抽動著，看起來像是在說著什麽，但卻沒有牙齒。
與其說是沒有牙齒，不如說是已經失去了牙齒，它們被粗暴的敲掉了，舌頭也不知去向。
見到這個跟怪物一樣毛骨悚然的人偶，韓雪隻能無助地用無聲的表情，代替那個魂飛魄散的狀態。
連四肢都被嚇軟了，但她的右手卻能靈活地活動，下一秒一把手術刀便刺入了那個怪物的左胸，傳來了淒厲的慘叫。
這聲音甚至不是聲帶發出的，而是直接透過器官發出的嘶鳴，甚至還向外噴射著血液，一邊大叫一邊後退，摔倒在地。
韓雪：“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借助這個距離，她看清了那個人偶的長相，也看清了遠處的人偶。
那些不是人偶，而那些臉，都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眼前的這個也是，除了沒有眼睛，不過視神經還在上麵，說明是被挖出來了。
韓雪：“什麽？怎麽長得跟我……”
那個長得和韓雪一樣的怪物還在嘶吼，倒在地上無助地嘶吼，聽起來仿佛是在求救，因為害怕死亡。
見此韓雪走上去，摁住了那個長得和自己一樣的東西，試圖用這種辦法讓它鎮靜，隨後將手伸向了那把手術刀。
噗——
半邊身體，甩向了遠處。
血液像是壞掉的水龍頭，對外噴射，徹底染紅了這個實驗室，整麵牆上沾染了黃色和紅色的液體。
韓雪：“不……不是的……我是想救你……”
手上的手術刀，被嚇得扔在了地上。
再次癱倒的她，變成了大叫的那一方。
但緊接著，眼前的兩旁忽然伸來了幹淨的雙手，抱住了正在發抖的韓雪，看起來似乎沒有敵意，而是溫柔的擁抱。
那看起來，是要安慰受到了驚嚇的韓雪？
還沒等怎麽仔細想清楚，那把手術刀又迴到了手上，刺向了後方。
但沒有刺到眼睛，而是腦袋上，本該存在眼睛的位置，現在那裏，隻是長著塊肉的部位。
隻有一隻眼睛，還留著韓雪的麵孔的怪物，投來了疑惑不解和驚慌失措的視線，之後它張開了兩隻手，看起來想要再次擁抱她。
但已經來不及了，頭上的手術刀已經被再次拔出，割下了她的頭顱。
刀痕幹淨利落，看起來相當熟練。
拽著屍體的頭發，砸向另一旁爬過來的怪物，最後終於因為筋疲力竭，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那個頭顱就這樣順勢掉入了她的懷裏，仍舊保持疑惑和驚慌的眼神，與她對視了起來。
仿佛在說
『為什麽？』
韓雪：“不……不是我的錯！不關我的事！ ！”
韓雪：“啊啊啊啊————————”
熟悉的男聲：“韓雪？”
韓雪：“千翼？”
帶血的頭顱，染血的連衣裙，恐怖的血紅色實驗室，還有一堆和自己長相一樣的怪物。
在那聲之後，被溫柔的暖白色光芒代替了。
韓雪：“不是我的錯……”
……
韓雪：“我……還活著？”
白色的隔斷簾後，那個熟悉的溫暖陽光，穿過到達了病床上，照亮了整個病房。
醫療部的病房，被設置在對準了陽光的那一麵，是為了讓醒來的患者能夠體會到被溫柔覆蓋，不會被昏迷時冰冷的感覺所中傷。
更何況在這溫暖的同時，還被溫柔的人包圍著。
最先進入視線的，是站在旁邊的李千翼，還沒等李千翼詢問清楚狀況，便被突然的擁抱差點撞摔地上。
李千翼：“韓雪？！”
韓雪：“嗚嗚……”
衣服捂著韓雪的表情，帶著驚恐的悲鳴和哭聲也沒能被藏住，衣服也已經被弄濕了一大片，讓穿著著這條衣服的李千翼也難為情了。
但看到這種慘狀，在詢問情況之前，李千翼還是選擇了先撫摸韓雪的腦袋，試圖以此來安慰她的情緒。
李千翼：“好了好了，不哭了哦？”
李千翼：“隻要我還在就不用害怕哦？”
韓雪：“我……什麽都沒有做……不是我的錯……”
李千翼：“好了。”
繼續安撫因為噩夢驚慌失措的韓雪，心底邊開始與時憶探討起了解決的方法。
時憶：“你打算怎麽做？”
李千翼：“我……想去趟韓家。”
時憶：“冷靜點，那種辦法可能不太行。”
時憶：“你仔細想想，雖然我們手裏有證據，但那隻是一部分，並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李千翼：“那又怎樣？”
李千翼：“如果不是因為我姐發過來的那些，我都不知道韓家竟然會幹那種事情！”
李千翼：“而且季家還在暗中策劃！”
李千翼：“你告訴我，這是人幹的事情？！”
時憶：“……”
如李千翼所說，利用家族的權力做的非法勾當，遠遠不止是不人道那麽簡單。但時憶有著自己的見解，也知曉李千翼的行為會造成怎樣的結果。
時憶：“千翼。”
時憶：“雖然說現在的你已經重生在了新的世界，但並不代表什麽事情可以憑借一時的想法，然後就按照那種想法，完全不考慮後果地去做。”
時憶：“別忘了，無論是之前的那個世界，還是現在的世界，都不是僅憑力量就能夠解決事情的。”
李千翼：“所以呢？忍氣吞聲？”
李千翼：“忍心讓我最愛的人，被……”
時憶：“你確定她是你真正愛著的人？！”
見李千翼從頭到尾，都在糾纏著『前世的暗戀』這個事情，不顧後果地去幫助韓雪，甚至將自己帶入險境，造成麻煩。
時憶在心底大聲喝止了他，用詢問的語氣，講出了與李千翼的想法相反的論調。
李千翼：“當然！”
時憶：“你確定？你敢保證嗎？！”
『你敢保證嗎？！』
時憶尖刻的聲音，迴蕩在了腦海當中。
李千翼：“我……”
時憶：“仔細想想，你真的敢保證嗎？”
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甚至於將這些事情結合起來看後，李千翼才聽懂了時憶的意思。
如果沒有接觸到韓家和季家的真相，僅憑雙手，他當然會毫不猶豫的堅信自己，並付諸行動。
但超出了自己的局限呢？接下來因為這個事情被卷進來的人會是誰？李千翼想都不敢想。
想到這裏，他第一次感到了猶豫，一種從未有過的猶豫的感覺——是那種不帶著任何自卑與懦弱的猶豫。
這種思考過後的結果，是懷疑自己本心而誕生的結論，以至於抱著韓雪的手，都不自覺地變得沒有那麽緊了。
時憶：“千翼，你要清楚，就算是轉生在了一個存在異能的世界，自己也擁有強大的異能資質，解決問題的辦法也不完全是依賴於異能。”
時憶：“也不是僅憑異能就能夠解決任何事情，換言之依賴力量解決問題的世界，從來就不存在。”
李千翼：“我明白你的意思……”
時憶：“不，你還是沒有完全明白，以後你會明白我之前說的話的。”
時憶：“現在我隻希望，你不要意氣用事。”
李千翼：“我……”
…………
另一邊，醫護長辦公室內，單獨叫來的魏如雪，手裏被塞入了一份醫學報告。
那是坐在桌子內側的醫生給的——景許諾。桌上的工牌寫著這樣的名字，她是之前的景醫生，同時也是負責學生醫療的醫護長。
為了讓魏如雪能一目了然上麵的數據，景許諾做了簡單的講解。
魏如雪：“你說什麽？！這……怎麽會……”
景許諾：“我也很震驚，畢竟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這個狀況。”
那份醫學報告上，貼著張韓雪的照片，很顯然是剛才做完了各項檢查後總結的報告。
但唯獨有一點，難以解釋。
景許諾：“就算是心跳微弱，也不至於一點心率都沒有顯示……這怎麽可能呢？”
景許諾：“沒有心跳，血液要怎麽向全身輸送？”
景許諾：“沒有心跳活動，人可是會死的呀？”
景許諾：“還能活那麽久，第一眼看到數據還以為我在做夢。”
魏如雪：“你確定沒有錯診？比如儀器出了問題，設備故障什麽的……”
景許諾：“就算這些醫療設備和國家級的醫院稍有差別，但這種小兒科的問題，是絕不可能犯的。”
魏如雪：“怎麽會……”
憂心忡忡的心理，外露在了魏如雪的表情當中，但很顯然那份擔心不止是針對韓雪的。
將報告放迴了景許諾的桌上，她請求著一件事情。
魏如雪：“醫生，她的報告……能不能保密？”
景許諾：“……保密？為什麽？！”
魏如雪：“由於我個人的原因，我不能說。”
景許諾：“……”
這件事情另有隱情，而且看起來不是小事。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景許諾將那份報告塞迴了抽屜，並將其用鑰匙鎖上。
景許諾：“行吧，這份報告就存在這裏吧。”
魏如雪：“謝謝你……”
景許諾：“……如果那孩子能有像你們這樣照顧她的朋友就好。”
魏如雪：“嗯？”
景許諾：“哦，沒什麽。”
見沒什麽需要說的事情了，景許諾示意魏如雪可以離開了。
景許諾：“你去看下她吧。”
魏如雪：“哦，好的。”
魏如雪：“謝謝你了，醫生。”
景許諾：“不客氣。”
說完，兩人道別之後，魏如雪離開了辦公室。
正當她前往來到韓雪的病房時，某人獨自站在門前，看起來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魏如雪：“你不進去？”
季浩雲：“我……”
魏如雪：“怎麽？難道說你也會感到愧疚？”
季浩雲：“……”
這樣的冷落，讓門口的季浩雲露出一副極不情願的表情，扭過腦袋避開魏如雪的眼神。
不過魏如雪來這裏還跟他說這些，並不隻是為了羞辱，而是有著更加重要的事情。
魏如雪：“算了，去人少的地方吧……”
季浩雲：“嗯？什麽？”
魏如雪：“我有事問你，是關於韓雪的事情。”
季浩雲：“韓雪……”
雖然隻是一閃而過的情緒，魏如雪還是注意到了季浩雲眼裏的那種慌張，還有瞬間的唿吸急促，沒想到他也會有那麽緊張的時候。
也沒想到，他竟然什麽也沒有問，一口就答應了魏如雪的提議，從倚著的牆上離開。
季浩雲：“好，走吧。”
說完，兩人離開了病房的門口。
…………
病房的床頭櫃上，擺著的一次性塑料杯裏麵的溫水，已經喝了一半。
那邊，一邊看著韓雪能夠安靜地坐在床上，好不容易平複了她的心情的李千翼，正用濕毛巾清洗剛才被弄髒的衣服，腦子裏在斟酌著時憶剛才的那些話。
韓雪：“千翼……”
李千翼：“來了。”
擰幹洗淨的毛巾，晾曬到架子上後，拉上外套的拉鏈，李千翼快步地走向了病床的位置。
李千翼：“要加水嗎？”
韓雪：“不……”
此時的韓雪，相比起剛才那副樣子，她的臉上已經有了笑容，雖然陰鬱的情緒還沒有完全消散。
當李千翼靠近了她的病床，起身的韓雪握住了他的左手。
李千翼：“韓雪？”
韓雪：“……謝謝你。”
李千翼：“呃……這個……就像上次你幫了我那樣，兩清了。”
話語中略帶著點尷尬，李千翼還是好好說出了那句代表著沒關係的意思的話。
緊接著，韓雪又將身子依偎了過來。
李千翼：“啊？”
韓雪：“千翼，謝謝你的出現。”
講出這句話的韓雪，閉著眼睛，向下歪曲的眼角，看得出那副幸福洋溢的心情。這個依偎的身子也是，曾給予了她鮮有的溫暖。
李千翼也明白這點，於是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以觸摸韓雪的臉頰，去表達自己的迴應。可一想到韓家所做的事，他又驚慌失措地抽迴了手，最後選擇放在了她的頭上。
韓雪：“原本以為我的人生，就像被囚禁的小鳥那樣。”
韓雪：“外麵的自由對於我而言，反而是個遙遠還不真實的樣子。”
韓雪：“但是……千翼，直到你的出現。”
韓雪：“你的話語，你的幫助。”
韓雪：“還有你的鼓勵，你的善良和溫柔……”
韓雪：“像打開了牢籠的天使，帶著我走向了光明……”
韓雪：“謝謝你……千翼。”
她的眼角，滲出了淚水。
雖然不知道這句話的用意，但李千翼還是一五一十地聽進去了，這反倒讓他更加迷惘了。
到底是聽從時憶的勸阻，還是一意孤行，堅持自己的選擇？後果是什麽李千翼根本難以想象，也不願去想象。
那最開始的那種想法呢？那個幫助她的想法？那是自己真實的想法嗎？或許真的和季浩雲說的那樣，也許隻是用來安慰她或者安慰自己，塞滿了糖丸，沒有任何實際效用一支的安慰劑？
他不敢想，因為那隻手，還在機械式地撫摸著韓雪的腦袋。其上傳來的頭發細絲的柔軟觸感，仿佛如同針刺一般，紮著他的手，但不能表現出任何疼痛的表情，因為他正在安慰著她。
李千翼：“韓雪……”
如果不是那個醜惡的真相，如果沒有發生之前的事情，如果韓雪與韓家無關，甚至是自己擁有足夠的力量的話。
這裏的力量不是指時憶剛才說的那個，而是能夠平息一切的力量，李千翼都說不上來那是什麽。
但他希望擁有，否則他就會變得迷茫，變得難以直視韓雪幸福的臉，難以兌現自己的話，像現在這樣。
這樣的高強度壓力，最後隻讓李千翼憋出了句極其敷衍的迴應。
李千翼：“……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韓雪：“……嗯。”
那種虛偽帶來的疼痛，湧上了李千翼的心頭。
…………
*敲門聲*
因為韓雪的事情，李千翼已經守在病房裏一下午了，之後敲門聲驚擾了相擁的兩人。
李千翼：“我去開門。”
韓雪：“嗯。”
鬆開擁抱的手臂，重新拉迴隔斷簾，李千翼獨自打開了病房的門。門外站著的，是帶著一點嚴肅情緒，但仍舊顯得擔憂的眼神。
那是過來探望的汐老師，剛一見麵就有些生氣，雖然沒有到要教訓一頓的程度，但還是把李千翼說教了一番。
說教完了之後，才想起要問問中午的事情，從這開始李千翼才有機會解釋一番，之後的汐老師似懂非懂的理解了。
當然，是理解了事情的大致經過，那些和韓雪相關的私事，隻字未提。
汐：“膽子不小啊？你們。”
汐：“背地裏在訓練場私鬥，那可是違反校規的！”
李千翼：“可是我說了，他那麽對待韓雪……”
汐：“千翼，我懂你的意思。”
汐：“你想幫忙，但凡事不是靠武力去解決的。”
李千翼：“難不成還要跟他講道理？”
汐：“也不是不行。”
李千翼：“但如果真的能夠跟他講道理……”
汐：“那也得嚐試，因為光靠武力，是不可能讓對方知道你的意思，也不可能說服對方的。”
李千翼：“我……”
直到最後，還是被汐老師狠狠再說教了一遍，不過她還是給李千翼留有顏麵的。
汐：“好了，這件事就算過去，包括你們四個曠課一下午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了。”
汐：“但有一點，再發生這種事情，休怪我扣除你們的期末成績分，或者給你們掛科。”
汐：“聽懂了嗎？”
李千翼：“哦……知道了。”
雖然還是保留了一點顏麵，但最後的話確實也相當苛刻，這讓李千翼有些悶悶不樂。
見到他那副表情，不知因為什麽的汐老師，側過臉苦笑起來。
李千翼：“老師？”
汐：“歐陽老師說了你昨晚的事情。”
李千翼：“昨晚？是指方學長的事情吧？”
李千翼：“對了，老師，方學長的事……”
汐：“以後……別管秦老師班裏的事情了。”
李千翼：“什麽？”
汐：“火門內部已經給我下最後通牒了。”
汐：“如果你下次還執意插手就會……”
李千翼：“就會被學校開除？”
李千翼：“那他們呢？那些欺負方學長的人呢？”
汐：“……”
李千翼：“是嗎……看來都被放過了呢。”
李千翼：“我知道了……麻煩老師了。”
說完，帶著失落李千翼迴到了病房，坐在椅子上獨自擔憂著。
汐：“唉……”
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也讓汐感到了些許的憂愁。
尤其迴想起歐陽羽老師中午說的那些事情。
……
迴到那時的記憶當中，歐陽羽老師叫住了汐老師，似乎是要說關於李千翼的事情。在他的手上，似乎還拿著一封檔案袋。
剛一見麵，歐陽老師便直截了當，講了李千翼昨晚做的那些事情，還有那個讓他也有些擔憂的特殊的異能。
汐：“你確定你沒有看錯？”
歐陽羽：“千真萬確，無論是親眼所見，還是給我的那種感覺。”
歐陽羽：“李千翼這個學生，可能遠遠不止是聖火資質那麽簡單。”
汐：“自由改變火焰性質，還能吸收火焰的能量。”
汐：“哪怕到達了『聖』這種程度，也很難接觸到那個地步。”
歐陽羽：“我猜，這一切也許和他戴著眼罩的那隻左眼有關。”
汐：“你是說學生報告上，李千翼那隻受傷的眼睛？和那有什麽關係？”
歐陽羽：“天照，這個禁語你應該知道吧？”
汐：“我當然知道，這在火門的書籍上有記載，傳說中的太陽女神的不滅之火。”
汐：“怎麽了？突然說這個。”
歐陽羽：“如果我沒聽錯那個發音，李千翼之前壓製炎將，後來又在昨晚的事件當中所使用的那個法術，估計是火門曆史上記載的——天照。”
汐：“什麽？！”
隻需要簡單的演唱，就能製造出一束能夠根據目標的心境，燒死目標的法術。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聖火資質就能夠隨便掌握的技能了。
而是……
汐：“禁忌異能，那可不是輕易能夠接觸到的東西？！更不要說掌握了，怎麽會……”
歐陽羽：“這我就不知道了……先不管那個了，這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汐：“這是？”
歐陽老師終於介紹起了那封檔案袋，上麵似乎蓋印著一個學院的標誌——那個是元老會的印章，竟然能讓元老會的那些老頭親自下發文件，究竟是怎樣的事情？
他示意她，打開那封檔案袋。
歐陽羽：“打開看看吧。”
帶著疑慮，汐打開了它。
裏麵裝著的，是各種下達的指示，以及各種報告，還有相當嚴苛的警告。它們全都指向了一個人，那就是李千翼。
這是份由火門的元老會成員，下達的嚴厲警告。
汐：“這些……真的是火門的意思？”
歐陽羽：“算是吧，畢竟李千翼招惹的，是火門七星的成員，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是火門全體的意思。”
歐陽羽：“雖然我也再說好話了，不過那群領導還是要求我們好好管束他，如果再有下次就可以不用來了。”
汐：“一群混蛋！”
咒罵那群庸俗的老頭並沒什麽用，歐陽羽老師還是安慰了她兩句。
歐陽羽：“我知道你很生氣，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汐：“……我知道了，我會跟他說的。”
……
迴到眼前，已經從病房門口離開的汐老師，獨自站在教學樓的天台上。遠處高聳的那個建築，頂上還留著火門的旗幟，是屬於火門元老會的行政大樓。
教學樓的正麵，剛好對著那棟建築，正好看著那個方向的汐，挪開了對準的視線，看向天空。
那片寧靜的午後，並沒能讓她感到絲毫的恬愉，相反她顯得很鬱悶，也很無奈。
汐：“尋……”
汐：“……如果你還活著，就好了。”
打開的懷表裏，是一副特製的合影，鑲嵌在表蓋當中。照片當中的則是一對男女——留著紅色頭發的應該是汐，另外一位卻有些看不清。
不過，兩人的動作卻能夠看出，那個依偎著的動作，是那樣的幸福。
連汐的表情都洋溢著從未見過的笑容。
…………
另一邊，操場上，找到了沒人占座的觀眾席，魏如雪示意在那裏坐下。
剛一坐下，她就單刀直入，用那副憤怒的眼神，緊盯著季浩雲質問有關韓雪的事情。
魏如雪：“你……是不是知道韓雪的事情？！”
季浩雲：“什麽？！”
魏如雪：“哼，別裝傻了，韓雪之所以會變成那樣，難道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季浩雲：“我……”
魏如雪：“或者說，和你們季家有關係？”
季浩雲：“對不起……”
沒想到，這個從來不會低聲下氣的家夥，今天竟然一點反抗或者狡辯都沒有，直接就道歉了。
但是因為什麽事情，他依舊沒說。
魏如雪：“不能告訴我真相嗎？”
季浩雲：“我……不能說。”
魏如雪：“為什麽？！”
季浩雲：“這件事情，當中牽涉到很多的利益方。”
季浩雲：“我也不敢斷定會造成怎樣的結果。”
季浩雲：“但我起碼知道，這關係到我們季家，還有韓家。”
魏如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們到底在……”
季浩雲：“無論如何，這件事情我不能說。”
季浩雲：“因為，除了兩個家族，韓雪也會被牽連其中。”
季浩雲：“嚴重的話，說不定……”
魏如雪：“說不定什麽？不要支支吾吾的，你平常的那個樣子呢？！”
季浩雲：“說不定會……死……”
仿佛變了個人，不過到最後，咬著牙的季浩雲還是憋出了那個字。
魏如雪：“？！”
季浩雲：“所以我不能說……”
魏如雪：“什麽？！你是說，韓雪會死？！”
季浩雲：“我也是昨晚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人間失格》
韓雪：“這是……什麽地方？”
從冰涼的地板上醒來，周圍是白色的金屬幕牆，和實驗室一樣的款式。空氣裏充斥難聞的酒精味道，似乎是在掩蓋什麽氣味——聞起來有點難以描述，但能聞得出當中的甜味。
當這兩個味道混合起來，像極了某種防腐劑的味道，可為什麽會在這樣的地方傳來防腐劑的味道？
帶著朦朧的睡眼，試圖搞清楚狀況的韓雪扶著牆站起來，結果因為腳下的什麽液體滑倒在地，那些粘稠的液體甚至沾在了臉上。
她抹去臉上的液體，放在眼前，集中精神試圖要看清那個深色濕熱的是什麽，但眼睛始終無法聚焦，隻能微微聞到那股甜味——楓糖漿？
她嚐了一口，才發覺那不是糖漿，更像是一種類似但不同，很熟悉的味道。
又嚐了一口，她終於想起來了。
韓雪：“……血？！”
明確的味道，讓她一下子清醒了，看清了那些地上一灘一灘的液體——那股甜味哪裏是什麽糖漿，分明是不知道從哪裏流出的血液，拖著長長的痕跡。
再低頭一看，赤裸的雙足早已沾滿了那些來曆不明的血。再次抬頭，變化成空蕩的實驗室的周圍，角落裏似乎丟棄了一大堆人偶。
見到那些沒有眼珠的人偶，她大叫著癱坐在了地上，將她的白色連衣裙，徹底染成了紅色。
這一切太讓人崩潰了，但遠遠不止這點。
扔在角落裏的人偶，似乎聽見了她的驚唿，轉動她們的腦袋朝向這邊。
雖然空洞的眼眶裏什麽都沒有，但她依舊能感覺到，那些人偶在對著自己。
韓雪嚇得捂住了眼睛，
韓雪：“啊啊啊啊！ ！不要！ ！ ！”
眼睛被濕熱的雙手，稍稍安撫了驚嚇的心靈。
那些的一切看起來太過恐怖了，好在現在的她還能被自己安撫，於是打算靜下心來，想要找個離開這裏的辦法。
然後她鬆開了雙手。
『……』
空洞的眼眶，正在她的眼前，呆滯著。
韓雪：“……啊。”
那個人偶，嘴巴在抽動著，看起來像是在說著什麽，但卻沒有牙齒。
與其說是沒有牙齒，不如說是已經失去了牙齒，它們被粗暴的敲掉了，舌頭也不知去向。
見到這個跟怪物一樣毛骨悚然的人偶，韓雪隻能無助地用無聲的表情，代替那個魂飛魄散的狀態。
連四肢都被嚇軟了，但她的右手卻能靈活地活動，下一秒一把手術刀便刺入了那個怪物的左胸，傳來了淒厲的慘叫。
這聲音甚至不是聲帶發出的，而是直接透過器官發出的嘶鳴，甚至還向外噴射著血液，一邊大叫一邊後退，摔倒在地。
韓雪：“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借助這個距離，她看清了那個人偶的長相，也看清了遠處的人偶。
那些不是人偶，而那些臉，都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眼前的這個也是，除了沒有眼睛，不過視神經還在上麵，說明是被挖出來了。
韓雪：“什麽？怎麽長得跟我……”
那個長得和韓雪一樣的怪物還在嘶吼，倒在地上無助地嘶吼，聽起來仿佛是在求救，因為害怕死亡。
見此韓雪走上去，摁住了那個長得和自己一樣的東西，試圖用這種辦法讓它鎮靜，隨後將手伸向了那把手術刀。
噗——
半邊身體，甩向了遠處。
血液像是壞掉的水龍頭，對外噴射，徹底染紅了這個實驗室，整麵牆上沾染了黃色和紅色的液體。
韓雪：“不……不是的……我是想救你……”
手上的手術刀，被嚇得扔在了地上。
再次癱倒的她，變成了大叫的那一方。
但緊接著，眼前的兩旁忽然伸來了幹淨的雙手，抱住了正在發抖的韓雪，看起來似乎沒有敵意，而是溫柔的擁抱。
那看起來，是要安慰受到了驚嚇的韓雪？
還沒等怎麽仔細想清楚，那把手術刀又迴到了手上，刺向了後方。
但沒有刺到眼睛，而是腦袋上，本該存在眼睛的位置，現在那裏，隻是長著塊肉的部位。
隻有一隻眼睛，還留著韓雪的麵孔的怪物，投來了疑惑不解和驚慌失措的視線，之後它張開了兩隻手，看起來想要再次擁抱她。
但已經來不及了，頭上的手術刀已經被再次拔出，割下了她的頭顱。
刀痕幹淨利落，看起來相當熟練。
拽著屍體的頭發，砸向另一旁爬過來的怪物，最後終於因為筋疲力竭，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那個頭顱就這樣順勢掉入了她的懷裏，仍舊保持疑惑和驚慌的眼神，與她對視了起來。
仿佛在說
『為什麽？』
韓雪：“不……不是我的錯！不關我的事！ ！”
韓雪：“啊啊啊啊————————”
熟悉的男聲：“韓雪？”
韓雪：“千翼？”
帶血的頭顱，染血的連衣裙，恐怖的血紅色實驗室，還有一堆和自己長相一樣的怪物。
在那聲之後，被溫柔的暖白色光芒代替了。
韓雪：“不是我的錯……”
……
韓雪：“我……還活著？”
白色的隔斷簾後，那個熟悉的溫暖陽光，穿過到達了病床上，照亮了整個病房。
醫療部的病房，被設置在對準了陽光的那一麵，是為了讓醒來的患者能夠體會到被溫柔覆蓋，不會被昏迷時冰冷的感覺所中傷。
更何況在這溫暖的同時，還被溫柔的人包圍著。
最先進入視線的，是站在旁邊的李千翼，還沒等李千翼詢問清楚狀況，便被突然的擁抱差點撞摔地上。
李千翼：“韓雪？！”
韓雪：“嗚嗚……”
衣服捂著韓雪的表情，帶著驚恐的悲鳴和哭聲也沒能被藏住，衣服也已經被弄濕了一大片，讓穿著著這條衣服的李千翼也難為情了。
但看到這種慘狀，在詢問情況之前，李千翼還是選擇了先撫摸韓雪的腦袋，試圖以此來安慰她的情緒。
李千翼：“好了好了，不哭了哦？”
李千翼：“隻要我還在就不用害怕哦？”
韓雪：“我……什麽都沒有做……不是我的錯……”
李千翼：“好了。”
繼續安撫因為噩夢驚慌失措的韓雪，心底邊開始與時憶探討起了解決的方法。
時憶：“你打算怎麽做？”
李千翼：“我……想去趟韓家。”
時憶：“冷靜點，那種辦法可能不太行。”
時憶：“你仔細想想，雖然我們手裏有證據，但那隻是一部分，並不能拿他們怎麽樣。”
李千翼：“那又怎樣？”
李千翼：“如果不是因為我姐發過來的那些，我都不知道韓家竟然會幹那種事情！”
李千翼：“而且季家還在暗中策劃！”
李千翼：“你告訴我，這是人幹的事情？！”
時憶：“……”
如李千翼所說，利用家族的權力做的非法勾當，遠遠不止是不人道那麽簡單。但時憶有著自己的見解，也知曉李千翼的行為會造成怎樣的結果。
時憶：“千翼。”
時憶：“雖然說現在的你已經重生在了新的世界，但並不代表什麽事情可以憑借一時的想法，然後就按照那種想法，完全不考慮後果地去做。”
時憶：“別忘了，無論是之前的那個世界，還是現在的世界，都不是僅憑力量就能夠解決事情的。”
李千翼：“所以呢？忍氣吞聲？”
李千翼：“忍心讓我最愛的人，被……”
時憶：“你確定她是你真正愛著的人？！”
見李千翼從頭到尾，都在糾纏著『前世的暗戀』這個事情，不顧後果地去幫助韓雪，甚至將自己帶入險境，造成麻煩。
時憶在心底大聲喝止了他，用詢問的語氣，講出了與李千翼的想法相反的論調。
李千翼：“當然！”
時憶：“你確定？你敢保證嗎？！”
『你敢保證嗎？！』
時憶尖刻的聲音，迴蕩在了腦海當中。
李千翼：“我……”
時憶：“仔細想想，你真的敢保證嗎？”
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甚至於將這些事情結合起來看後，李千翼才聽懂了時憶的意思。
如果沒有接觸到韓家和季家的真相，僅憑雙手，他當然會毫不猶豫的堅信自己，並付諸行動。
但超出了自己的局限呢？接下來因為這個事情被卷進來的人會是誰？李千翼想都不敢想。
想到這裏，他第一次感到了猶豫，一種從未有過的猶豫的感覺——是那種不帶著任何自卑與懦弱的猶豫。
這種思考過後的結果，是懷疑自己本心而誕生的結論，以至於抱著韓雪的手，都不自覺地變得沒有那麽緊了。
時憶：“千翼，你要清楚，就算是轉生在了一個存在異能的世界，自己也擁有強大的異能資質，解決問題的辦法也不完全是依賴於異能。”
時憶：“也不是僅憑異能就能夠解決任何事情，換言之依賴力量解決問題的世界，從來就不存在。”
李千翼：“我明白你的意思……”
時憶：“不，你還是沒有完全明白，以後你會明白我之前說的話的。”
時憶：“現在我隻希望，你不要意氣用事。”
李千翼：“我……”
…………
另一邊，醫護長辦公室內，單獨叫來的魏如雪，手裏被塞入了一份醫學報告。
那是坐在桌子內側的醫生給的——景許諾。桌上的工牌寫著這樣的名字，她是之前的景醫生，同時也是負責學生醫療的醫護長。
為了讓魏如雪能一目了然上麵的數據，景許諾做了簡單的講解。
魏如雪：“你說什麽？！這……怎麽會……”
景許諾：“我也很震驚，畢竟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這個狀況。”
那份醫學報告上，貼著張韓雪的照片，很顯然是剛才做完了各項檢查後總結的報告。
但唯獨有一點，難以解釋。
景許諾：“就算是心跳微弱，也不至於一點心率都沒有顯示……這怎麽可能呢？”
景許諾：“沒有心跳，血液要怎麽向全身輸送？”
景許諾：“沒有心跳活動，人可是會死的呀？”
景許諾：“還能活那麽久，第一眼看到數據還以為我在做夢。”
魏如雪：“你確定沒有錯診？比如儀器出了問題，設備故障什麽的……”
景許諾：“就算這些醫療設備和國家級的醫院稍有差別，但這種小兒科的問題，是絕不可能犯的。”
魏如雪：“怎麽會……”
憂心忡忡的心理，外露在了魏如雪的表情當中，但很顯然那份擔心不止是針對韓雪的。
將報告放迴了景許諾的桌上，她請求著一件事情。
魏如雪：“醫生，她的報告……能不能保密？”
景許諾：“……保密？為什麽？！”
魏如雪：“由於我個人的原因，我不能說。”
景許諾：“……”
這件事情另有隱情，而且看起來不是小事。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景許諾將那份報告塞迴了抽屜，並將其用鑰匙鎖上。
景許諾：“行吧，這份報告就存在這裏吧。”
魏如雪：“謝謝你……”
景許諾：“……如果那孩子能有像你們這樣照顧她的朋友就好。”
魏如雪：“嗯？”
景許諾：“哦，沒什麽。”
見沒什麽需要說的事情了，景許諾示意魏如雪可以離開了。
景許諾：“你去看下她吧。”
魏如雪：“哦，好的。”
魏如雪：“謝謝你了，醫生。”
景許諾：“不客氣。”
說完，兩人道別之後，魏如雪離開了辦公室。
正當她前往來到韓雪的病房時，某人獨自站在門前，看起來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魏如雪：“你不進去？”
季浩雲：“我……”
魏如雪：“怎麽？難道說你也會感到愧疚？”
季浩雲：“……”
這樣的冷落，讓門口的季浩雲露出一副極不情願的表情，扭過腦袋避開魏如雪的眼神。
不過魏如雪來這裏還跟他說這些，並不隻是為了羞辱，而是有著更加重要的事情。
魏如雪：“算了，去人少的地方吧……”
季浩雲：“嗯？什麽？”
魏如雪：“我有事問你，是關於韓雪的事情。”
季浩雲：“韓雪……”
雖然隻是一閃而過的情緒，魏如雪還是注意到了季浩雲眼裏的那種慌張，還有瞬間的唿吸急促，沒想到他也會有那麽緊張的時候。
也沒想到，他竟然什麽也沒有問，一口就答應了魏如雪的提議，從倚著的牆上離開。
季浩雲：“好，走吧。”
說完，兩人離開了病房的門口。
…………
病房的床頭櫃上，擺著的一次性塑料杯裏麵的溫水，已經喝了一半。
那邊，一邊看著韓雪能夠安靜地坐在床上，好不容易平複了她的心情的李千翼，正用濕毛巾清洗剛才被弄髒的衣服，腦子裏在斟酌著時憶剛才的那些話。
韓雪：“千翼……”
李千翼：“來了。”
擰幹洗淨的毛巾，晾曬到架子上後，拉上外套的拉鏈，李千翼快步地走向了病床的位置。
李千翼：“要加水嗎？”
韓雪：“不……”
此時的韓雪，相比起剛才那副樣子，她的臉上已經有了笑容，雖然陰鬱的情緒還沒有完全消散。
當李千翼靠近了她的病床，起身的韓雪握住了他的左手。
李千翼：“韓雪？”
韓雪：“……謝謝你。”
李千翼：“呃……這個……就像上次你幫了我那樣，兩清了。”
話語中略帶著點尷尬，李千翼還是好好說出了那句代表著沒關係的意思的話。
緊接著，韓雪又將身子依偎了過來。
李千翼：“啊？”
韓雪：“千翼，謝謝你的出現。”
講出這句話的韓雪，閉著眼睛，向下歪曲的眼角，看得出那副幸福洋溢的心情。這個依偎的身子也是，曾給予了她鮮有的溫暖。
李千翼也明白這點，於是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以觸摸韓雪的臉頰，去表達自己的迴應。可一想到韓家所做的事，他又驚慌失措地抽迴了手，最後選擇放在了她的頭上。
韓雪：“原本以為我的人生，就像被囚禁的小鳥那樣。”
韓雪：“外麵的自由對於我而言，反而是個遙遠還不真實的樣子。”
韓雪：“但是……千翼，直到你的出現。”
韓雪：“你的話語，你的幫助。”
韓雪：“還有你的鼓勵，你的善良和溫柔……”
韓雪：“像打開了牢籠的天使，帶著我走向了光明……”
韓雪：“謝謝你……千翼。”
她的眼角，滲出了淚水。
雖然不知道這句話的用意，但李千翼還是一五一十地聽進去了，這反倒讓他更加迷惘了。
到底是聽從時憶的勸阻，還是一意孤行，堅持自己的選擇？後果是什麽李千翼根本難以想象，也不願去想象。
那最開始的那種想法呢？那個幫助她的想法？那是自己真實的想法嗎？或許真的和季浩雲說的那樣，也許隻是用來安慰她或者安慰自己，塞滿了糖丸，沒有任何實際效用一支的安慰劑？
他不敢想，因為那隻手，還在機械式地撫摸著韓雪的腦袋。其上傳來的頭發細絲的柔軟觸感，仿佛如同針刺一般，紮著他的手，但不能表現出任何疼痛的表情，因為他正在安慰著她。
李千翼：“韓雪……”
如果不是那個醜惡的真相，如果沒有發生之前的事情，如果韓雪與韓家無關，甚至是自己擁有足夠的力量的話。
這裏的力量不是指時憶剛才說的那個，而是能夠平息一切的力量，李千翼都說不上來那是什麽。
但他希望擁有，否則他就會變得迷茫，變得難以直視韓雪幸福的臉，難以兌現自己的話，像現在這樣。
這樣的高強度壓力，最後隻讓李千翼憋出了句極其敷衍的迴應。
李千翼：“……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韓雪：“……嗯。”
那種虛偽帶來的疼痛，湧上了李千翼的心頭。
…………
*敲門聲*
因為韓雪的事情，李千翼已經守在病房裏一下午了，之後敲門聲驚擾了相擁的兩人。
李千翼：“我去開門。”
韓雪：“嗯。”
鬆開擁抱的手臂，重新拉迴隔斷簾，李千翼獨自打開了病房的門。門外站著的，是帶著一點嚴肅情緒，但仍舊顯得擔憂的眼神。
那是過來探望的汐老師，剛一見麵就有些生氣，雖然沒有到要教訓一頓的程度，但還是把李千翼說教了一番。
說教完了之後，才想起要問問中午的事情，從這開始李千翼才有機會解釋一番，之後的汐老師似懂非懂的理解了。
當然，是理解了事情的大致經過，那些和韓雪相關的私事，隻字未提。
汐：“膽子不小啊？你們。”
汐：“背地裏在訓練場私鬥，那可是違反校規的！”
李千翼：“可是我說了，他那麽對待韓雪……”
汐：“千翼，我懂你的意思。”
汐：“你想幫忙，但凡事不是靠武力去解決的。”
李千翼：“難不成還要跟他講道理？”
汐：“也不是不行。”
李千翼：“但如果真的能夠跟他講道理……”
汐：“那也得嚐試，因為光靠武力，是不可能讓對方知道你的意思，也不可能說服對方的。”
李千翼：“我……”
直到最後，還是被汐老師狠狠再說教了一遍，不過她還是給李千翼留有顏麵的。
汐：“好了，這件事就算過去，包括你們四個曠課一下午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了。”
汐：“但有一點，再發生這種事情，休怪我扣除你們的期末成績分，或者給你們掛科。”
汐：“聽懂了嗎？”
李千翼：“哦……知道了。”
雖然還是保留了一點顏麵，但最後的話確實也相當苛刻，這讓李千翼有些悶悶不樂。
見到他那副表情，不知因為什麽的汐老師，側過臉苦笑起來。
李千翼：“老師？”
汐：“歐陽老師說了你昨晚的事情。”
李千翼：“昨晚？是指方學長的事情吧？”
李千翼：“對了，老師，方學長的事……”
汐：“以後……別管秦老師班裏的事情了。”
李千翼：“什麽？”
汐：“火門內部已經給我下最後通牒了。”
汐：“如果你下次還執意插手就會……”
李千翼：“就會被學校開除？”
李千翼：“那他們呢？那些欺負方學長的人呢？”
汐：“……”
李千翼：“是嗎……看來都被放過了呢。”
李千翼：“我知道了……麻煩老師了。”
說完，帶著失落李千翼迴到了病房，坐在椅子上獨自擔憂著。
汐：“唉……”
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也讓汐感到了些許的憂愁。
尤其迴想起歐陽羽老師中午說的那些事情。
……
迴到那時的記憶當中，歐陽羽老師叫住了汐老師，似乎是要說關於李千翼的事情。在他的手上，似乎還拿著一封檔案袋。
剛一見麵，歐陽老師便直截了當，講了李千翼昨晚做的那些事情，還有那個讓他也有些擔憂的特殊的異能。
汐：“你確定你沒有看錯？”
歐陽羽：“千真萬確，無論是親眼所見，還是給我的那種感覺。”
歐陽羽：“李千翼這個學生，可能遠遠不止是聖火資質那麽簡單。”
汐：“自由改變火焰性質，還能吸收火焰的能量。”
汐：“哪怕到達了『聖』這種程度，也很難接觸到那個地步。”
歐陽羽：“我猜，這一切也許和他戴著眼罩的那隻左眼有關。”
汐：“你是說學生報告上，李千翼那隻受傷的眼睛？和那有什麽關係？”
歐陽羽：“天照，這個禁語你應該知道吧？”
汐：“我當然知道，這在火門的書籍上有記載，傳說中的太陽女神的不滅之火。”
汐：“怎麽了？突然說這個。”
歐陽羽：“如果我沒聽錯那個發音，李千翼之前壓製炎將，後來又在昨晚的事件當中所使用的那個法術，估計是火門曆史上記載的——天照。”
汐：“什麽？！”
隻需要簡單的演唱，就能製造出一束能夠根據目標的心境，燒死目標的法術。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聖火資質就能夠隨便掌握的技能了。
而是……
汐：“禁忌異能，那可不是輕易能夠接觸到的東西？！更不要說掌握了，怎麽會……”
歐陽羽：“這我就不知道了……先不管那個了，這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汐：“這是？”
歐陽老師終於介紹起了那封檔案袋，上麵似乎蓋印著一個學院的標誌——那個是元老會的印章，竟然能讓元老會的那些老頭親自下發文件，究竟是怎樣的事情？
他示意她，打開那封檔案袋。
歐陽羽：“打開看看吧。”
帶著疑慮，汐打開了它。
裏麵裝著的，是各種下達的指示，以及各種報告，還有相當嚴苛的警告。它們全都指向了一個人，那就是李千翼。
這是份由火門的元老會成員，下達的嚴厲警告。
汐：“這些……真的是火門的意思？”
歐陽羽：“算是吧，畢竟李千翼招惹的，是火門七星的成員，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是火門全體的意思。”
歐陽羽：“雖然我也再說好話了，不過那群領導還是要求我們好好管束他，如果再有下次就可以不用來了。”
汐：“一群混蛋！”
咒罵那群庸俗的老頭並沒什麽用，歐陽羽老師還是安慰了她兩句。
歐陽羽：“我知道你很生氣，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汐：“……我知道了，我會跟他說的。”
……
迴到眼前，已經從病房門口離開的汐老師，獨自站在教學樓的天台上。遠處高聳的那個建築，頂上還留著火門的旗幟，是屬於火門元老會的行政大樓。
教學樓的正麵，剛好對著那棟建築，正好看著那個方向的汐，挪開了對準的視線，看向天空。
那片寧靜的午後，並沒能讓她感到絲毫的恬愉，相反她顯得很鬱悶，也很無奈。
汐：“尋……”
汐：“……如果你還活著，就好了。”
打開的懷表裏，是一副特製的合影，鑲嵌在表蓋當中。照片當中的則是一對男女——留著紅色頭發的應該是汐，另外一位卻有些看不清。
不過，兩人的動作卻能夠看出，那個依偎著的動作，是那樣的幸福。
連汐的表情都洋溢著從未見過的笑容。
…………
另一邊，操場上，找到了沒人占座的觀眾席，魏如雪示意在那裏坐下。
剛一坐下，她就單刀直入，用那副憤怒的眼神，緊盯著季浩雲質問有關韓雪的事情。
魏如雪：“你……是不是知道韓雪的事情？！”
季浩雲：“什麽？！”
魏如雪：“哼，別裝傻了，韓雪之所以會變成那樣，難道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季浩雲：“我……”
魏如雪：“或者說，和你們季家有關係？”
季浩雲：“對不起……”
沒想到，這個從來不會低聲下氣的家夥，今天竟然一點反抗或者狡辯都沒有，直接就道歉了。
但是因為什麽事情，他依舊沒說。
魏如雪：“不能告訴我真相嗎？”
季浩雲：“我……不能說。”
魏如雪：“為什麽？！”
季浩雲：“這件事情，當中牽涉到很多的利益方。”
季浩雲：“我也不敢斷定會造成怎樣的結果。”
季浩雲：“但我起碼知道，這關係到我們季家，還有韓家。”
魏如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們到底在……”
季浩雲：“無論如何，這件事情我不能說。”
季浩雲：“因為，除了兩個家族，韓雪也會被牽連其中。”
季浩雲：“嚴重的話，說不定……”
魏如雪：“說不定什麽？不要支支吾吾的，你平常的那個樣子呢？！”
季浩雲：“說不定會……死……”
仿佛變了個人，不過到最後，咬著牙的季浩雲還是憋出了那個字。
魏如雪：“？！”
季浩雲：“所以我不能說……”
魏如雪：“什麽？！你是說，韓雪會死？！”
季浩雲：“我也是昨晚才知道這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