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岩村就是他們目前唯一的希望:“我們要吃飯!我們要活命!”


    他們無法眼睜睜看著這個希望破滅。


    局麵變得有些失控。


    “兄弟們,他們人不多,攔不住咱們的!咱們走!”


    有人振臂一唿,其他人便都跟了上去。


    辛三郎心急如焚。


    一眼看到隊伍最前麵,穿著與流民完全不同的,書生打扮的年輕人。


    他瞳眸一縮:“丁仲明,你個畜生!”


    丁仲明,是他家遠方的同窗,先前也被遠方帶著,來過他家做客的。


    丁仲明見辛三郎認出了他,訕訕一笑:


    “三叔,我也是沒辦法。這些鄉親們,都餓著肚子。我心有不忍。三叔,你們家頓頓吃肉,留給這些鄉親們施舍些粥飯吧。鄉親們會感激你的。”


    “是啊!官老爺!您就可憐可憐我們,給口飯吃吧。”


    辛三郎聽到這話,隻覺得一股怒火直往頭頂冒:


    “你胡咧咧什麽?!你家頓頓吃肉,便決定所有人都有這樣的好條件了?!你問問長垣縣的百姓,他們同意嗎?!”


    到底是在官府混了多年,辛三郎並沒有陷入自證的怪圈。


    他知道,這會兒如果不能妥善處理這次事件,後果不堪設想。


    丁仲明也沒想到,辛三郎這麽難對付。


    眼見著剛剛被他忽悠的流民們,這會兒都一個個朝他看來,丁仲明心裏一慌:


    “我們家連存糧都沒了,哪裏有肉?辛三叔,您這麽說,不過就是為了引走鄉親們。可他們已經餓了這麽久了,你真的忍心看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來迴奔波嗎?”


    辛三郎怒視著丁仲明。


    心裏暗恨自家識人不明。


    又疑惑,這個丁仲明跟自家有什麽仇怨,為何如此害他們?


    但麵上卻是一臉正義凜然,義正言辭地說道:


    “我若是任由你們去下岩村,才是真正的害了你們!”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鄉親們,我知道你們饑餓難耐,但是下岩村同樣遭受了旱災,他們也沒有足夠的食物。相信我,去了下岩村你們也隻會空手而歸。”


    部分流民開始動搖。


    “是啊,這幾年旱災,聽說向城也很嚴重。”


    “可是……”


    丁仲明卻不想就此放棄。


    眼見著這些流民動搖,他冷笑一聲:


    “辛三叔這是怕我們去了跟他們爭搶糧食吧!辛三叔你就是下岩村人,是舍不得家裏的糧食,怕鄉親們吃吧?!”


    辛三郎冷哼一聲:


    “簡直胡說八道!我身為長垣縣主簿,豈會有這般自私的想法?!丁仲明,你莫要煽動人心!若是這些鄉親們因你的錯誤情報而餓死,你百死難贖!”


    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縣令帶著守備軍及時趕到。


    辛三郎遠遠地看到那塵土飛揚的一幕,心裏稍稍鬆了一口氣。


    守備軍來了就好。


    有守備軍在,必定能攔住這些流民。


    縣令了解了情況,看向丁仲明的眼神裏,都是冷意。


    但轉而看向流民們時,卻是一身身為父母官的慈善:


    “鄉親們,本官是長垣縣縣令陸澤。本官知道,鄉親們一路行來,不容易。


    “因此,早已經派人前往其他府城調糧,不久後糧食便會運到。還請鄉親們給我長垣縣一些時間。在此之前,請諸位稍安勿躁。


    “大家知道,向城同樣遭遇了旱災。唯有去年,長垣縣才降了幾滴雨。可大災剛過,家家戶戶也都在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哪裏還有餘糧?


    “鄉親們萬萬不要被有心人煽動,走出什麽令自己和家人後悔一生的事兒啊!”


    縣令字字懇切,流民們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縣令大人,你真的調了糧食嗎?”有人小心翼翼開口。


    縣令微微一笑:


    “還請諸位放心。我陸澤在此向鄉親們保證,隻要鄉親們在我長垣縣城外一日,就有一日的吃食。有我陸澤一口幹的,就不會讓鄉親們喝稀的!”


    流民們被觸動。


    一個個感動地涕泗橫流,跪在地上:“多謝縣令大人!多謝縣令大人!”


    縣令忙抬手:


    “鄉親們快起來吧!隨本官迴去吧!城外雖然隻有窩棚,但也可勉強遮蔽風雨。”


    “是!我們聽縣令大人的!縣令大人這麽好,我們聽話!”


    “我們都聽縣令大人的。”


    見流民們都開始往迴走,辛三郎暗自鬆了口氣,這場危機總算是暫時解除了。


    然而,他的心中仍舊憂慮重重。


    縣令承諾了流民調糧。


    可如今整個朝廷上下,糧食稀缺,哪裏還有糧食啊?


    向城大旱三年,朝廷的救濟糧都派發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可始終是杯水車薪。


    如今又來了這麽多流民……


    丁仲明心裏暗恨,沒想到一向萬事不關心的縣令和守備軍,今天都出動了。


    就差一步!


    丁仲明咬了咬牙。


    隻能暫時放下這個計劃,跟著大隊伍往迴走。


    隻是,他到底還得迴城。


    縣令那邊帶著人安撫著流民。


    辛三郎帶著衙役,就等在進城的城門口。


    等丁仲明一進城門,辛三郎立刻就帶著人將他給抓了起來。


    丁仲明著實被嚇得不輕。


    “辛三叔,你這到底是要做什麽啊?!辛三叔,你快放開我!我……唔唔……”


    見此情景,一旁的衙役眼疾手快,迅速用一塊破布將丁仲明的嘴巴死死堵住,徹底斷了他繼續說話的可能。


    辛三郎麵無表情,眼神冷漠至極,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丁仲明:


    “丁仲明,你應該感到慶幸才對,今天幸好我們把這些流民及時攔截下來了。要不然,一旦下岩村出了什麽意外……嗬!”


    感受著辛三郎那道仿佛能穿透身體的淩厲目光,丁仲明不禁打了個寒顫。


    然而,此刻的他心中並無悔意。


    他隻是懊悔自己沒能抓住時機。


    行事不夠縝密,以致於未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達成目的。


    他更後悔的是,自己當時為何非要親眼目睹辛家人的淒慘下場,而不是找其他人為那些流民引路!


    辛三郎並不知道丁仲明心中所想。


    但看著丁仲明那雙看向自己時,暗含恨意和憤怒的眸子,他也猜得出一二。


    他扯動了一下唇角,不再看丁仲明,讓幾個衙役將丁仲明帶走。


    又另外帶了幾個衙役去了驚鴻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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