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辭守在書房門外等人,倚著門框,懶洋洋地看著雪花飄落


    和謝家的女眷們不同,他是見慣了雪的。


    在他眼裏,雪景並不美好,反而充滿了殘忍。因為戰場上,茫茫大雪會掩蓋敵人的蹤跡,拖累南國軍人的行動。


    此次戰敗也是,好好的作戰計劃因為天氣擱淺,敵人卻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他們的戰力部署,趁雪落時偷襲。


    謝家損失慘重,若不是謝潞仁舍身替他擋了一劍,他也會死在那場雪中。


    如今到了塞北的邊城,謝晏辭不由地迴憶起當初從戎的日子,突然書房內傳來家具磕碰的聲音。


    還有蘇歡的聲音,正嬌滴滴地拒絕著。


    “大人,不可!”


    “大人,這不合適!”


    謝晏辭身體動的比腦子快,手裏拐杖砰地一聲砸開書房門,想都沒想地吼出聲。


    “你們在做什麽?”


    高夢陽被砸門聲嚇到,手裏的東西沒拿住,掉在地上,咕嚕嚕地滾落一地。


    銀子映著日光,在地板上閃閃發亮。


    “你是何人?”


    蘇歡連忙介紹。


    “高大人,這是我家小叔,先忠武王的世子,謝晏辭。”


    高夢陽施了個禮。


    “謝家滿門忠烈,不想下官今日竟有機會見到世子,實在是三生有幸。”


    高夢陽的姿態放得很低,謝晏辭卻不言不語,盯著地上的銀子看。


    看他這樣,高夢陽不好意思地彎腰撿起銀子解釋。


    “謝世子,我聽說你們流放到這裏身無分文,想必生活艱難,才拿出這點積攢的銀錢饋贈謝夫人,略盡綿薄之力。”


    謝晏辭一瘸一拐地走進書房,表情不屑。


    每一年送到這兒的流放犯多了,他一個七品知縣難道還挨個資助不成?


    他看他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謝晏辭不動聲色地把蘇歡擋在自己身後,拱了拱手。


    “謝過高大人的好心。不過我謝家還未到山窮水盡之時,就不勞大人施舍了。”


    “小叔,你怎麽能這麽跟高大人說話呢!高大人也是為了我們好。”


    蘇歡語氣不讚同,從謝晏辭身後走出來,笑著對高夢陽道歉。


    “高大人,我小叔他說話直接,您別往心裏去。現在謝家確實沒到揭不開鍋的地步,還能生存。大人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而且,大人已經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若是再欠大人的人情,妾身就真的無以為報了。”


    高夢陽連忙搖手。


    “我那都是舉手之勞,有什麽麻煩。夫人太客氣了。”


    蘇歡和高夢陽有說有笑,謝晏辭實在聽不懂他倆在打什麽謎語,三個人的房間,好像隻有他被排擠了一般。


    而且蘇歡剛才還為了這個縣令兇他!


    謝晏辭莫名生氣,語氣上自然也帶出一些。


    “你求他幫了什麽忙?你知不知道幫忙都是要人情還的!”


    蘇歡本來辦成了事還挺開心,聽謝晏辭這仿佛丈夫質問出軌妻子一般的語氣,也忍不住生氣。


    “我就是求高大人幫忙批個條子買牛也有錯嗎?


    不買牛,十畝荒地什麽時候能開完?你想累死母親嬸嬸她們嗎?”


    謝晏辭忍不住委屈,他哪知道她是要買牛,她之前也沒和他說過啊。


    高夢陽夾在中間尷尬地不得了,不知先勸哪個好。


    好在蘇歡也沒有在別人麵前表演吵架的愛好,又對高夢陽道了一次謝,便主動告辭了。


    謝晏辭拱了拱手權做告別,也離開去追蘇歡了。


    高夢陽從後麵看這兩人路上還在拌嘴,不覺咋舌。


    這哪裏是叔嫂,倒像是年輕夫妻。


    高夢陽正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好笑,他的師爺突然冒出來,若有所思地道。


    “大人如今也快而立之年,還不考慮婚姻大事嗎?”


    高夢陽自嘲地笑了笑。


    “我家境這麽貧寒,無論娶了哪家女郎來,不都是害人家?


    況且,現在國內朝堂不穩,國外又有敵人虎視眈眈,無論是朔北燕山外的蠻族,還是咱們這邊的巫黎人都不是好相與的。


    我一心隻想報效國家,暫時沒有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


    師爺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目光卻盯緊了遠去的蘇歡。


    ……


    蘇歡實在不想理無理取鬧的謝晏辭,大著肚子走的飛快。


    她沒見過雪,根本沒想過下了雪的石板路居然會那麽滑,京城流行的棉鞋踩在這地上,跟踩在鏡麵上一般,直接就害她滑飛了。


    好在她有修為做底子,險險地拉住了道旁的樹幹穩住了身形,腰肢一用力就重新站直了。


    身後的謝晏辭就沒有那麽好運了。


    他扔掉拐杖衝過來想抓住滑飛的女人,結果那女人站穩了,他卻直接摔了出去,本就是傷腿,這一下子摔的更疼。


    可是那女人不僅不感激,還站在一邊哈哈大笑。


    “小叔,你瘸著腿跑那麽快做什麽?人家高大人好好的一院子雪景,直接被你印了個人型出來,難看死了!”


    謝晏辭冷著臉自己爬起來,環顧四周,卻找不到自己的拐杖。


    一抬頭,拐杖卻被那女人撿在手裏。


    “還給我!”


    “這個都摔裂了,去木匠那裏給你打個新的吧。”


    蘇歡隨手把拐杖扔進一旁的湖裏,拐杖擊碎薄冰沉進湖裏。


    謝晏辭臉都黑了。


    “你把拐杖扔了,我怎麽走出去?”


    蘇歡露出一張大大的笑臉。


    “那還不簡單,你求求我,我就扶你出去了。”


    謝晏辭才不會求這個冒牌貨!


    路上這兩個月,他費盡心機也沒查出這個女人的真正身份。反而,查到的所有消息都能跟真正的蘇歡對的上。


    但越是這樣,謝晏辭就越警惕。


    能把一切線索都做的天衣無縫,不就更說明這個冒牌貨身後有著天大的陰謀?


    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他都會好好盯著她的!


    他一定會查到,她究竟是為何而來!


    謝晏辭身殘誌堅地自己扶著樹站起來,拖著傷腿慢慢往前挪。


    蘇歡剛才的那點怒火,已經因為謝晏辭的窘態笑沒了。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主動湊過去架起謝晏辭。


    “你……”


    “好啦好啦!不用你求了,行不行?誰讓我是做嫂子的,隻好讓著你了。”


    謝晏辭還想掙紮,蘇歡一把掐住他的手腕。


    “你可別亂動啊,我的鞋很滑的,到時候咱們倆一起摔倒,你該傷到我肚子裏謝家的未來了!”


    謝晏辭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蘇歡的肚子。


    她可真敢賴!不知道和哪個野男人懷的孩子,卻在這兒一口一個謝家的未來。


    那個男人也是,自己的女人懷了孩子居然不管不顧,毫無責任擔當!什麽狗東西!


    他謝晏辭,就做不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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