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哲兄弟忙著參加縣試和院試的時候,劉世祥在北京,參加萬曆二十三年的乙未科會試。


    在萬眾期待中,劉世祥卻落榜了。


    其中原委,說起來讓人很無語。


    劉世祥母子一迴到京城,林承南和林老夫人就謀劃著,要用品貌俱佳的劉世祥,來接一門好親。


    林承南早已打聽到,張位張閣老有一位庶女,是他的愛妾所生,長得花容月貌,極得張閣老的疼愛。


    張閣老一心要為愛女,選一位家世清白,前途遠大的夫婿,所以留到十五歲,還未許配人家。


    劉世祥的母親,雖然是林承南的庶女,但是,劉父卻是一位進士出身的大明官員。


    劉世祥是嫡出長子,眼看著就能考上進士,有了張閣老這位嶽父,和他這位工部左侍郎的外公提攜,還能沒有一個好前途?


    他讓夫人去處理這件事兒。


    林老夫人先是給張家遞話,又請張夫人帶著那位張六小姐,到家裏做客,暗中觀察了劉世祥許久。


    連張位和他的妾室,也找借口來林家走動。


    見劉世祥一表人才,學問又好,又是江西老鄉,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反而急著向林老夫人遞話,讓這邊速速去提親。


    (張位張閣老,江西南昌府人)


    林老夫人這才向老姨娘和劉夫人提起,說老太爺為祥哥兒選了一門好親。


    劉夫人嚇了一跳:“我家祥哥兒可是有婚約的!”


    不等林老夫人說話,老姨娘就斥責女兒道:“我早跟你說了,那個鄉下丫頭,不是咱們祥哥兒的良配,早退了婚才好。


    現在,耽誤了咱們祥哥兒不是?”


    不等劉夫人迴話,老姨娘就對林老夫人說:“大姐放心,這邊讓祥哥兒,盡快退掉鄉下那門親事,你隻管答應張家那邊就是。”


    老夫人不鹹不淡地對劉夫人說:“你既是林家人,就應該為林家著想。老太爺的仕途越穩,你們才好大樹底下好乘涼。”


    送走老夫人,老姨娘就迫不及待地說:“去叫祥哥兒,趕緊寫信迴去,把婚退了。


    他身邊那個小廝,聽說是那鄉下丫頭送給他的?一並送迴去!”


    劉夫人說:“祥哥兒的脾氣,倔得很,怕會因為退婚這件事,影響他考試。


    女兒的意思,還是等他春闈後再說吧。”


    老姨娘急了:“就怕人家張閣老那邊不等咱們,錯過了張六小姐,咱們祥哥兒,再到哪裏去找一位閣老嶽家?”


    那是去年冬天的事兒。


    劉世祥整日在院子裏苦讀,兩耳不聞窗外事,根本不知道他的阿娘和外婆,正在商量著如何讓他退婚。


    一天,周大寶聽著院子裏的兩個丫鬟,在廊簷下悄悄的嚼舌根。


    一個說:“劉公子好福氣,一來北京,就被閣老家選為女婿,林家將來,怕是又要出一位尚書閣老羅。”


    另一個說:“可不是?聽說那位張六小姐,極得張閣老寵愛。


    咱們公子要是中了進士,張閣老定會在京城,給他安排個好職位。


    還有咱們家老太爺,有了張閣老這位親家,離升尚書的日子不遠了。”


    另一個說:“羞不羞?咱們隻是老夫人臨時安排過來的,哪裏就把你指給公子了?還咱們公子,我看你是想留在這院子裏了吧?”


    另一個丫鬟不依,兩人就在廊簷下打鬧起來。


    周大寶正從街上買紙迴來,隔著院門,聽到兩個丫頭的對話,以為是劉世祥變了心,要甩掉小姐,另攀高枝了。


    大寶進屋,氣哼哼地把宣紙扔在桌子上,質問劉世祥:“公子,我家大小姐哪裏不好了?你還沒有考中進士呢,就想學那陳世美?要另攀高枝?”


    劉世祥噌地站了起來:“這事從何說起?”


    大寶便一字不漏地,把聽來的話語複述了一遍。


    末了還說:“我家老爺,還是你的恩師,想不到你竟是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你把路引還給我,我這就迴瑞昌,不伺候你了!”


    劉世祥愣了半晌,扯著周大寶,就去隔壁找劉夫人,顫聲問這事是不是真的?


    劉夫人見瞞不住, 心想,這事情遲早要處理,長痛不如短痛,今日索幸把話挑明,斷了兒子的念想,也好讓他專心準備會試。


    老姨娘也在一邊幫腔,把那張家庶女誇出花兒來。


    最後說:“你有了一位閣老嶽父,還愁做不到好官嗎?你阿娘辛苦半輩子,可算要熬出頭了。”


    劉世祥聽完,當即就迴去收拾行李,他要和周大寶搬出林家,住到江西會館去。


    老姨娘和劉夫人頓時慌了,他們可是向林老夫人打過包票的,劉士祥離家出走,讓他們如何交差?


    劉夫人又使出她的絕食大招,躲在房間裏不吃飯。


    這一次,劉世祥沒有妥協,也以絕食相抗。


    他哭著求道:“阿娘,孩兒知道你把我兄妹養大不容易,其他事情,孩兒都依你。


    唯獨這件婚事,先有恩師的教養之恩,後有孩兒與師妹的青梅竹馬之情,還望阿娘成全孩兒。


    阿娘放心,就算不結交京中權貴,孩兒也會給你掙個誥命迴來。”


    老姨娘見周大寶跪在劉世祥身邊,深恨他多事,銳聲叫著,要拉他出去打板子。


    劉世祥護著周大寶不放:“外婆要打大寶,請先打死孫兒吧。”


    老姨娘罵道:“不孝的東西,你阿娘三天沒吃飯,也沒見你端一碗湯到床前,一個奴才,你倒護得緊!”


    周大寶抗聲道:“我不是奴才!我家是良民,我隻是雇工而已。”


    劉世祥也三天沒吃飯,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拉著周大寶就往外走。


    劉夫人在裏間,急得沒辦法,這時候想起女兒沒在身邊,也沒人幫她勸勸兒子。


    忙叫秋姑姑出去拉住兒子,秋姑姑本來就不讚同夫人的做法,硬生生的拆散人家師兄妹,是真疼兒子嗎?


    她還是跑出去,攔住劉世祥兩人:“公子,這冰天雪地的,你去哪裏?你這是要夫人的命啊。”


    劉世祥跪在院門外大哭:“請阿娘放過孩兒!”


    不肯進來。


    跪了半天,劉夫人心灰意冷,對秋姑姑說:“罷了,兒大不由娘,我找我那可憐的夫君去吧。”


    說吧,扯過一根腰帶,就往房梁上搭,竟是要尋死。


    秋姑姑嚇得大叫,一邊拖住劉夫人,一邊叫老姨娘:“小姐上吊了,你們都別鬧了!”


    劉世祥在雪地裏跪了半天,心力交瘁,猛一聽到秋姑姑慌張的叫喊,腦子嗡的一聲,一頭就栽倒在雪地上了。


    周大寶忙將他背進房間,換下濕漉漉的外套,把他安置在床上。


    劉夫人聽說兒子暈倒,也顧不得再鬧,忙趕過來看望。


    西院這邊的鬧劇,被老姨娘下了封口令,一點風聲也沒有傳到出去。


    兩個丫頭自知惹了禍,也不敢出聲,隻有那個粗使婆子,尋著機會,把消息傳遞給了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吩咐她閉嘴,東院這邊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準傳到林承南那裏去。


    劉世祥醒來以後,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誰也不知道他在想啥。


    劉夫人有些後悔,覺得不該這樣逼迫兒子。


    但是,看到林老夫人拿過來的嫁妝單子,她又心動了。


    一個庶女,張閣老竟能拿出上萬兩的陪嫁,可見是真心疼愛這個女兒。


    想想她自己,當初的一千兩嫁妝,還是姨娘偷偷給了些壓箱底的錢,否則,她哪裏能挨得過這麽多年!


    劉夫人更加堅定了讓兒子退婚的決心。


    劉世祥染了風寒,病了一個多月才好。


    等到過了新年,臨近考試的時候,林承南檢查他的功課,見他形銷骨立的樣子,很是吃驚。


    詢問後,才知道他生病的原因,當下不屑地說:“大丈夫何患無妻?既是立誌做官,就不要做出這小兒女態來。


    祥哥兒,你應該長大了!要懂得取舍!”


    二月初二的會試,劉世祥落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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