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華不知該如何勸慰她,哪怕在後世,還有好多人重男輕女,何況是大明這個封建社會?


    身為女人,除了自救,哪裏能指望男人的憐憫?


    “四嬸何至於如此?”舜華隻好勸道,“你還有大鳳二鳳三鳳,好好培養她們,你還要為她們謀取好前程呢。”


    “沒活路了呀……”向氏邊哭邊解開濕漉漉的衣衫,“就為那小賤人早上滑了一跤,就把我往死裏打啊……你看……你看看……”


    舜華見她前胸後背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臂上的淤青還在往外滲血,心頭一股無名火起:這是有多大的仇恨啊?下這樣的死手!


    “四嬸先換了衣衫,”舜華不忍直視,手忙腳亂地幫她換好衣衫,扶她到床上躺下,又解開自己帶來的被子給她蓋上。


    向氏縮在床上瑟瑟發抖,嘴裏還在嗚嗚地低泣,舜華正想著怎麽再勸勸呢,就聽秉辰在外麵敲門:“阿姐,大伯讓我送碗酒來,說是喝了祛寒。”


    舜華拉開艙門,秉辰關切地問:“四嬸沒事吧?”


    他雖然生先生袁鴻章的氣,但見四嬸跳江,小小少年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阿娘還在的時候,這位四嬸也時常來家裏走動,到底比其他族人更親近一些。他見袁鴻明飲酒祛寒,忙給師娘兼族嬸送了一碗來。


    “沒事,你們在外麵待著,不許亂跑,免得再給大伯惹麻煩。”舜華接過酒碗,囑咐他道,“你看著秉生,不許亂跑。”


    拉上艙門,舜華扶起向氏:“四嬸喝口酒,祛寒的。”


    向氏任由她灌了幾口酒,許是哭累了,倒在床上隻顧流淚。


    舜華見大鳳的衣服也打濕了大半,疑惑地問:“你怎麽還不換衣服?”


    “我……沒帶衣服,”大鳳抽抽噎噎地說,“我娘跑得急,我跟出來,沒來得急拿衣服。”


    舜華:……


    隻好翻出一套自己的衣裙給她:“這是我的,有點大,你將就一下。”


    大鳳看到麵前粉蘭色的細棉布衣裙,頓時停止了哭泣,猶豫著接過來,背過身就換上了。


    裙子有點長,裙擺拖到了地上,她在腰上卷了兩圈,用腰帶紮住,這才穿上。


    “你阿公家在九江府哪裏?下了船你們怎麽去?”舜華沒話找話地問。


    “我記事起就沒去過,聽我娘說,阿公阿婆早就不認我們了……”


    床上的向氏又哭出了聲,舜華隻好打住這個話頭。


    這對母女沒地方去,向氏下了船也是要尋死路的,那樣的話剛才這一頓就白忙活了。


    “既然出來了,就多待兩天再說吧,袁幺叔他們在九江碼頭租了一座院子給帳房們住,雷七娘和鴻賓的奶奶都住在那裏,你們先到那裏住幾天。”舜華說,“散散心再說。”


    過了許久,向氏許是哭累了,許是被灌醉了,沉沉睡去。


    舜華這才拉著大鳳囑咐道:“你要看好你娘,你娘要是沒了,你姊妹更慘!”


    大鳳也嚇壞了,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不住地點頭。


    九江碼頭到了。


    雷五在碼頭上接貨,此時正等在岸上,見舜華一行人下船,忙迎上來問好:“公子們難得出來,坐船還習慣吧?”


    “挺好,順風順水的,大半日就到了。”舜華把雷五拉到一邊,跟他講起暫時安置向氏母女的事。


    袁鴻明下船來,見舜華向自己招手,也走過去聽他們說話。


    “依我說,”袁鴻明說,“等卸空了貨,讓她母女隨船迴去得了,一家人哪有不吵架的?吵了架就跑,家也不顧了?”


    豈止是吵架,舜華心說,再不跑,人就要被打死了。


    “大伯,現在就讓她們迴去,您不怕她又在你船上跳江?”舜華問。


    袁鴻明立即不吭聲了,跳一次就夠嚇人的了,哪能再承受第二次?那他今年都別想再跑船了,晦氣!


    “雷老板,你們租的那地方,能否暫時安頓她們?夥食費我來出,等她們冷靜後,自己決定去留。”


    “可以,後院隻有七娘和一個燒飯的婦人住,可以騰一間給她們。”雷五痛快地說,“我讓七娘來安置她們。”


    不一會兒,雷七娘風風火火地跑來了,後麵跟著袁鴻賓。他被雷五派過來,管理九江的總帳。


    秉哲三人都迎了上去,幾人是族學裏要好的玩伴,一起打過架的交情。


    “鴻賓,”按輩份三人應該叫他叔,但幾人從來都是直唿姓名,秉生一見麵就迫不急待地問,“記賬累不累?九江府好玩不?”


    袁鴻賓小大人似的,身上不複有少年人的稚氣,他望著不識愁滋味的秉生,搖著頭說:“我還沒有進過城哩。”


    秉哲惋惜他不能繼續讀書,把大好的前程耽誤了,就不敢問他在九江的情況,怕勾起他的傷心事,隻好沉默。


    “鴻賓,”秉辰也上前打招唿,“新式記賬法好用不?你記賬時有沒有不會的?”


    “暫是沒有,”袁鴻賓驕傲地笑道,“其他人有不會的,晚上迴來都來問我,我告訴他們,把先生教的功課反複練習。那些練習題我都留著,現在他們都問我要呢。你們等等,我去跟先生打個招唿。”


    培訓班裏的人,無論年紀和輩份大小,都稱舜華為先生。


    袁鴻賓快步來到舜華麵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先生!”


    舜華見他穿一身幹幹淨淨的細麻布長衫,十分精神,心下高興,問他:“三阿奶還好吧?生活習慣不?工作可吃力?”


    袁鴻賓看向她身邊的雷七娘,有些羞赧地說:“托先生的福,工作還能勝任,阿奶很好,比在家還好……”


    雷七娘追他到九江碼頭,幫他照顧瞎奶奶,幫他們漿洗縫補,順便跟他學認字,現在都能認上百個字了。


    雷七娘驕傲地說:“先生,他可厲害了,下工後還給其他人做先生呢。”


    大鳳扶著她娘從船上下來,不知所措地朝舜華走過來。


    舜華對向氏道:“四嬸,你們跟七娘去,那裏住的都是咱們族裏的人,你們先歇兩天,要迴家的話搭船也方便。”


    向氏知道袁鴻章跟二房的過節,沒想到舜華還貼心地為自己安排住處,心下感動,哽噎著說不出話來。


    見一個小姑娘過來攙扶自己,隻得跟著她去了,自己抱著必死之心,從家裏跑出來,身無分文,又能去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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