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陣大亂。


    劉大人?


    林曉有種不好的預感。


    擠開人群,幾步走到台上。


    發現劉文庚躺在圓台地板上,小春子跪在一旁,拿著一個藥瓶。


    “太爺,太爺。”


    小春子聲音帶著哭腔。


    此時的劉文庚瞪著眼睛,嘴唇蠕動,但發不出聲音。


    一旁站著的兩位翰林院學士一臉焦急之色。


    周圍圍了不少人。


    “讓一下,我懂醫道。”


    說話之人竟是公輸芊羽。


    “大家都靠後一些,病人需要通風。”


    公輸芊羽俯身抓住劉文庚的手腕扣住脈門。


    “胸痹之症,很嚴重。”


    公輸芊羽眉頭緊鎖,抬頭看向小春子手中的小瓶兒。


    “你跟你家太爺吃的什麽藥?”


    “是炙甘丸,太爺素有心痛之症,平日裏隨身攜帶炙甘丸,發作了就吃上兩丸,但今次,今次小的喂服了五丸,太爺還不見好轉。”


    小春子邊說邊哭。


    林曉邁步來在公輸芊羽身旁。


    “少閣主還望全力施救,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公輸芊羽眼睛一亮,但隨即黯淡下去。


    “不是奴家不想救,劉大人的脈已經摸不到了。”


    林曉內心一緊,看向劉文庚的臉部。


    發覺此時劉大人眼睛大睜,瞳孔開始擴散,嘴唇似乎還在微微顫抖。


    “這~”


    林曉疑惑的看向公輸芊羽。


    公輸芊羽心念電轉。


    “劉大人有執念。”


    劉文庚突然抬手一把抓住了林曉的手。


    林曉大驚,汗毛倒豎,脊背出了一層冷汗。


    咬了咬牙,林曉俯身側頭將耳朵貼近劉文庚微微張合的嘴。


    “劉大人,我是林曉,你有什麽話要說?”


    聽到林曉兩字,劉文庚開始擴大的瞳孔,突地止住。


    嘴裏發出了夜梟的低吼。


    “釋~天~教~釋~天~教~釋~天~教~”


    林曉內心一陣焦急,下麵呢,釋天教下麵呢?


    還未等林曉發問,隻覺劉文庚抓住自己的手一鬆。


    再無聲息。


    林曉扭頭看去,劉文庚二目圓睜,頭努力地向後仰起,嘴巴大張,一縷血跡自嘴角溢出,順著臉頰流到了耳邊。


    他滿是褶皺的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似乎喊出了心中積蓄已久的壓抑,最終得以解脫。


    他殺?


    林曉首先想到了兩個字。


    這橋段林曉無比熟悉,每到關鍵時刻,即將揭曉謎底的時候,關鍵人物突然死亡,死前還不把話說完。


    難道我也不能免俗?


    其實,林曉還真是誤會劉文庚了,劉文庚把他想告訴林曉的話說完了。


    沒錯,就是三個字,釋天教。


    當年末雨芳自神京逃離,臨走之前曾取秘密見了義父劉文庚一麵。


    告訴劉文庚,如若自己始終沒有返迴神京,見到苗兒後告訴他三個字,釋天教。


    劉文庚雖不明白什麽意思,但並沒有追問,之後十數年,末雨芳杳無音信。


    這始終是劉文庚的一塊心病,直到今晚見到幾乎與末雨芳一模一樣的林曉,當場喊出了苗兒,並得到了確認。


    本想爺孫二人雅集之後好好敘敘舊,問一下末雨芳的下落,義女義孫,承歡膝下。


    奈何天不遂人願,不知是驟逢喜事導致情緒大幅波動,還是今晚通曉熬夜殫精竭慮應付皇帝,導致胸痹之症發作。


    彌留之際,劉文庚聽到了林曉的唿喚,用盡最後的生命,喊出了壓在心中巨石。


    他解脫了,他沒有遺憾的離開了。


    但林曉不知道這一切啊。


    林曉想起之前,劉文庚說要自己今晚再出佳作,就算是死他也瞑目矣。


    一語成讖。


    難道是誓言應驗了?


    “小春子,我下台以後,你始終沒有離開過你家太爺嗎?”


    “沒有。”


    小春子知道自家太爺似乎與林曉關係不一般。


    “你家太爺有沒有吃過什麽或者喝過什麽?”


    小春子想了想。


    “也沒有。”


    林曉摩挲著下巴。


    “林公子認為有人下毒。”


    公輸芊羽看向林曉。


    圍著的眾人聞聽此言臉色大變,尤其是兩位翰林院學士。


    雖然劉文庚這個首輔隻是個擺設,既不中用,也不中看,隻是偶爾拿出來做吉祥物用一用,但畢竟是首輔。


    這要是被人毒死了,皇帝要追責,翰林院絕對排第一位。


    “林大人,本官看劉大人不像是中毒,還是等禦醫來了再說,切不可妄言。”


    翰林院始終在樓下主持雅集的學士出言警告林曉。


    “哦,是在下唐突了,老毛病犯了。”


    聽到林曉說道老毛病三個字,這位學士臉色好了一些,畢竟林曉推理斷案那是一絕,幾乎無人不曉。


    “禦醫來了。”


    一個年約六旬左右的老者,身後還跟著一個背著背著藥箱小童兒,快步走了進來。


    “在下是今夜宮中值守的禦醫,煩請諸位讓讓。”


    禦醫來在台上,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劉文庚,立刻雙眉緊皺。


    俯身上前手搭脈門,又翻開眼皮看了看,搖了搖頭。


    “準備後事吧。”


    “在下是劉大人的子侄,煩請禦醫確認一下劉大人的死因。”


    林曉擋在禦醫身前。


    禦醫臉色不虞。


    “這位是血刀衛副總管林大人。”


    公輸芊羽輕飄飄來了一句。


    “啊,原來是林副總管,下官眼拙,勞煩少待,下官再仔細驗看一番。”


    “有勞。”


    人之常情。


    “大人客氣。”


    禦醫側身對著周圍人群高喊。


    “死者為大,請諸位讓出高台,背對逝者。”


    人群立刻退下圓台,轉身背了過去。


    禦醫先是對著屍體行了一禮,接著上前仔細檢查。


    摸脈門,翻眼皮,身體內外仔細檢查了一番,用手指粘了一些劉文庚嘴角溢出的血漬,放在眼前仔細觀瞧,又放在鼻下嗅了嗅。


    從裏到外檢查了劉文庚的全身,在確認小春子是劉大人的貼身小廝後,又仔細詢問了劉文庚的過往病史。


    “銀針。”


    禦醫從藥童手中結果銀針,又是一番試探,這一圈兒下來,額頭明顯見汗。


    “林大人,下官可以確認,劉大人突發胸痹,無藥可醫。”


    禦醫可都是國手,林曉點了點頭。


    “都讓開!”


    一聲大喝,頗為囂張。


    林曉轉頭看去,分開的人群通道,走來六七個人。


    大喝之人林曉認識,胡彪。


    身後還跟著幾人,赤紋黑袍,頭戴纏棕帽,腰配直刀,皆是血刀衛製式打扮。


    其中兩人看著麵熟,一人少了一條左臂,個子瘦高,麵色蒼白,略顯陰鷙的男子,另一人麵相頗為稚嫩。


    正是當日林曉初入神京在四海客棧裏,見到的胡彪時,他所帶的兩個手下,名字不知道。


    胡彪身前還是繡著虎彪,但走有金線。


    現在林曉是血刀衛副總管,對血刀衛也頗為了解,胡彪這身衣服是總旗的打扮。


    身後見過的另外兩人,胸前已經由鬥牛換成了虎彪,隻不過沒有金線,這是小旗的標誌。


    二人生後各自跟著兩人,鬥牛服,最底層的密探力士。


    胡彪一眼看到了林曉。


    “林副總管,胡彪有禮。”


    “你~”


    一道身影電射而至。


    赤紋黑袍,血色大蟒,虎頭護臂,眼罩黑紗。


    來人飄落圓台中央,立刻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有毒,都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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