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澤一郎放下槍,兩名日本特務跑過去查看情況,丁翔還有唿吸,立即送往醫院搶救。


    受到驚嚇的賓客們紛紛乘車離開,警備司令部的警察在酒店周圍拉上警戒線,澀穀平介得知錢永勝和賴三張等人遇刺身亡後大為惱火,日本憲兵司令部小野副司令下令務必緝拿兇手,刺殺現場的照片和新聞很快見於報端。


    餘家倫的通緝令貼滿了大街小巷,而此刻於嘉澍正躲在法租界距離熊記成衣店不遠的一間倉房裏。


    行動當天,何仲勉很早就來到學校,兩名特務在校門口附近徘徊。昨晚,宋紫嫣徹夜未眠,明知父親的下落卻無法相見,第二天在學校走廊迎麵遇見了何仲勉,何仲勉塞給她一張紙條,約在後院存放樂器的庫房見麵。


    見到安然無恙的何仲勉,宋紫嫣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來不及詳談,宋紫嫣接到一項緊急任務,想辦法引開校門口特務的注意力,何仲勉趁機從側門溜出,在規定好的時間給酒店前台打去電話。


    午餐時間的教工食堂裏,純子小姐望見不遠處何仲勉和宋紫嫣邊吃邊聊著什麽,她剛要端著餐盤過去,被一名同事叫住,示意不要打擾兩個人,同事們都在傳何先生和宋老師正在談戀愛。


    何仲勉將錢永勝已被除掉的好消息告訴了宋紫嫣,紫嫣連咬幾口饅頭掩飾著複雜的心情,那個害慘全家的惡人終於得到應有的結果,而親手殺死錢永勝的竟是於嘉澍,令宋紫嫣訝異不已。


    前日,當何仲勉得知於嘉澍與宋紫嫣的關係時也很意外,是突發的戰爭讓兩個走在不同人生軌跡的摯友產生交集,於嘉澍從酒店現場逃離後立刻按計劃潛入租界,與何仲勉取得聯係,而丁翔卻因掩護於嘉澍撤離,不幸受傷被捕。


    “現在該怎麽辦?”宋紫嫣神色焦急地問。


    “麵帶微笑,不要讓周圍人覺察出異樣。”何仲勉把粥碗推近宋紫嫣,紫嫣端起來喝著。


    “倫哥藏在租界內的一處秘密場所,距離熊記成衣店不遠。”何仲勉不動聲色地說。


    “需要我做什麽?”


    “每晚送一次飯給他,記住不要引起懷疑,地址是馬斯南路四十三號別墅後院的倉房,主人是位法國音樂家,戰爭爆發後舉家迴國了。”


    “嗯,附近有店裏的老顧客,常去那邊送衣服,不會引起懷疑的。”


    “鑒於我和老許的身份不能與倫哥見麵,情況緊急隻能讓你冒險了。”何仲勉關切地說。


    “我知道,一定會圓滿完成任務的。”


    何仲勉點了點頭,交代了更多具體細節,並讓宋紫嫣轉達於嘉澍,上級組織很快會決定下一步的計劃安排。


    接下來的幾天,宋紫嫣和往常一樣吃過晚飯坐上黃包車去給客戶送做好的成衣,然後步行穿過街巷來到馬斯南路四十三號別墅後院,每次停留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鍾,出來後趁著夜色拐到大路乘坐黃包車去夜校上課,擇機與何仲勉相互傳遞信息。


    每晚見麵雖隻有短短五分鍾,但對兩位同窗摯友來講已彌足珍貴。當於嘉澍第一眼看見宋紫嫣站在眼前,二人緊緊相擁,他覺得紫嫣一點沒變,還是那麽好看,宋紫嫣望著於嘉澍黝黑的麵龐和清晰疤痕,以及魁梧了一圈的身材,能夠想象於嘉澍經曆了什麽,得知於嘉澍父母的遭遇後宋紫嫣淚灑衣衫。


    於嘉澍邊狼吞虎咽地吃著,邊聽宋紫嫣講述他離開蘇州老家後發生的事,當然最關心的還是方慧,紫嫣說已經給家裏發過幾封電報卻杳無音訊,於嘉澍嘴裏塞滿東西不知如何應答。於嘉澍說他見到了宋啟昌,老爺子氣色很好身子硬朗,除掉錢永勝這個漢jian,他也一定會開心的。


    聽見漢jian兩個字,宋紫嫣微微皺了下眉頭,起身走向門口,讓於嘉澍早點休息,明晚再來看他,轉身出門。


    公共租界靠近江邊的一條長椅上坐著一位戴禮帽的青年男士,正認真閱讀報紙,一位身材壯實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坐在旁邊,拿起一根香煙,卻發現火柴用完了。


    “先生,能借個火嗎?”許冠發說。


    何仲勉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盒洋火遞給他。


    許冠發迴了聲“謝謝”,點燃香煙。


    “倫哥一切安好,等待下一步的安排。”何仲勉目光停留在報紙上,低聲說。


    “警察局出動大批警力和憲兵司令部的特務一起全城搜捕,街上到處都是餘家倫的通緝令,他不能留在上海了。”


    “去哪,蘇州?”這是於嘉澍向宋紫嫣提出的想法。


    許冠發晃了晃頭,吐出一股煙,說:“眼下戰事吃緊,蘇州和南京都很動蕩,何況以日本人掌握的情報,很有可能已將倫哥潛逃的消息通知了蘇州當局,因此他還暫時不能迴老家。”


    “嗯。”何仲勉點了點頭。


    “去蘇中根據地,我來協調安排,你負責向於嘉澍同誌傳達。”


    何仲勉有些激動,迴道:“好,代於嘉澍同誌向黨組織表示感謝。”


    許冠發會意點頭,拍了拍裝有火柴盒的口袋,裏麵藏著於嘉澍寫的入黨申請書。


    緊接著兩個人著重商議了營救丁翔的計劃,據報紙上刊登的消息,丁翔受傷後並沒有送往日軍控製的公立醫院搶救治療,而選擇了一家私立醫院,根據經驗判斷,日本人這麽做一定有著險惡用心。


    “無論怎樣,先要了解丁翔的傷勢情況,再做下一步打算。”


    “嗯,交給我吧。”何仲勉迴答。


    “不可,雖然錢永勝等人被鏟除,但你的嫌疑並未完全解除,日本人很可能設下陷阱,我們不能冒險,另外,立刻關張丁記魚貨鋪,讓老板撤離。”


    “你擔心。。。”


    “地下工作不能抱有絲毫僥幸心理。”


    “可那是我們在日統區為數不多的交通站,我堅信丁翔同誌不會出賣組織的。”


    “我也相信,但。。。好了,先完成眼下的任務,我會通盤考慮營救計劃的。”許冠發說完踩滅煙蒂,起身走開。


    許冠發的判斷沒錯,這的確是日本人設下的陷阱。


    丁翔中彈後第一時間被送往公立醫院搶救,日本軍醫不惜代價終於使丁翔轉危為安,這時忽然接到轉院治療的命令,就這樣丁翔被轉運到一家私立醫院,病情也逐漸好轉。


    澀穀平介命幸澤一郎在醫院內外密布偽裝的特務,表麵上看不出任何變化,並將消息散播出去,畢竟是刺殺政府官員的大案,各大報紙紛紛刊登出來。


    丁翔緩緩睜開眼睛,感覺到胸部鑽心的疼。澀穀平介命幸澤一郎在醫院內外密布偽裝的特務,表麵上看不出任何變化,並將消息散播出去,畢竟是刺殺政府官員的大案,各大報紙紛紛刊登出來。


    丁翔緩緩睜開眼睛,感覺到胸部鑽心的疼痛,他努力迴憶著刺殺現場的那一幕,被子彈擊中的刹那眼前出現一片白光,或許就是傳說中人死時都會見到的那束光吧,他不後悔甚至是開心的,不僅完成了任務,還掩護了倫哥撤離,死得其所,但此刻卻為何躺在病床上,很快丁翔就有了答案。


    醫生確認丁翔的傷情有所好轉後,特務們展開了極其殘忍的審訊。醫生給丁翔注射了一針致幻劑類神經藥物,會讓人短時間內喪失主觀判斷,摧毀其意誌,但結果卻令人失望。在特務的多番誘導下,丁翔仍舊沒有說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接下來是指認照片,餘家倫、何仲勉等人的照片在丁翔眼前搖晃,丁翔輕輕抬起手指卻閉上了眼睛。一連幾天,丁翔一邊接受著傷情的治療,一邊遭受著精神上的折磨,再這樣下去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但幸澤一郎卻不甘心就此放棄。


    澀穀平介端坐在辦公桌前聆聽著幸澤一郎的匯報,翻看著手裏的照片,目光停留在何仲勉的臉上。


    “案發當天,跟蹤何仲勉的人沒有發現他離開校園,巡捕房那邊也已經對搜查何仲勉家的事結了案,目前看何仲勉是幹淨的。”幸澤一郎用蹩腳的中文說。


    “錢永勝的手下說錢老板已掌握餘家倫和丁翔接頭時的一個重要情報,還沒等錢桑向你我匯報就被人除掉了,而就在前晚,他的手下賴三張搜查了何仲勉家。”澀穀平介望向幸澤一郎。


    “嗯,的確存在疑點,我會增派人手盯住何仲勉的。”


    澀穀平介擺擺手:“把人全都撤走。”


    幸澤一郎一臉茫然。


    “隻有平靜的水麵才能讓魚兒咬鉤。”


    “嗨!”幸澤一郎低頭迴道。


    事發後的第七天深夜,於嘉澍跟在宋紫嫣後麵走出倉房,鑽街過巷坐進一輛黃包車,幾經輾轉後抵達蘇中抗日根據地。臨別時於嘉澍叮囑紫嫣照顧好自己,宋紫嫣迴答會等到喝方慧和於嘉澍喜酒的那一天。


    返迴旅館的路上,宋紫嫣心中牽掛著一個人——丁翔,這也是於嘉澍最放心不下的,但組織上的安排必須服從,丁翔不僅是於嘉澍的救命恩人,更是他走上革命道路的引路者,希望宋紫嫣哪怕隻有一分可能,也要救出丁翔,宋紫嫣何嚐不想,鏟除錢永勝不僅替全家報了仇,還讓父親得知了真相,她暗下決心一定要設法營救丁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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