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們圍了一圈,表哥三人和包工頭站在最前麵。


    包工頭問表哥到底怎麽迴事,他這麽多年也算很有見識了,地下室突然之間灌滿了水,這事十分不對勁。


    表哥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之前遇到的怪事說了出來。


    包工頭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經驗告訴他,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柴油泵的功率不是蓋的,抽水工作進行得很快,地下室水麵急速下降。


    慢慢的,一個異物浮現在了眾人眼前,它在地下室偏裏麵的位置,看不太清楚,眾人紛紛用手電照了過去。


    強光下,它漸漸顯露出了本來麵目,那是一團正在隨著水流飄蕩的毛發,下方似乎還有什麽東西。


    表哥臉皮都在跳動,這好像是人的頭發啊,而且從長度來看,是男人的,大奎就是這種中長發。


    工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顯然,他們也發現了端倪。


    柴油泵還在不斷運轉,水位持續下降,慢慢地,那團毛發下麵的物體也浮現了出來。


    那是一張已經被泡得烏青發黑的人臉,脖子、軀幹、下半身陸續浮現出來,這人穿著工人的迷彩服。


    表哥身體一陣搖晃,要不是老騷和二禿子抓住了他,他險些直接掉下去。


    即使他的臉已經變成了這樣,但表哥還是認出來了,那是大奎!


    其他工人雖然反應慢,但很快也認出了大奎,大夥一窩蜂地湊了上來。


    包工頭有經驗,喊住所有人,不讓大夥下去,而後撥打了報警電話。


    大奎死得太過離奇,如果動了屍體,到時候恐怕很難說清。


    表哥跌坐在一旁,看著仰躺在地下室裏麵水中的大奎,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水很快被抽幹了,大奎的屍體躺在泥濘中,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表哥這才明白,一直飄散在周圍的是屍臭味。


    雖然沒上過什麽學,但表哥是個愛琢磨的人,他曾聽別人說過,如果給臭味分級,那屍臭絕對是排在第一位的。


    這玩意純粹就是真實傷害,能夠讓人產生強烈的不適感。


    但屍臭這東西不是屍體腐爛之後才會散發出來嗎?最起碼也要幾個小時起步才會有味吧。


    大奎從失蹤到現在被找到,前後不超過一小時,怎麽會有屍臭呢。


    就算泡在水裏,也不能爛得這麽快吧?想到這裏,表哥又意識到一個問題。


    人被淹死,屍體大多不是應該浮上來嗎?大奎為什麽沉底了?


    這些問題他都想不到答案,很快,警察帶著法醫來了。


    看到下麵的環境,法醫都是直皺眉,但職責所在,不得不下去查看屍體。


    很快,法醫在工人們的幫助下爬了上來。


    由於需要保密,工人們都被要求退到外圍,由包工頭和表哥這兩個責任人進行談話。


    法醫先是和警察小聲交流一陣,這才由警察上前同兩人對話。


    對方率先開口,詢問事情的具體經過,表哥覺得有些不對,因為警察到場後,自己就已經敘述一遍了。


    但人家都問了,表哥也不能不說,於是再次開始講述。


    這次警察中途提問了好幾次,反複詢問過幾個問題,表哥知道這是刑訊的一種手法,但事情本不複雜,因此他每次的迴答都是相同的。


    警察看了看周圍,這麽多的工人在場,如果說謊的話,那太離譜了,於是小聲說道,按照法醫的判斷,這人都死了有幾個月了,但奇怪的是腐爛程度並不高。


    一聽這話,表哥和包工頭都傻眼了,死了幾個月?開玩笑呢嗎這不是,前一個點大奎還在這喝酒呢。


    表哥當即說出了自己的疑問,並質疑警察是不是在拿他們開涮。


    大奎算是他的朋友,朋友死了,表哥心情十分惡劣,語氣不太好。


    警察也不惱,幹了這麽多年,他什麽風雨沒見過,安撫了一下表哥後問道,以前工地有沒有發生過什麽怪事。


    這問題就有些微妙了,然而,卻也擊中了表哥心裏的防線。


    他當即想起了之前那個夜晚自己遇到的怪事,幾個月以前,那件事就是幾個月以前發生的吧?


    表哥陷入了沉思,包工頭開始講述表哥遇到的怪事。


    警察聽完後沉思了許久才開口說話,案子他們會調查的,這兩天就別開工了。


    警察和法醫帶著屍體離開,工人們也都散去,表哥和老騷、二禿子三人失魂落魄地走出工地。


    大奎的死他們都很難接受,更何況還死得這麽離奇。


    工地停工了一個多星期,最後案子被定性為大奎酒後失足落水導致溺亡。


    至於法醫判斷人已經死了幾個月的事,官方則沒有再提過。


    知情的工人們議論紛紛,但開工前包工頭召集所有人開了個會,囑咐大家別把這事說出去,一人還給發了一百紅包。


    至於那個地下室,直接被填了。


    工人們領了錢,卻也沒做到保守秘密,可惜,事情太過離奇,說出去也沒人信。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進行自己的生活,表哥帶著老騷和二禿子繼續幹活。


    包工頭和老板進行了協商,大奎畢竟是在工地出事的,老板也算講究,出於人道精神賠了大奎家裏五十萬。


    那個年代五十萬是什麽概念,大奎家裏感激得不行,畢竟大奎是喝酒出的意外,人家不給錢也行。


    表哥因此心中的愧疚淡了一些,不過還是時常夢到大奎那張臉。


    約莫過了能有一個月,意外居然再次發生了。


    那個時候的人都講究,大奎去世四十九天了,正是燒七期的日子,表哥在晚上帶著老騷和二禿子到工地上祭奠大奎。


    來到已經被填死的地下室旁邊,三人擺上貢品,點燃了燒紙,念叨起大奎。


    老騷還掉了眼淚,說大奎遭了一輩子罪,沒享過什麽福,到了下麵可不能委屈到自己,需要什麽就給哥幾個托個夢。


    房子、車、女人,大夥在陽間買不起,燒點紙紮的還是能辦到的。


    仗義每多屠狗輩,老騷的話說得樸實,表哥和二禿子也濕了眼眶。


    可能是不想讓朋友看到自己哭,表哥起身去了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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