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巽起身後還是低著頭,不敢看她。


    西莉亞撇撇嘴,說:“先前看你體格不錯,原以為你加入騎士團會變得更優秀,沒想到你也變得跟他們一樣無趣了。”


    獵巽不明其意,稍稍抬起頭來,就見西莉亞將自己的鞋子遞到了他的麵前。


    “幫我拿一會兒,我腳上很髒,穿著迴去被發現的話會挨罵的。”


    獵巽想到了那些人的話,他們說自己給西莉亞提鞋都不配,他猶豫著,沒敢接。


    西莉亞不高興了:“怎麽,現在成騎士了,心高氣傲了?連幫我點小忙也不樂意了?”


    “沒、沒有!”獵巽趕緊伸手接過了她的鞋子,隻是低下的視線發現她還光著腳,就說,“如果公主殿下不介意的話,屬下……屬下可以把自己的鞋子給您!”


    西莉亞沒理他,自顧自地走在了前頭,負手道:“不要,我才不要穿別人的鞋子呢!我要走自己的路!”


    西莉亞就像個離經叛道的小姑娘,光著腳在草地上歡快地走著、跑著、跳著,有石頭也不怕,小的硌腳就躲開,大的平滑就踩上去,身法靈活的仿佛一隻自然的精靈。


    獵巽覺得她是自由的,誰也束縛不住的。


    但西莉亞告訴他:“你知道嗎,我父親打算把我嫁給那個王子了。”


    獵巽頓覺耳畔轟鳴,頭皮發麻。


    西莉亞踮起腳跳到一塊灰色的岩石上,仰望著頭頂的那片藍天,說:“父親說,身為一國的公主,最大的能力就是能為國家子民做點什麽,但讓我從政從軍是不可能的,因為我是女人,女人最大的能力是孕育新的生命。所以他要我嫁給那個男人,這樣能為兩國換來和平,穩定兩國局勢,等生了小孩,膝下孩童嬉鬧,家族壯大,也能有個美滿的下半輩子。”


    獵巽提鞋的手不由得緊了又鬆,或許,這對西莉亞而言也是個不錯的未來。


    但西莉亞又說:“我不想……我不想用身體去換取和平,這種事不適合我。戰爭不是靠女人就能維係的,這個世界需要維持正義才能維係和平,手頭上的實力遠比女人的身體要更有價值。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如果自身實力強大,女人就是錦上添花,如果實力薄弱,女人也隻是個生育工具而已,甚至會成為他們交換利益的犧牲品。我不想成為利益的犧牲品,也不想為了一個被束縛在皇宮、規矩裏的未來而努力。”


    西莉亞公主才十四歲,卻想的比任何同齡人都多,她向往自由,活得也很瀟灑,很能幹,如果不是這個公主的身份,她可以做很多事,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才能和本領去過一個無憂無慮的生活!


    那日陽光正好,風輕雲淡,西莉亞撫著耳邊的金發迴眸朝他微微一笑,她說:“我記得你的名字,叫獵巽對吧?聽起來就很強大呢!”


    正當獵巽不明其意的時候,西莉亞負手道:“這樣吧,你一個月後來接我,好嗎?帶我離開這裏,去一個沒有那些吵吵鬧鬧的勾心鬥角,可以自由唿吸外麵空氣的地方,可以嗎?”


    獵巽心跳如鼓,這算是私奔嗎?不不,他隻是個騎士,並非公主的良人……但是公主希望他能帶她走!


    或許這是違背騎士準則的做法,是會被國家通緝的做法,但當獵巽抬頭看向西莉亞那雙金輝的眼眸時,他忽然有了一個決心,誠摯的向她又單膝跪了下來,如同宣誓:“是!殿下!”


    後來,獵巽得知一個月後就是西莉亞出嫁的日子,他內心的想法就更加堅定了,為了西莉亞,他做足了準備,每日每夜的磨煉技藝,抽空安排人手和馬兒做接應,希望能趕在她出嫁的前一晚將她帶出宮殿。


    越是臨近時日,他的內心就越激動難耐,想見西莉亞,又怕會引人注意,便一直強壓著內心的期盼。


    然而就在他準備動身的那一晚,他被騎士團的人帶走了!


    他原以為自己的小動作被人發現了馬腳,但實則不然,是騎士團裏的一名公爵之子犯了事,他欺辱了一名良家少婦,被人哭訴並追查到了頭上,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因為恰逢趕在了西莉亞公主出嫁前鬧出的風聲,一旦傳出,鄰國一定會重新審視他們的國家,這一點是國主不允許的。


    可若是強壓下了這件事,會引起眾怒,因為那人已經在他們家的宴會上鬧得人盡皆知了!


    國主得知此事後,讓公爵盡快給出一個交代,公爵自然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去坐牢,於是,他們找到了一個替罪羊,還是一個無權無勢、沒有人幫忙哭訴的最佳替罪羊。


    獵巽就這麽被送入了監牢,為了不讓人認出他本來的麵貌,他們用剪刀剪了他的舌頭,用毒藥毒瞎了他的眼睛,用火烙將他的臉頰、身體都炙烤的不成形態,還謊稱是因為在逃跑的路上不慎掉入了鋼池的熔漿裏才會落得這麽個下場。


    那公爵甚至為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似真的兒子要死了一樣,國主看了也心疼,那哭訴的人都覺得有些過頭了,便就此放棄了申訴,領了公爵的賠償就走了。


    而獵巽就像一條被舍棄的野狗一樣,被丟在了腥臭的監牢深處,痛苦的苟延殘喘著。


    當第二天的陽光刺透監牢的石縫,稀稀疏疏的落在他臉上時,那絲絲的刺人的暖意將他刺醒,他被束縛了手腳,無法動彈,對著這束光毫無辦法。


    他辜負了西莉亞的期盼和等待,在監牢裏痛苦的沙啞嘶吼著,一遍又一遍的嘶吼,如同一隻苟延殘喘的野獸在不斷哀鳴。


    但無人理會他,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這個世界舍棄了他。


    而他,就這麽沉淪在了無盡的黑暗裏。


    ……


    後來,他好似聽到了召喚的聲音,再次睜開眼睛,接觸光明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魔神教會的主教,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看起來就像是年幼的自己,試圖將他拉出深淵。


    而他,就這麽鬼使神差地搭上了他的手。


    他說:“歡迎你的歸來,獵巽。”


    獵巽的記憶被太多的畫麵充斥了,以至於他有很長一段時間忘記了過去。


    他承載了魔神教會的種種記憶,承載了想要複活魔神大人的意願和決心,忽然理解了這個世界的悲哀與不公。


    直到在這裏,他偶然間遇到了尼桑斯坦國的小公主,那個名叫喬丹娜的公主。


    他那些殘破的記憶忽然複蘇了!


    她和西莉亞真的很像,但獵巽其實一直都知道,西莉亞或許在那一天就已經出嫁了,已經再也見不到了。


    可心中的期盼和激動仍然無法克製,他以為她們是一樣的,勸說自己她們就是一樣的,所以他要實現當初未能實現的期盼,他要帶“西莉亞”離開那座宮殿!


    聽到獵巽的一些迴憶後,瞳靈不禁吊起了眼皮子,手支著下巴無語道:“所以希望你帶走她的是過去的西莉亞,而不是現在的喬丹娜。你抓喬丹娜是不是過分了啊?人家小公主一個月裏被你嚇得魂都快丟了,而西莉亞等了你那麽久,到頭來你卻要帶一個和她很像的女孩走?你對得起西莉亞麽?”


    獵巽怔住了,好像是這個道理……


    九澤也忍不住吐槽道:“為了一個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很像的人而努力,你是不是努力錯方向了啊?與其給一個早就不知道在哪兒的女人努力,還不如多給魔神大人努力努力呢!至少迴去就能見到他的雕像!”


    瞳靈忽然覺得這人也不傻啊,還跟他默契地擊了個掌。


    但很快,九澤就意識到了不對,他倆是敵人啊!擊什麽掌?


    瞳靈又忽然想起了什麽,錘定道:“對了,迴去!哎,獵巽,你不是想找西莉亞麽,為什麽不迴去找個人問問西莉亞的下落?”


    獵巽迷蒙地杵在原地,木訥的迴了一句:“我忘了在哪兒……”


    九澤:“……”


    瞳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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