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私生子,得不到祖宗承認,他們的身份就好比黑戶。


    沒有身份,就意味著他隻能做奴隸。


    而身為奴隸,就意味著他無論有多大的本事,也永遠不可能往上爬哪怕一步。


    實在是萬不得已,衛子夫才孤身進宮,意圖伺候好劉邦以後,借此為她弟弟打開一片天。


    現在計劃腰斬,衛青也要踏上尋找姐姐的路了。


    此去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迴的來。


    那可是能進入漢王寢宮劫人的賊寇,這要是兩方相遇。


    或許就和姐姐一起埋屍荒野了。


    在此之前,衛青需要給外甥先找到下家,無論為奴還是為民,先要保證他活下去再說。


    …………


    “舅舅你看。”


    小娃娃此時還不知道他要被送走。


    見到衛青之後,急切的拉著舅舅衣袖要給他炫耀自己一天的成果。


    “我就是這員領兵的大將軍。”


    他小手一指。


    正有一匹泥捏的戰馬在偷偷翻山越嶺,即將要突襲至另一隊泥人的後方。


    跟別的泥人泥馬比起來,這匹戰馬,還有它背上的少年將軍都更為精致。


    連臉上的表情都比其它死氣沉沉的泥人更加生動。


    顯然這是下了苦功夫捏出來的。


    “我正帶著人抄敵人後路,等到敵軍壓進的時候,我就衝亂他陣型。”


    小娃娃一臉驕傲,不顧滿手的肮髒,一邊不停地擺弄泥人,一邊則是喋喋不休,講著自己編造的戰爭故事。


    …………


    衛青並沒有打斷孩童的憧憬。


    他靜靜的聽著外甥說話,想把親人的聲音盡力的映射到自己腦海當中。


    漸漸的,衛青也陷入迴憶當中。


    曾幾何時,自己也這麽意氣風發,自己也曾覺得,滿腹經綸總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刻。


    但現實終究還是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


    眼前的外甥還不知道世界的殘酷,似他們這種私生子,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


    他美麗的憧憬終究會隨著長大而熄滅。


    …………


    孩童的聲音漸漸平息,他似乎也看出了舅舅的臉色並不那麽好看。


    “舅舅,你怎麽了?”


    “啊?”


    一聲舅舅,把衛青從迴憶中拉了出來。


    “沒怎麽,去病,舅舅要出趟遠門,我會把你交給成信侯張良,成信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若是有機會,一定跟著他好好學習,不可再胡鬧了。”


    話雖這麽說,但衛青一直皺著眉頭。


    他很明白,外甥去了成信侯府,同樣是作為奴婢而生存的。


    但這也是外甥唯一一個能改變自己,將來一展宏圖的機會,這是他最後能為外甥做的了。


    “我不去。”


    跟衛青想象中的不一樣,麵前的小娃娃一臉倔強的拒絕了他。


    “為什麽要去成信侯府?我在這裏明明也過得很好。”


    孩童稚嫩的臉上,閃過堅決之色。


    他手中那個踏馬騰空,代表著自己意氣風發的泥人將軍,此刻卻被毫不留情的捏碎。


    這個時候,費盡心思才捏出來心血,對於孩童來說顯得一文不值。


    “霍去病,你難道不聽舅舅的話?”


    衛青拉下了臉色,他想強迫外甥屈服,連名字都叫的完整了。


    “我就不。”


    小去病把手中被捏成一團的泥土狠狠扔到衛青麵前。


    “為什麽要我去成信侯府?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哎……”


    眼看著瞞不下去,衛青隻好實話實說。


    “你姨母被賊人劫走,我要去救她,此番可能迴不來了,你好好的待在成信侯府,即便苦一些累一些,終歸不會有性命之憂。”


    “老姨丟了?”


    聽到舅舅的話,霍去病張大了嘴,緊跟著便焦急起來。


    “我要跟你一起去找姨母。”


    “混賬,你小小年紀能懂得什麽?帶著你,一起陪葬麽?”


    “我會打仗,我一定能跟你救出姨母的。”


    霍去病往地上一指,衛青順著他的小手看去。


    即便到了此時,他也不得不承認外甥在征戰這一條路上的天賦。


    但說一千道一萬,他還是不會讓霍去病跟他一起去。


    此去十死無生,他本來就抱著必死的心情,再帶上個拖油瓶,是嫌死的不夠快麽?


    “說那些沒有用,我不會讓你去。”


    “我就去,你不讓我去,我就偷偷去。”


    “你……”


    到了這會兒,衛青也拿這外甥沒轍了。


    “好好好,也罷,既然如此,你我二人就一起跟那賊人一鬥。”


    事到如今,衛青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老姐丟失在外,家裏還有留下個不省心的外甥,與其帶著牽掛離去,不如大家要死死在一塊。


    將來埋到地底下,也沒什麽留戀和遺憾了。


    “走。”


    衛青一把將霍去病抱起來,將他安置在自己的馬前。


    而他自己則是坐在霍去病身後,用雙手環過外甥的肩膀抓住韁繩。


    “怎麽樣?怕麽?你還有最後一次後悔的機會。”


    感覺到外甥被自己套牢了,衛青才開口詢問。


    “不怕,我將來可是要做大將軍的人,怎麽會被一匹馬嚇倒?”


    “好,我們出發。”


    說話間,衛青雙腳一夾馬肚,手中韁繩往下一壓,這匹馬像是離弦之箭一般飛馳而去。


    …………


    在他們剛走,劉邦張良匯聚的大部隊也出發了。


    三方人馬前出後湧。


    在最前麵的,是曹丕一幹人,他人數有數百之多,而且軍中還有女眷,大包小包,大車小車一堆。


    這嚴重拖緩了他的行軍速度,但好在的是,曹丕不缺馬。


    他用的馬還都是上好的草原馬。


    不管是拉車,還是拉人,這些馬的耐力和腳力都比一般的馬好的多。


    所以曹丕行進的速度並不是太慢。


    跟在曹丕身後的,則是衛青和霍去病。


    對比起另外兩路人,他們倆就顯得形單影隻了一些。


    但他們行路方便,走起來也沒有聲勢浩大,塵土飛揚。


    在衛青急切追趕,不恤馬力的情況下,他們和曹丕的距離正緩緩拉近。


    而接下來,走在最後麵的,就是劉邦的人了。


    他們最顯眼,聲勢也最浩大,前排騎兵,後排步兵,連漢王的旗幟都在迎風飄擺。


    有一種要出去打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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