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患病的孩子愈來愈多,張郎中家裏儲著的草藥很快便見了底,即便鎮上的醫館備著充足的草藥,那也是隨之水漲船高。有些家底的人家,還能擠破腦袋搶幾帖草藥,而窮苦人家的孩子,父母不忍也隻能去山上采幾味其中的藥材,熬過熬不過,全憑天意。


    “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李桂棠感歎道,爛喉痧有好幾年沒這般盛行過了,怎麽今年他們家剛添了兩個孩子,就碰到疫病了呢。


    趙時桉最是會察言觀色,這些時日見雙親都愁苦著,他比平時還要聽話,也不吵鬧著要出去耍。


    徐言其滿眼疼惜的瞧著坐在床上玩撥浪鼓的趙時桉:“幸虧雲程提前備了幾帖草藥,不然我這心日日都得揪著。”


    趙時桉察覺到徐言其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昂首對他笑了笑,拿著布老虎起身過去撲到了他的懷裏。


    屋外的日頭快落山了,正是一天中涼快的時候,趙時桉憋在屋裏一日,也該出去透透氣,見徐言其拿過自己的小鞋,他便歡喜的不成樣子,早早坐在床沿邊上,乖乖的等阿麽給自己穿鞋。


    趙雲程背著一筐豬草進了院子,趙時桉瞧見他,立馬邁著小步想要過去,被徐言其攬進了懷裏。


    “咋愁眉苦臉的?”徐言其抱著趙時桉站在簷下問道,趙雲程剛迴來,還沒來得及洗手,他不敢讓孩子離他太近。


    趙雲程從灶房裏端出木盆,拿著皂角好不斷搓洗:“有好幾日不見大壯,田裏也沒人過去拾掇,估計初陽這孩子沒躲過去。”


    “初陽可是啞哥兒和大壯的命根子,這要是真的,他們的心得疼成什麽樣兒。”都是有孩子的人,徐言其到底能感同身受一些。


    “我見過大剛了,離得老遠和他說了幾句話,大壯和他都提前買了草藥,估計初陽這孩子能熬過去。”


    徐言其貼了貼趙時桉的臉頰,唏噓道:“但願吧,初陽也是命苦,小小年紀沒了爹娘,好不容易有了個新家,又趕上了疫病。”


    “這孩子的造化在後頭呢。”趙雲程揚了木盆中的髒水,又去廂房換了衣服,這才敢靠近趙時桉。


    夜裏比往常寂靜了不少,不僅僅是少了蟬鳴的緣故,更多的是人們心頭都籠罩著一層陰霾。


    為了方便照看趙時桉,兩人便讓孩子宿在了床上,自從村裏診出了爛喉痧的孩童,徐言其夜夜睡不踏實,每每半夜驚醒,都會摸一摸身旁趙時桉的額頭,瞧瞧他有沒有發熱。


    “桉哥兒好著呢,你安心睡吧,再把孩子折騰醒了。”趙雲程聽著動靜,欠身給趙時桉拉了拉身上的薄被,低聲安撫著徐言其道,“這些日子村裏的人們都閉著院門,熬過一月就會好,隻是鎮上的情況嚴重些,保不齊衙門已經插手了。”


    趙雲程久不去鎮上,哪裏知道什麽動靜,隻不過是給徐言其圖個安慰罷了。


    徐言其聽話後點了點頭,重新躺下身睡去。


    鎮上確實頒布了政令,這般鬧騰下去,得病的孩童隻會越來越多,鎮中所有醫館裏的大夫全部調集去了庵廬,得病的孩子想要醫治,就必須在庵廬待到痊愈才可歸家。


    一時間,患病的孩子都被集中在了一個地方,大大減少了疫病的傳播。


    碼頭上亦多了衙役的管轄,所有運輸藥材的船隻都得到了優待。


    田見山去鎮上送了趟油,見到外出的大人和孩子都用布料罩住了口鼻,細問之下才知是縣令的主意,而這些布料都是經過草藥的藥液浸泡,具有一定的防護作用。


    “那這種浸泡布料的草藥哪裏有賣?”田見山卸完清油後,細細詢問了掌櫃一番。


    “現在醫館裏隻有藥童守著,大夫都去了庵廬,你進去簡單說明,他們自會明白,每家醫館都有呢。”


    田見山道了謝,匆匆趕著驢車去了一家醫館,還不忘給趙雲程帶了幾包,往後出門都帶著,心裏也稍稍安定些。


    這都進了七月,再過兩個月,就要忙著搶收稻子,也難怪縣令會著急。


    隨著村裏染病孩童的好轉,人心漸漸穩定了下來,隻是無事的人們還是不敢隨意出門,生怕自己的掉以輕心害了孩子。


    直到七月中旬,家家戶戶的院門才緩緩打開,村裏的一切又恢複了之前的安寧。


    再見王初陽時,徐言其直歎這孩子瘦了一圈。


    “生病可難受了,每日都會發高熱,喉嚨痛的說不出話來,身上還都是紅疹,看著滲人。”王初陽委屈的和徐言其訴說著,“幸虧桉哥兒沒得病,他人兒小小的,可經不住呢。”


    啞哥兒至今想起那五日熬人的折磨,還是會忍不住抱著王初陽落淚。


    “也是你雲程叔防範得早,才沒讓桉哥兒遭這份罪。”徐言其給啞哥兒遞了張帕子擦淚,迴手摸了摸王初陽的發頂。


    王初陽頷首道:“我爹也早早買了草藥,不然我怕也熬不過去。”


    日子一同往常,啞哥兒和季哥兒又往後山的院中集煙,而趙雲程幾人直到八月才動身去鎮上做工。


    月底就要忙著秋收了,進了十月以後,每月都要熬膠製墨,銀子得大把流出去,李喬琛支的那一百兩銀錢,還不知夠不夠撐到明年五月。


    “不夠就再去尋李老板,反正是他差使的我去雇人集煙,還讓我多做墨條的。”趙雲程理所應當的言道。


    徐言其被他逗樂,好像李喬琛格外招這些賴子。


    院裏菜園的菜苗幾乎都枯了,徐言其尋了個時間,把菜園好好整理了一番,明年再種會省事不少。


    趙雲竹時常抱著田子昂過來,趙時桉得了上次教訓,現在對弟弟格外友好,若是不小心碰到,還會主動和他貼貼,以自己獨有的方式和弟弟道歉。


    “嫂麽,你把桉哥兒教的真好,以後我也得時常教訓著子昂,家裏就他一個獨子,公婆和田文對他太過寵溺,我可得讓他懂知禮、辯是非呢。”趙雲竹瞧著趙時桉這些日子的變化,無不感慨道。


    徐言其調侃著他:“你怎麽就知道是獨子呢,身子都調理好了,日後指不定還會有呢?”


    趙雲竹愣了一下,隨即斂目低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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