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磨人的是什麽?


    蘇繼銘心裏有個標準答案,那就是他的工作。


    這工作就像尿不盡,滴滴答答斷斷續續,幹不完卻不能放任不管。


    他倒是想不管不顧先丟下這裏的活兒,迴去哄好小嬌妻。


    可惜他不是霸總文學裏那些龍傲天,他要敢現在丟下工作,那麽接下來收拾爛攤子可能需要一輩子,那還怎麽跟肉肉攜手度餘生啊!


    到時候再忙成地中海,肉肉嫌棄他怎麽辦?畢竟男人的頭發是夫妻共同財產。而且這商業帝國一垮,肉肉又憑什麽陪著他吃苦?她肯,他也不忍心啊!


    蘇繼銘歎了口氣,認命地繼續工作。身後落地窗透著外頭明媚的天光,溫柔和煦地包裹著他,他心底堅定,自己和肉肉的結局一定是好的,如果現在還不夠好,那就還不是結局。


    所以他會努力,隻要這邊一切塵埃落定,往後就可以高枕無憂地陪伴在心上人左右。


    早晨,李柔一覺醒來,發現媽媽正溫柔地注視著自己。


    她立刻露出十級笑顏,撲進媽媽懷裏,嗲兮兮地問:“媽媽,你怎麽睡我旁邊了?”


    朱虹摸了摸她的發頂,嗔怪道:“你說呢?晚上做什麽噩夢了,哭著鬧著要媽媽,我能不來陪你嗎?”


    “嗯?我不記得我做噩夢了。”李柔鼻子揪了揪,陷入了迴憶。


    朱虹說:“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忘了正好!快起床吧,還要上班呢!”


    “嗯!”


    “想吃什麽早飯?媽給你做。”朱虹翻身下床,趿拉著拖鞋邊走邊問。


    “想吃……紅辣椒炒山楂……”李柔扶著腰慢慢起身,麵帶疑惑,略微遲疑地說道,顯然她自己也不理解。


    “啊?啥?”朱虹腳步頓住了,這什麽組合啊?


    她趕忙收迴跨出臥室的腳,反身坐到李柔身邊,一臉希冀地問:“是又想吃辣的又想吃酸的?”難道是龍鳳胎?一舉雙全啊!


    李柔撓了撓頭,皺起眉毛,想了想,搖頭說:“好像不是,就是想聞到辣椒和山楂加熱後混起來的味道。”


    朱虹迷茫地望著她,這姑娘饞倒是沒有,就是口味有點刁詭。


    “行,行吧!媽試試。”


    朱虹神色複雜地去了廚房。食材家裏倒是有,她怕李柔有孕反,一直備著一些酸的和辣的東西。雖然不科學,但她畢竟是60後!?(????)?


    李柔洗漱完,照常換了一件巨寬鬆的t恤,穿上了平底單鞋,隨意挽了個低丸子頭,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慵懶隨意的美。


    片刻後,朱虹將辣椒炒山楂端進了屋,另外還做了一些清淡可口的早餐。


    母女二人用餐時,李郡還沒起床。


    李柔一邊嗷嗚嗷嗚大口吃著自己親點的黑暗料理,一邊佯裝無意地找話題,津著鼻子說:“媽媽,我之前看到一個新聞,可太氣人了!”


    朱虹本來齜牙咧嘴地看著她吃炒爛的山楂,聞言立刻露出吃瓜表情,問:“什麽新聞?”


    李柔推開黑暗料理,將一碗白粥扒拉到自己麵前,低著頭一邊喝粥,一邊胡謅:“就是一對情侶,原先情投意合處的好好的,都準備結婚了,結果男的單位外派他到外地去半年,因為機會難得嘛,女孩子也沒攔著他。


    男的出去一陣子之後,女孩子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很高興啊,就告訴那男的,結果你猜怎麽著?”


    她還賣起了關子!


    朱虹眉頭一蹙:“男的不喜歡孩子,讓她打掉?”


    李柔一臉義憤,仿佛真的為別人鳴不平:“哪兒啊!那男的說,我這麽久沒在家,你那孩子是我的嗎?”


    “然後呢?”朱虹迫不及待地問。


    “然後啊,女孩子氣不過,想去墮胎,後來想想這對那男的懲罰不夠,就硬生生多撐了一個月,然後去男的那邊拉著他去醫院做羊水穿刺做了親子鑒定。”李柔現在相信人天生就有罪性了,信口雌黃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了,“鑒定結果肯定表明他們有血緣關係嘛!然後最絕的來了!”


    見李柔又賣關子,朱虹停下筷子,豎起了耳朵等下文。


    “鑒定結果一出來,男的就道歉了,女生才不想跟這種不信任自己,汙蔑自己的人在一起一輩子呢!當著男的麵直接預約了流產手術,男的一家子跑到醫院跪了一排都沒能挽迴她!孩子墮了,老死不相往來。”李柔自己還說得唏噓不已,嘖嘖搖頭,“這要是我,我也這麽幹!”


    “別胡說!繼銘不是那樣的人!”朱虹輕輕拍了她一巴掌,“況且那姑娘做得就對嗎?孩子多無辜?!”


    李柔捂著被拍疼的額頭幽怨道::“就是無辜才不能把他們帶到世上受苦呀!”


    跟老一輩人,思想就是沒辦法對齊顆粒度!


    他們?朱虹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詞,她猛地站起身,抓著李柔的肩膀,“你想做什麽?是不是繼銘跟你說了什麽?”


    李柔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嗆到了,咳得眼淚汪汪,朱虹也嚇慌了神,又不能拍她後背,隻能捋著,“沒事吧?快快快喝口水!”


    李柔艱難地擺擺手,“咳……咳咳……沒,沒事……不能,喝水,咳……嘔……”


    咳得太厲害,直接吐了。


    朱虹嚇得跳起來,眼神失焦,無措地扶著她,“媽媽帶你去醫院!”


    “不……不用,咳……”李柔咳嗽漸漸平複,微微嬌喘著道:“沒事了媽媽,不用去醫院。”


    這個小插曲令朱虹起了疑心,同時對女兒更加不放心了,沉默了一會兒,她心裏便有了計較,打算再請幾天年假看著女兒。


    她委婉地說:“那個姑娘也是傻的,為什麽要傷害自己的身體去對付一個人渣?過陣子人家該怎麽過怎麽過,傷身傷心的都隻有她自己。


    我要是那姑娘的媽媽,我才不肯她幹這種蠢事,大不了那什麽,你們年輕人說的……


    哦!去父留子!當今社會誰離了誰不能過?有個孩子也有個樂趣,多好!”


    李柔心頭一軟,鼻子一酸,原來媽媽是這個想法呀?


    可她還是不忍心說出真相,她相信自己一旦坦白,她媽媽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瀟灑,畢竟在孩子長大之前,有好些年要被人指指點點。


    她含糊地“嗯”了一聲,說:“我吃飽啦!上班去咯!”


    “好,路上慢點,注意安全。”朱虹勉強笑了笑。


    李柔抵達公司後,果然有編製的熟人一個都沒來,反正即將調走,每天都找借口不來。


    “多肉,我聽說你辭職了?”秦勤沒編製,她老板掛靠在恆星,專業做會展的,而她是她老板挖過來的人才。


    “嗯,辭啦!工作交接清楚就走,差不多下周五吧。”李柔笑盈盈的,“你這幾天出差沒在,我就沒跟你說。”


    秦勤有些哽咽,再抬頭的時候眼眶有些紅,她拉起李柔的手晃著說:“你走了我可就成孤家寡人了!”


    “唉~我也舍不得你呀!可是我真的沒辦法留在這兒了,工資不高還受氣。我打聽過別人家計調,再不濟都有七八千一個月,哪怕是淡季,我想去別的公司碰碰運氣。”李柔也有些難過,抿了抿唇,“嗐!還有一星期呢!以後還可以約出來玩嘛!”


    秦勤隻得點點頭,她是掛靠的,除了基本工資外,多勞多得,提成很誇張,月入最低10萬,多的時候好幾十萬,所以她也衷心的希望李柔能前途似錦,早日實現財務自由!


    畢竟對俗人來說,這世上沒什麽能比鈔票讓人心安且自信了!


    李柔迴到工位,快速整理了一批工作,然後跟秦勤打了個招唿便翹班出去了。


    這次她沒選公司附近的醫院,而是去了一家目前還沒跟恆星合作的潛在客戶醫院。


    “姐!”隨著一聲歡快的招唿,一隻大手也重重地落在李柔肩膀上。


    李柔嚇了一跳,雙手下意識捂住小腹,驚恐地扭頭看著來人,“胡洋?你怎麽在這裏?”


    “真是你啊姐!”胡洋歪頭上下打量她,稀奇地說:“我來這裏很正常,你來幹嘛?”


    李柔眨巴著眼睛,一臉迷茫:“這裏!婦幼保健院,你來才奇怪吧?”


    胡洋咧嘴樂了,指了指身前的嬰兒車:“我妹,來打流腦疫苗。”


    李柔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為了掩飾尷尬,馬上微屈著腿,低頭衝著胡古月笑得一臉慈愛,擺手道:“嗨~小月亮,有沒有想幹媽呀?”


    胡古月看見她,開心得咯咯直笑,不停舞著肉乎乎的小手,企圖要抱抱。


    嬰兒很敏感,見李柔光笑不打算抱她的樣子,小嘴一癟,哇哇大哭起來。


    胡洋趕忙轉到嬰兒車前,熟練地將胡古月抱了起來,晃悠著哄,儼然一個合格“奶爸”模樣,他看著李柔要怪又不敢,隻能埋怨一句:“姐,你怎麽都不抱抱她?瞧把我妹委屈的!”


    李柔笑了笑,說:“有點累。”


    “一個嬰兒能有多重!”胡洋不滿地嘟嘟囔囔,女生真矯情!


    10個月的嬰兒是不重,可她不敢啊!會傷到她的寶寶……誒?不對,她不是來墮胎的嗎?


    李柔趕忙伸手接過胡古月,說:“現在不累了。”


    胡古月馬上笑開了花,露出了兩顆小米牙,可愛極了!


    李柔看著嬰兒萌萌的模樣,鼻頭一酸,心裏柔軟得像團棉花,忽然就不忍心了!她腹中有兩個呀!成了形,有心跳,而且乖巧得從不讓她難受……


    “姐,我哥最近還好嗎?”胡洋小心翼翼地問。


    李柔愣了一下,知道他問的是蘇繼銘,含糊道:“就那樣吧。”


    胡洋“哦”了一聲,唏噓地說:“蘇老先生人那麽好,唉~希望哥他能走出來吧!”


    李柔不想聽,打岔道:“你快去掛號吧!”


    胡洋一臉殷勤地說:“掛好了,不急,姐,你哪裏不舒服?我看你剛來,沒掛號吧?我去幫你掛。”


    “不用,你帶小月亮去候診吧,不用管我。”李柔道。


    “噯~跟我客氣什麽!你幫了我家那麽大的忙,我都沒辦法報答你呢!以後我就是你兄弟,你有事我保證隨叫隨到!”胡洋拍著胸脯保證。


    “誰要跟你做兄弟,欠欠兒的!”李柔笑著嗔了他一眼,又將視線重新落在胡古月臉上,抓著她的小手逗弄著。


    “不做兄弟做姐妹也行!”胡洋死皮賴臉,還有些得意,揚高眉頭,“姐,就算你想對付誰都是一句話的事!洋哥我在江湖上還是有點地位的!”


    李柔絲毫不客氣,單手抱著胡古月,騰出一隻手用手肘重重地杵了一下他的肚子,責備道:“你怎麽還這副腔調?怎麽?你現在白天當不良少年,晚上當正義使者?你小子還兩副麵孔呢?!”


    胡洋故作受傷地“哎喲”兩聲,隨即扯開嘴角,呲著大牙,仿佛聽不出她的諷刺,說得手舞足蹈,唾沫橫飛:“哪能啊!我現在改邪歸正了,但隻要姐姐有吩咐,我分分鍾幫你擺平麻煩,想當年我跟我兄弟們帶著家夥式,從黃河路一路砍到中山東一路,提到我們胡家幫,誰不聞風喪膽!”


    李柔冷笑,斜眼看著他:“警告你別氣我昂!我現在除了無能狂怒,還能一屍三命哦!”


    “嗐!姐瞧你誇張的,還一屍三……啥?”胡洋的表情從不以為意到不可思議再到錯愕隻用了零點一秒,他大張著嘴巴,目光緩緩下移落在她肚子上,雙手下意識地伸出去將胡古月抱了迴來,動作慎之又慎,短短幾秒,他就嚇得汗流浹背了。


    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心有餘悸,結結巴巴:“姐,你,你你你!怎麽不早說!早知道也不能讓你受這累啊!快快快!快過去坐!”


    艾瑪!這要出點什麽事,他大哥不得立刻撤資,還把他們父子送進號子啊!


    李柔揉了揉後腰,笑著說:“沒事,你陪小月亮去打針,我還有事先走了。”


    經過胡洋插科打諢,她心底起了猶豫,而且讓他知道她來墮胎,一定會告訴蘇繼銘的,那蘇繼銘不得笑死?


    哼~不能讓任何渣男得意!


    “哎!姐,你不是來看病的?”胡洋問道。


    李柔搖頭:“不是,潛在客戶,路過拜訪一下。”


    瞎話技能徹底點亮!罪過罪過!


    “哦,你要去哪兒?要不我送你去?”胡洋道。


    “不用,我單位在附近,我迴單位,坐車一腳油門的事,還不如走走,有助身體健康!”李柔露出一個明媚的微笑,朝他揮了揮手,“去吧,不用管我,有事我再找你。”


    “哎!好咧!您慢走啊姐!”胡洋感覺自己被需要了,笑得特別燦爛。


    好孩子不曾有好人教,李柔心裏感慨一句,背對著他揮了揮手,便出了醫院。


    走到門口,她低頭撫摸著小腹,說:“這應該是天父第二次阻攔,看來你們命不該絕啊!”


    她攔了輛車,說了另一家醫院的地址,可是在車上,她就尋思應該不需要三次了吧?否則不成了試探神嗎?那可是魔鬼行經!她可不能那麽幹!


    剛想讓司機調頭,手機就響了,是甄稀打來的。李柔接通:“甄先生,您好。”


    “你好,李小姐,你現在方便來我公司嗎?團建活動確定下來了,想跟你麵談。”甄稀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嘴角勾著玩味的笑,手上拿著一張16k大小的天藍色卡片,不停翻轉著,上麵印著“雅致金尊俱樂部邀請函”。


    “可以,我馬上過去。”李柔長長地鬆了口氣,心裏有些感動,天父真的愛著世人,尤其是祂揀選的人,怕她第三次去醫院算試探,算犯罪,所以直接為她安排了“退路”。


    這廢物老六也不全然無用嘛!至少是個合格的工具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愛,永不止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如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如稚並收藏愛,永不止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