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兩個黑色的小怪物,獸首似羊,隻是略微圓了些、卡通了些,可能是幼崽,所以有些嬰兒肥?蘇繼銘如是想。


    怪物的身體像是幼鹿,身上有規則且美觀的鱗甲,尾巴像牛,四個蹄子短胖短胖的,像狗爪子又或者狼?


    怪物全身的茸毛好像縹緲的流雲,又像是黑色的火焰,油亮油亮的。蘇繼銘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了什麽叫五彩斑斕的黑。


    “說清楚。”他垂著眼眸望著眼前兩個小怪物,淡聲開口。


    大一點的小怪物輕蔑地搖了搖頭,轉身就走,走了幾步迴頭冷冷地對小一點的怪物說:“還不走?”


    圍著蘇繼銘轉圈當背景音的小小怪物,聞言猛地一個急刹車,一腦袋撞在了蘇繼銘健碩的小腿上,摔了個屁股墩兒,還滾了兩圈,它翻身坐好,抬起前爪摸了摸圓乎乎的腦袋,仰著頭看著蘇繼銘,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憨笑著說:“我喜歡麻麻,我不想走,我隻喜歡這一個麻麻!”


    “你不走我走。”大一點的小怪物隨即抬步離開,隻是背影看起來萬分落寞,腳步也沒那麽堅定,走得穩健卻遲緩。


    “等等!”蘇繼銘心裏一沉,快步追了上去,總覺得小怪物走了之後,他會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


    小小怪物看到他行動了,馬上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一蹦一跳地跟上,咯咯笑著歡唿:“babababa……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小怪物腳步一頓,雙耳背了背,臉上流露出一絲期待來,卻又傲嬌地扭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小怪物,罵道:“你在雞叫什麽?!真丟我們麒麟的臉!”


    “baba喜歡我們,麻麻是錯的!baba喜歡我們,麻麻是錯的!”小小怪物不停重複著同樣的話,繞著蘇繼銘轉圈。而小怪物則是背著蘇繼銘昂首闊步地往前走,嘴角還帶著笑意。


    蘇繼銘這邊廂怪夢纏身不得醒,李柔那邊廂糾結是否墮胎不得凝神。


    “小姐,請問需要幫助嗎?”一個護士打扮的女生走上前,態度非常溫和地問道。


    不誇張地說,她看到李柔站在大門邊起碼半小時了,一動不動,除了右手。隨著右手安撫式的動作,寬鬆的衣服貼著小腹,勾勒出一個微微隆起的弧度。根據她多年吃瓜經驗來看,這個動作顯然對方是懷孕了,嗯!小護士覺得自己很機智。


    而如此貌美,又獨身一人來醫院的孕婦,顯然是遇到了困難!所以出於吃瓜……啊出於職業道德,她來問問情況。


    李柔聽到聲音,呆滯的雙眼總算注入了一絲神采,轉向護士,略微羞赧地說:“我想諮詢流產手術……”


    護士眼神一亮,早就聽說婦產科瓜多,沒想到剛實習沒幾天就給她遇上了,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她可就要笑了啊!


    這麽好看的女孩子,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些活色生香的畫麵啊!還有多角戀什麽的!


    “哦哦!那您跟我來。”小護士非常熱情,服務非常周到,領著她到機器前取了個號,又領著她去診室門口等叫號。隻是看起來過於殷勤了。


    下午婦產科的病患不多,小護士也不忙,就站在一邊問東問西:“你懷孕多久了?”


    “14周。”李柔笑笑,也沒多想,畢竟很少進醫院,大多事情都搞不清楚,醫護問什麽她就說什麽。


    護士愣了一下,“這麽久啊?冒昧問一句,怎麽現在才想來做……”


    冒昧?合著不是必須迴答啊?李柔抬頭看了她一眼,接著選擇笑笑不說話。


    護士自知失言,訕訕地閉上了嘴。


    沒一會兒,就叫到了李柔的號,她緩慢地推開診室門,低著頭邁著小碎步走了進去,隨手拉開椅子落座,微微點頭致意,“糜醫生。”


    “你好。什麽問題?”醫生隨手翻開李柔的空白病曆,抬頭掃了一眼,接著眉心慢慢隆起一個疙瘩,又仔細盯著看了一會兒,覺得她有些眼熟,不確定,再看看。


    “我想諮詢一下流產手術。”李柔始終低著頭。


    “哦,懷孕多久了知道嗎?”糜醫生問道。


    “14周了。”李柔道。


    糜醫生跟小護士的反應一樣,顯然她考慮得更多,苦口婆心道:“14周胎兒已經基本成形,骨骼也比較硬,需要做引產手術,比流產手術傷害要大很多哦。”頓了頓,話鋒一轉,“之前做過產檢嗎?胎兒發育不良?”


    李柔搖頭,開口的時候已經帶上了哭腔:“醫生說發育得很好,特別健康……”


    許是她的聲音特別能打動人心,久經沙場的糜醫生,心也跟著酸了酸,她能感覺到李柔其實不願意墮胎,她柔聲問道:“那為什麽?是孩子父親不同意?”


    李柔點頭,又搖搖頭,聲音艱澀:“他……他的意見不重要,我自己不想要了。”話一出口,她的眼淚就撲簌而落,醫生都說孩子已經成形了,他們聽到會很難過吧?


    糜醫生歎了口氣,也不多說什麽,手上飛速打著李柔的“病情”以及醫生建議,嘴上吩咐著讓她去做哪些檢查,最後把病曆本遞還給她的時候,她還是遲疑地問了一句:“小姑娘,你是不是恆星國旅的?”


    李柔聞言身子一僵,輕輕眨了眨眼,讓眼眶裏的淚滾落,這才抬起頭快速看了一眼醫生,又趕忙移開了視線,硬著頭皮否認:“不是。”


    此刻她心如擂鼓,怎麽就忘了呢!明明這個區的所有醫院都是他們公司的客戶啊!


    流言比火箭都快,李柔不敢多留,拿好病曆本倉皇而逃。


    糜醫生的目光盯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最後決定不多事,作為醫生,還是有責任保護患者隱私的。


    李柔一口氣衝到了醫院大門外,站在門口踟躕了一會兒,腦子裏不可抑製地升騰起一個念頭——你來墮胎求問過天父嗎?


    世人所拜的皆是自己的欲望,望滿天神佛都為自己所用,可她的天父是獨一的真.神,祂不是假神偶像,不是為人服務的,你需要做什麽不確定的事要先向祂禱告,求問是否能做,得到啟示可做再去做,而不是自己做好了決定讓祂蓋個章同意你去做。


    所以,祂這是阻攔她?李柔有些不確定。


    她邊走邊祈禱——父啊,孩子愚拙,倘若不可行,求您三次阻攔我。


    雖然是求問,但她內心卻詭異地鬆了口氣,果然還是舍不得的!


    李柔走遠後,看了一眼時間,才下午三點半,便徑直迴了公司,也就500米的距離,很快就到了。


    而蘇繼銘也在她離開醫院後醒了過來,他睜開眼,有些迷茫地望著天花板,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接著翻身抓起床頭櫃上的手表,才深夜11點半,總共才睡了1小時。也是難得有機會睡這麽早。


    他放下手表,又重新躺平,關於夢的記憶在他醒來的一瞬間就變得模糊起來,他覺得很重要,所以努力迴憶著,還能想起兩個小怪物的模樣,大一點的好像提過它們是什麽東西,忘了,好像是一種傳說中的瑞獸。


    橫豎睡不著,他坐起身,背靠床頭,抓起手機決定找李柔聊聊天,現在國內還是下午,他斟酌了一下,給李柔發消息:肉肉,不出意外我月底就可以迴國了


    :你能不能理我一下?一個字也行


    發完之後,他目光死死地盯著屏幕,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紊亂的心跳也趨於平複,隻是心底又升騰起密密麻麻如針刺般的痛,就算判他死刑也要讓他知道為什麽吧?


    心痛過後,就是無法控製的怒意,他直接撥通了李柔的視頻,隻是鈴聲剛響起,對方立刻掛斷了。


    蘇繼銘呆呆地看著屏幕,忽而孩子氣般再次執著地撥通了視頻,心裏還伴隨著委屈,他倒想問問她到底什麽意思,到底想怎樣!


    “哦,領導,不好意思,是蘇繼銘。”李柔掛斷手機上的視頻彈窗,目光真誠地看著臧總,一副談話被不相幹的人打斷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臧總頓了一下,語氣溫和了很多:“他找你有事?那要不你先接?”


    李柔搖搖頭,拿起手機,在蘇繼銘二次彈窗的時候,當著臧總的麵直接關機了。


    “沒事的,臧總。”李柔一副“您繼續”的表情。


    臧總張了張嘴,想想覺得無所謂,反正是李柔掛蘇繼銘電話,又不是他掛的。


    “調整提成的事情,我們也是為公司長遠的發展做打算,希望你能理解並配合公司的決定。”臧總語氣平和,態度卻不容置喙,還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畢竟李柔的靠山從此以後天高皇帝遠了。


    先前,李柔一迴公司,就被行政部主任叫了過去,說領導找。


    臧總找李柔說他們領導班子開會討論過了,關於非銷售崗位帶給公司的業務提成做了調整,從原先毛利潤的30%降到淨利潤的10%。


    這是什麽概念呢?就拿蘇銘集團去年三亞團建打比方,總收入615萬元,總成本483萬8千元,總利潤131萬2千元,李柔可以拿30%,就是39萬3千6百元,而超過8萬,需要再扣除超8萬的個稅45%,她真實拿到手的是元。可現在隻能拿到淨利潤的10%,總利潤要交稅百分之六78萬7千2百元,餘下52萬4千8百元,還要分攤公司維持運營的房租、水電、辦公用品等等雜費,算它總共20萬好了,8個部門各分攤兩萬五,她的業績分攤1萬,那餘下的就是52萬3千8百元,她拿10%,那隻有5萬2千3百8十元,再扣除超的個稅30%,到手隻剩。


    25萬和4萬的差別?李柔笑笑,問:“就我一個人嗎?”眼神裏寫滿了“老逼登兒你是不是玩不起?”


    臧總臉一板,將煙頭摁滅,瞪著眼睛虛偽地說:“那不成針對了嗎?你放心,我們領導班子開會討論過了,關於這次調整是針對全公司所有非銷售崗位的,其他人我也會一個一個約談好吧?”


    李柔笑:“可是目前公司隻有我一個能談業務的非銷售。”


    臧總瞪著眼睛盯著她,這姑娘以前有徐婷罩著還唯唯諾諾的,現在徐婷走了,她怎麽更不好拿捏了?因為蘇繼銘?


    “你不要看不起同事好吧,財務部陳燕燕不也給公司帶來了不少業務嗎?大家都一樣的,你不要想太多。”臧總又燃起了一根煙,企圖用煙霧掩蓋自己的心虛,避重就輕道。


    李柔微微挪遠了些,問:“可是領導,我去年兩個業務沒有給我操作費。”


    臧總被煙嗆到了,猛咳幾聲,嗆出了淚花,艱難地說:“這個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伐!你自己的業務自己操作,拿了提成還要操作費,哪有這樣的事!”


    “可是公司規定計調部操作費6%呀!不能因為是我自己的業務就活該我免費操作,說到底,我的業務最後不是屬於公司的嗎?我又沒有私下操作團。”李柔據理力爭。


    臧總沒想過李柔現在這麽放飛自我,有些瞠目結舌說不上話,最後隻能擺擺手,息事寧人:“你先迴去,我們領導班子再專門為你的事開個會商量一下好伐?容後再說。”


    李柔眯著眼睛笑:“不用了,專門為我的事情開會我可不敢當。”休想cpu我!


    李柔聽得出臧總是希望她能聽出他話裏的抬舉,可這分明是道德綁架!


    她站起身,撣了撣t恤衣擺,說:“我辭職,下班前提交辭職信。”


    “年輕人不要衝動,你想想清楚。”臧總的臉色不太好看,之前他一直想搞走李柔,可現在這個節骨眼兒,所有肱骨都調走了,公司都快成空殼了,沒個有經驗的操作且能拉來業務的怎麽行?


    好歹蘇銘和瑞盛都是大客戶,李柔一走,損失有點大。


    臧總再怎麽糊塗,這點事還是能想明白的,至少不能讓她現在走。旅遊公司跟其他公司不同,一般甲方貌似是因為乙方一個好銷售而選擇乙方,實則也是看中了乙方公司的實力才決定合作的,就算銷售離職,甲方也會讓乙方派另一個熟手對接。


    但旅遊公司的話大有可能甲方更容易因為對乙方銷售有感情,會隨著銷售跑,畢竟服務和價格大差不差。


    “現在工作也不好找,滿大街一畢業就失業的大學生,競爭力多強不用我講,尤其是你這樣年齡不上不下,還未婚不穩定的,在這裏你好歹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你好好考慮!”臧總語氣放緩,一副長輩關愛小輩的態度。


    還挺卑微!


    “領導,謝謝你這一年多來對我的包容,我考慮好了,決定要辭職了,你派人來跟我交接工作吧。”李柔客氣地微微鞠了一躬,便離開了總經理辦公室。


    出門的時候,她長長地唿了口鬱氣,誰叫你們得到老子的時候不珍惜!


    走了,再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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