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綽林的案子進展很快。


    尤優帶隊找到了搶劫李柔背包的人,主謀名叫胡洋,人稱洋少,剛滿18歲。從犯名叫錢晉,才17歲,家底也算殷實。跟李柔猜測的一樣,他們就是純粹閑得沒事找刺激,也是對父母忙碌而無視他們的報複,成天惹是生非,刷存在感,隻不過這一次事情牽扯太大了。


    尤優把他們帶到局裏,分別審訊,錢晉未成年,必須等家長到場才能開始審訊。


    一開始胡洋還吊兒郎當的,拒不交代,當尤優說起人命案時,把他嚇慫了,一個勁兒說自己沒殺人,根本不認識蒲綽林,尤優稍微詐了他一下,他就全撂了。


    尤優:“從頭說,好好說,說仔細。”


    胡洋一把鼻涕一把淚,“銀手鐲”桎梏著他的雙手,他隻能低下頭蹭掉淚水,聲音哽咽委屈:“警察叔叔,我真的沒殺人,你要相信我!”


    尤優冷肅著一張臉,聲音威嚴:“殺沒殺人,我會判斷,你隻需要從實交代。”


    胡洋抬起淚汪汪的眼睛,吸吸鼻子,將掛到嘴邊的半拉鼻涕又吸了迴去:“從……從哪裏說起?”


    尤優:“從你的摩托車說起,用它幹了多少次壞事說起。”


    胡洋咕嘟吞下已經到嘴邊的眼淚鼻涕混合物,說:“摩托車是我爸買給我的18歲成人禮。除了那天晚上,我沒用它幹過任何壞事,警察叔叔,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殺人!嗚嗚嗚……”


    尤優:“那天晚上是哪一天,什麽時間,說清楚。”


    胡洋哭唧唧,這個人太可怕了,比他那個動不動揮褲腰帶抽他的爸爸可怕多了!


    “1月9號晚上,11點多,接近12點的時候,那天我心情不好,我媽說好讓我出國留學,卻食言了,我就想發泄情緒,所以帶我哥們兒去飆車,我們從晚上9點飆到11點多,大老遠看到一個女的,一個人走在路上,我就……我就起了歪心思,我跟哥們兒商量,等下我開過去,他來搶那個女人的包……”


    “胡鬧!”王亮一拍桌子,“萬一包帶纏到頭發或者衣服,造成拖拽,也會出人命的!這麽大的人了,做事都不考慮後果嗎?”


    胡洋嚇得一縮,嗷嗷大哭:“對不起!對不起!我本來隻是想搶她的包,然後被警察抓起來來關幾天,氣氣我爸媽,我沒想那麽多……”


    王亮橫眉豎眼,還想說點什麽,尤優一擺手,打斷他,說:“你哥們兒是誰?說清楚。”雖然他知道,但他務必要保證口供的準確性和真實性。


    胡洋抽抽噎噎道:“就是被你們一起抓來的錢晉。”


    尤優:“搶了包之後的情況說一下,仔細點。”他就想知道他們怎麽把包丟進垃圾桶的,因為監控沒拍到,這樣也許就能知道拋屍的方式。


    胡洋眼睛朝著左上方瞟了下,眼珠轉了轉:“我們本來打算抄小巷子走,擔心遇到城市衛士,所以我們還是從安溪路走的,然後從華寧路拐進了常寧路,再從常寧路進入安華路,我們把車停在岔路口,監控拍不到的地方,然後扒了那個女人的包。”說到這兒,他一臉不屑,“切~就兩百塊,窮鬼!”也就一張z&l酒店的終身黑金會員卡還不錯,他當時笑納了。


    尤優剛才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見他眼睛朝左上方瞟,的確是在迴憶,但後麵又不經意轉了一圈,那鐵定是要撒謊或者隱瞞某些真相的,但目前他說的還沒有假話,他敲了敲桌子:“說正事。”


    胡洋趕忙收斂表情,“哦”了一聲,繼續道:“那個包和手機都是雜牌,我看著來氣,就……就把她的手機用水澆了,然後連著包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尤優:“扔在什麽地方的垃圾桶,怎麽扔的,說清楚。”


    胡洋低頭沉默著,眼睛骨碌碌亂轉,尤優用筆點著桌麵,也不說話,就眯著眼睛看他。


    倒是王亮沉不住氣,怒拍桌子:“讓你說就說!”


    胡洋嚇了一跳,趕忙交代:“安華路上有個叫民安裏的弄堂,靠近常寧路,就在z&l酒店附近,我就把包扔到那個弄堂裏麵的垃圾桶裏了。”


    尤優筆點桌麵的速度略微快了些,顯然有些不耐煩了,胡洋明白,但他不敢說下去。


    尤優眯了眯眼睛,打開話筒叫外麵的警員送一杯水給胡洋,後者喝完水,長長地舒了口氣。


    尤優說:“我勸你不要想蒙混過關,你不說我們也能調查到真相,但你搶劫量刑到時候就不好說了,這跟你的表現有關。”


    胡洋將頭埋進雙手,用力撓了撓,最後下定決心:“我說!民安裏都是三四層的老樓房,挨家挨戶都有陽台和晾衣架,樓後麵還有個自行車棚,車棚有個角落攀爬很方便,從車棚爬上圍牆,再爬到崗亭,直接從上麵扔垃圾,可以扔到第一、二個垃圾桶裏麵,從崗亭爬到入口1棟樓上,可以扔到第三、四個垃圾桶裏,這些地方都是監控死角。”


    尤優和王亮對視一眼,他們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有人會這麽拋屍!因為現場特別複雜,居民每家每戶都個性鮮明,導致整個弄堂像個迷宮,看樣子是要帶胡洋去現場指認了。


    尤優到底老練,他問道:“第一、二個垃圾桶明明更方便,你為什麽拋到第四個垃圾桶裏?不怕吵醒居民說你入室盜竊嗎?”


    這一點就是胡洋極力想隱瞞的,可是事到如今再隱瞞沒有意義了,警察會查到,到時候他說自己沒出賣那些人,那些人也不信,橫豎都是個死,那不如賭一把,賭警方能保護他,他抬起頭,眼神染上了堅毅:“因為1棟的二樓跟旁邊2棟的二樓是相連的,中間打通了,跨一腳的事。一棟的二樓是空關的,二棟的二樓是個……地下賭場……”


    好家夥!可真刑啊!尤優都興奮了起來,這麽大的kpi,多虧了李柔!這短短幾天送多少人頭來了!


    “我……我去賭場玩了兩把,第二天早上走的時候從1棟的二樓路過,順手扔進垃圾桶的。”胡洋低著頭道。


    “幾點走的?”尤優問道。


    胡洋說:“具體不記得了,但應該是7點以後,外麵人還不多的時候。”


    那就對了,7點垃圾車收垃圾,大概需要10分鍾,那個包肯定是7點10分之後扔的,而8點開始上班高峰,人會很多,他們這些賭鬼是要在8點前離開。


    接下來的案件順理成章,尤優向上匯報了情況,得到批示,在賭場蹲點,賭場老板還算謹慎,從發現屍體開始就關閉了賭場,發現風頭過了才又開始偷偷經營,彼時已經是3月初了。


    某個半夜,尤優帶隊端了賭場。審訊賭場那些人的時候,掌握到了殺害蒲綽林兇手的線索,據說有兩個無論刮風下雨都沒缺席的賭鬼,在兇案發生後一直到現在都沒來過,警方花了點時間,在北方某個小村子將二人抓捕歸案。


    二人看起來是老實巴交的中青年。到案後很快就撂了,兩人的經曆差不多,一個以前去拉斯維加斯旅遊,沾染了賭博,一夜就賭得傾家蕩產,後來挪用公款去坐了牢,出來的時候已經妻離子散,另一個是在遊輪上被誆著賭博,贏了點小錢就飄了,迴來之後就有了賭癮,越賭越大,賭完了身家又到處借高利貸,欠了一屁股債,父母也被氣死了。二人後悔,卻不醒悟,就這樣一步一步沉淪下去。


    1月8號晚上8點左右,賭場老板找他們,問他們想不想翻身,一開始他們還心有戒備,結果老板不是讓他們繼續賭博,而是讓他們去教訓一個女人,隨便是毀容還是淩辱,隻要毀了她就能得到一大筆錢,能還清賭債,還能過上好日子,二人早就賭到沒了人性,況且隻是毀掉她又不是弄死她,這錢簡直就已經裝在他們口袋了。


    賭場老板給了他們一張模糊的照片,照片裏的女孩頭發披散著,看不出什麽顏色,但看得出輪廓很美,身材高挑,身上的外套是白色的,名叫李柔,人在奇遇記。


    二人馬上行動,裝扮成用電動三輪車收廢紙箱的人,然後埋伏在奇遇記外麵的監控死角,等到11點出頭一點點,一大群男男女女結伴出來了,他們看到白衣服的女子隻有一個,長得很漂亮,跟著二男二女離開了,他們馬上跟上,發現他們轉場去了附近一家高檔西餐廳,二人等了一個多鍾頭,大概淩晨1點不到點,就見他們勾肩搭背地出了門,在門口互相道別散開了。


    二人立刻跟蹤蒲綽林,也是運氣好,她好像醉得蠻厲害的,走路晃晃悠悠,也不打車,然後突然停下來將手機舉過頭頂,對著天劃拉著,大著舌頭喊:“賽瑞,希瑞,幫我打給張司機,喂!媽的!叫你呐!神馬破手機!智障!隨瑞!啊~~好氣人!”說著就將手機砸在地上,用腳拚命踩。


    兩個兇手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一左一右衝上去,將她架起扔上了電動三輪車鬥裏。她喝得太多,一上車鬥嘟囔一句“老張,你來得好快啊!”就睡了過去,倒是給二人省了很多事。


    他們將她關在郊區的一個廢舊倉庫裏,年紀略大的兇手解開褲子,想淩辱她,年輕的阻止了,說她穿著這麽高檔,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別留下那種證據惹麻煩,直接毀容,速戰速決,年長一些的勉強同意了,錢到手總要有機會花才行,否則有啥意義!


    他們商量了一下,用倉庫裏遺落的生鏽美工刀劃了她的臉,她疼醒了,嚇得一個勁兒哭喊求饒,他們想確認她的名字,卻在這時候倉庫外頭有動靜,兩個兇手趕忙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喊,她隻是個柔弱的女孩,無力掙紮,很快就窒息昏死過去。等門外的動靜沒有了,年輕的兇手悄悄去看了一眼,確認沒人才返迴,二人發現女孩沒了鼻息,以為她死了,不知所措,最後商量了一下,拍了女孩的照片發給了賭場老板,問他怎麽辦。


    賭場老板看到照片嚇懵了,說他們認錯了人,這事隻能他們自己承擔,他可管不了。


    二人怒從心中起,說不管就報警把他供出來,大不了魚死網破。老板沒辦法,給他們各轉了10萬,比之前說好的一人100萬缺了10倍,並威脅他們說,現在你們拿了錢了,跟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報警的話你們的刑罰也不輕。


    二人坐在倉庫裏,商量了好久,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這時候女孩突然醒了,把他們嚇了一跳,他們怕她大喊大叫,就捂住她的口鼻,再次讓她窒息昏了過去,既然沒死就好辦了,他們打算天亮了再說。卻沒想到女孩是因為酒喝太多想吐才醒的,突然昏過去就被自己的穢物堵住了唿吸道,沒一會兒就真的窒息死了。


    兩個兇手覺得她命該如此,在倉庫研究對策一整天,他們早已沒了樂觀心態和僥幸心理,最後決定把女孩的臉刮爛,將屍體拋到民安裏弄堂,反正遲早要被發現,那就讓賭場老板一起倒黴!


    他們選擇在9號晚上夜深人靜,路上連車都沒幾台的時候,連夜迴了市區,抵達了民安裏。他們爬上了崗亭,坐在崗亭上喝了一夜西北風。一直到早上7點10分左右,垃圾車將垃圾全部清理了,他們才將屍體縋了下去。


    因為臉部看不清屍體特征,冬天衣服又多,所以法醫帶迴去解剖才知道死亡原因。


    賭場老板歸案後,咬死了自己就是幕後兇手,寧願自己死,也不敢招供真正的幕後之人。尤優將他的社會關係都調查了,發現梁家卓有嫌疑,但是沒證據,這個案子止步於此。


    梁家卓是想在柳淳婉麵前表現一下,所以才搶在蒙野行動前先下手為強,沒想到卻害了自己的朋友,早知道那天一起吃完西餐,就該送她迴家的,那幫傻子怎麽會認錯人,他搞不懂!


    李柔那天喝了太多酒,覺得很熱,出奇遇記前就將白色的外套脫了,掛在手臂上,這才逃過一劫。


    而1月9號晚上,蒙野唆使的人埋伏在常寧路和安華路監控死角綠化帶裏,但李柔鬼使神差地繞了路,雖然遇到了搶劫,卻也保住了一命,不幸中的萬幸。


    往後一段時日,張燾覺得無法麵對這個傷心地,選擇了去英國進修。盧澄選擇帶著美女妹妹們遊山玩水。周邵辰和趙鑫則接管了家裏部分生意,忙得不可開交。蘇繼銘接手了蘇銘集團國內總部,將自己埋在工作當中,甚至有時候都沒功夫吃飯,工作卓有成效,短短半年就將幾家分公司提前忙活上了市。


    而李柔一家卻遭受了空前的排擠。


    他們所在的小區名叫長樂,1991年3月竣工,就比李柔小一個月而已,算是很老的小區了,最初住在這裏的人除了幾家拆遷戶,其他非富即貴,畢竟是市中心的高樓,所以培養出的年輕人也都有出息,因為金錢和人脈可以堆砌技能和機遇。他們長大後都選擇了在別處買更大的房子,留在這裏的隻剩中老年人,還有一些是外來務工租房的年輕人。


    從李郡夫婦剛來這裏開始,就有那麽幾個老年人排擠他,理由就是他們居然免費住一間房子,而這房子租出去可以租5000多一個月,還免水電煤的錢。他們可氣了,盡管租出去的錢也不會給他們,他們依然想不透這個道理,反正不舒服,就是看不慣!


    他們有事沒事就去物業找麻煩,物業不搭理他們,他們就去居委會投訴,居委會覺得他們很奇葩,隻能安撫,畢竟他們已經搞走了好多修理工,再搞下去沒人修理水電了,他們又投訴沒人管他們死活,挺難伺候的。


    搞了幾年,李郡的專業技能讓他們折服了,隻要找他處理水電問題,無論多複雜的都是一步到位,而且還很省錢,不需要買多貴的材料,比外頭找人劃算多了。加上朱虹彪悍,很多人不敢惹她,她罵起人來不帶髒字就能氣死一大片,帶髒字的時候直接氣到人升天,“動手能力”也很強悍。


    就這樣,大環境逐漸好了起來,但還是有那麽些個心裏不服氣的老人,時不時就要跳出來找茬兒,沉寂了幾年,李柔來了,好了,逮到機會了,憑啥他一家子都在這裏?


    物業經理笑嗬嗬地勸他們,一個月3000的工資,一天24小時待命,沒有節假日,沒有五險一金,也不提供食宿,就問你們幹不幹?再不給人家提供點便利,誰給你們幹活兒?


    老家夥們當然不幹!但不代表他們就覺得別人不可以幹,在他們眼裏,他們是高貴的本地公民,其他都是鄉巴佬,3000買他們命都夠了,還敢要自行車兒?!


    當然,這種有著莫名優越感的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本地人還是很熱情很仗義的。


    又鬧了幾年,鬧到自己老態龍鍾鬧不動了,也就熄火了。直到這次丁融的到來,又點燃了他們久違的“熱血”,好一頓鬧之後,事件終於有了轉機,物業公司要求李郡一家子付水電煤,不論用多少,每個月交400,而這裏頭大部分水費都是那幫鬧事的老年人用的,他們不想浪費自家的水,就經常拎著水桶過來從李郡的住所打水迴去用,用得理所應當,仿佛是李郡一家子欠他們的。


    李郡敢怒不敢言,朱虹從沒這麽憋屈過,以她的暴脾氣,早就把他們這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可是這次真的不行,為了丁融,忍了。


    朱虹將丁融安排進了自己單位,她的單位是做玻璃製品的,對技術要求蠻高的,丁融肯定無法勝任,好在裏麵還有其他比較簡單的活兒,丁融就負責把佳品和次品分開裝箱,他雖然腦子不靈光,學了很久很久,但勝在人很細心又特別溫柔,在他手上從沒碎過一個玻璃製品,因此他的人生有了一個重大機遇。


    幹淨又溫柔的男孩子,誰不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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