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地點,同樣的陣勢,同樣的人。


    唯一不同的就是昨日的黃品如同一塊散發著寒意的利刃。


    今日的黃品則如一股炙熱卻不燙人的火焰。


    臉上一直帶著笑意的與越人首領從天南到海北的侃侃而談。


    熱情的讓人有些受寵若驚,也讓人有些疑惑。


    尤其是當一車車裝著中原過來的絲繒與布帛的車駕源源不斷的停靠進院子裏。


    一眾越人首領變得愈加疑惑。


    難道這個新來的郡尉是為了炫耀?


    可聽聞這個年輕的過分的安國侯最不缺的就是財帛。


    沒必要、沒理由,更不值得與他們炫耀。


    難道是要分給他們的?


    可這個念頭在一眾越人首領腦海裏隻是一閃而逝。


    都是他們往上交財貨,怎麽可能會反過來給他們。


    而且那些車駕一看就是往來郡府與海市之間拉貨的。


    車上的絲繒估摸著該是用來易貨的,更沒可能與他們有關係。


    想絲繒想瘋了才會這有這樣的念頭。


    不過有自知之明,卻並不影響這些越人首領對絲繒的渴望。


    臉上的神色或多或少都帶上了些豔羨。


    而這個變化瞬間就被黃品給捕捉到。


    這讓黃品的嘴角下意識的略微勾了勾,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生出些欣喜。


    有句話欲望才是前進的動力。


    而且上位者不怕下邊的人有野心有欲望,怕的是無欲無求。


    這些越人對絲綢越是渴望,才會越是甘心聽從安排。


    如果再加上故意營造出態度上的反差,接下來的布局成功的幾率極大。


    目光再次環視了一圈越人首領,黃品走出堂屋來到距離廳門最近的車駕跟前。


    先是拿起一卷藍色絲繒在手裏掂了掂,隨後對不知道是跟著出來,還是繼續留在廳堂裏而有些坐立不安的一眾首領招了招手。


    “這裏的夏日炎熱難耐,身上還是得穿著絲繒裁製的衣物最為舒適。”


    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黃品做出為難的樣子繼續道:“如今你們已經是大秦的子民。


    相互間是魚水之情的關係。


    總不能單是讓你們繳納賦稅與上傅,而沒一點反哺。


    特意將用於海市易物的這些絲繒調撥迴來打算賞賜給你們。


    可看你們的樣子,才想起你們已經習慣了濕熱。


    這些絲繒對你們來說,好似算不得什麽稀罕物件。”


    出於慣性的緣故,一眾首領即便看到黃品招手讓他們出去,也沒往真會給他們賞賜絲繒上去想,反而都是一頭霧水。


    當真真切切聽到這些絲繒是要賞賜給他們。


    反而因反差巨大,一時間都愣在了當場,有些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看到這些首領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並且跟丟了魂一樣愣在原地,黃品故意咋咋嘴道:“看來即便是拿出售賣你們也沒太大的興趣。


    我確實是決定的有些草率了。


    我再琢磨琢磨換些旁的賞賜給你們吧。”


    “不要換!將軍千萬不要換!”


    “我等是一時欣喜望了應聲,將軍就賞賜絲繒就好。”


    “絲繒是最貴重之物,一時不敢相信將來所賜才沒應聲,將軍萬萬莫要換了其他之物。”


    “謝過將軍厚賜,不必也不不敢讓將軍再換其他物品。”


    ………


    見這些越人首領終於迴過神,並且一臉的興奮紛紛嚷嚷起來,黃品抿著嘴笑了笑。


    待這些越人首領稍微平複了一些,黃品抬起手臂向下壓了壓,“是在與你們說笑呢。


    我哪裏會不知道絲繒是貴重之物,又哪裏會不知道海市上最搶手的就是絲繒。”


    看到一眾越人首領的臉色再次變得疑惑,甚至透出一絲凝重,黃品臉色一正道:“你們與我相處尚短,對我性子還不太了解。


    我做事向來不虧下邊的人。


    而且行事始終堅持想要讓馬兒跑,就要給馬兒吃飽。


    昨日我的不滿並非是針對你們。


    而是不滿郡府對你們太過嚴苛。”


    說到這,黃品緩緩閉上眼睛,張開手臂稍稍沉默了一陣道:“不知道你們感受沒感受到,但我卻感受到這裏遍地都是財帛。”


    剛剛感覺好似這些絲繒不是白拿的,可轉眼間畫風就轉變成了黃品像是失魂的樣子。


    這樣一眾越人首領全都有些發懵,不知道到底該接哪個話茬,也不知道話茬該去怎麽接。


    “秦話你們不但能聽懂,更是會說。”


    放下手臂睜開眼睛看向一眾越人首領,黃品微微一笑,“沒人接茬,恐怕都覺得我在發癲。”


    將手伸向大車,接連將絲繒拋出給一眾越人首領,黃品再次拿起一匹絲繒再手裏掂了掂,收了笑意道:“如今大秦絲繒當蜀地所產為首。


    而為首的緣由,皆因屬地潮熱,最適合蠶蛹所長。”


    將絲繒扔迴大車,黃品又一次抬起手臂,沉聲繼續道:“南海郡同樣潮熱,且不缺河網。


    蜀地能養桑蠶,難道南海郡便不能?”


    用力將手臂放下,黃品語氣變得極具蠱惑道:“南海郡之地不但能養桑蠶,還有一處蜀地比不上的。


    那就是擁有海路。


    或許你們並未出過海,但從海上來的人你們肯定沒少接觸。


    不說將來自家養了桑蠶能當錢用,光是與海外之人易物,都能賺得盆滿缽滿!”


    對著一眾越人首領抬起四根手指,黃品惡狠狠的繼續道:“嶺南三郡,屬南海郡歸秦最早。


    若是從四年前便開始養桑蠶,別說是番禺城的庫倉滿滿當當。


    你們各家哪個不是巨賈大富!


    可過了整整四年,卻一根蠶絲都沒產出。


    你們覺得我該高興嗎?


    對郡府與你們,難道我不該有不滿嗎?


    還有方才說說的南海郡遍地都是財帛,難道有錯嗎?”


    黃品這番說辭,讓一眾越人首領先是一陣愕然,覺得是天方夜譚。


    但仔細想想黃品說的又確實是那麽迴事。


    同樣都是潮熱,蜀地能養桑蠶,難道他們這裏就不能?


    更何況海路都是現成的。


    隻要能產了蠶絲織成布帛,跨海或是從更遠的西南沿海過來的那幫家夥會搶著要。


    天知道這四年他們錯過了多少錢。


    傻,真傻。


    而且不光是他們傻,任囂與那個趙佗一樣傻。


    若是早點安排人教他們養桑蠶,何必弄得他們苦兮兮的。


    任囂與趙佗又何必提心吊膽的海市上做手腳。


    連貪財都比不上人家,難怪大秦的皇帝會換了人過來。


    一時間一眾越人首領越想越是興奮,看向黃品的目光也越來越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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