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片石新砌起來的爐灶方方正正,縫隙間青色的灰漿已經變幹,摸起來十分堅硬。


    架釜的正麵全弄灰漿所塗抹,雖然依舊能夠看出裏邊的沙粒,但摸上去卻十分平滑。


    西橫抱著肩膀左右端詳了一陣,抬手在灶台上先是摸了摸,隨後扶住一麵用力推了推。


    發現砌起來的片石紋絲不動,西橫眼裏閃動了幾下帶著驚愕的精光。


    捋了捋胡須,抬腿踩上去再次發力,結果灶台依舊是紋絲不動。


    咧嘴笑了笑,西橫從一旁滿是驚訝的一名子門弟子手裏拿過大錘。


    “適可而止,灶台你是眼見著我砌起來的。”


    黃品一把攔住了西橫,翻了一眼沒好氣兒的繼續道:“為了等著灶台幹透,已經耽擱幾天了。


    試一試大差不差就該去山北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西橫嘴角勾了勾,繞過黃品掄起錘子邊對著灶砸了下去,邊開口道:“烏薪哪都有,況且從新秦中城帶來的還剩下一些呢。


    看那玩意兒幹啥著急什麽。


    現在什麽事都比不得灰漿到底可用不可用重要。”


    “你可真是個倔種。”黃品無語的吐槽了一句,向後退了兩步,“你願砸就砸吧,正好試試灰漿到底怎麽樣,不過到時候灶台你得給我原樣恢複過來。”


    西橫沒理會黃品,咬牙用力咣咣接連砸了幾下,灶台的側麵終於被砸個窟窿出來。


    將錘子放到一旁,西橫蹲下身子將砸掉的片石拿在手裏看了看,臉上立刻露出狂喜之色。


    “這灰漿管用,居然有石片從中間斷開,也沒從粘連之處破開。”將手裏的碎石對黃品晃了晃,西橫激動的起身道:“若是路麵都鋪上灰漿,那路怕是怎麽都踩不壞。”


    黃品撇撇嘴,“之前我怎麽說你都懷疑,現在卻過猶不及。


    水滴石穿的道理不懂嗎?這世上哪有踩不壞的路。


    隻不過更耐用一些罷了,修補起來也會省事一些。”


    西橫依舊一臉的激動,連連擺了幾下手道:“灰漿可不光能用在路上。


    熟土的城牆包上一指後的灰漿,根本不懼刀劈斧砍弩射。


    別說隻管一年無損,至少三年不用修補。


    你可知道這要省去多少人力物力。


    你這法子,又是利國之物!”


    扔掉手裏的斷石,西橫在帳裏來迴轉了幾圈,隨後一揮手讓幾個眼中同樣冒光的子門弟子退了出去。


    等帳裏就剩下他與黃品,西橫張了幾次嘴,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並且整張臉憋得通紅。


    看到西橫這副架勢,黃品心裏都要樂開了花。


    看到水泥的效果不錯,西橫顯然是相信了前兩聲他說的國外傳揚學說的提議。


    但是賺錢的法子在他手裏,西橫想提這個話茬卻又不好意思。


    既然所求於人的身份已經開始調轉,自然要好好拿捏一下。


    “那幾個小子都是自己人,你把他們攆出去做什麽。”


    用腳將迸射到一旁的碎石往灶台那邊撥弄過去,黃品正了正臉色繼續道:“有什麽事你就說。


    若是沒事咱們現在就往山北開拔。


    你該知道我一天要忙的事情有多少。”


    “額,這,我,前…”支吾了半句,西橫臉色猛得一變,頹然道:“隻是想謝你又給了個法子,沒什麽其他事,現在就啟程去山北吧。”


    黃品憋著笑點頭應了一下,並沒有再主動說一起賺錢的事。


    有句話叫得來的太容易,就不會去珍惜。


    反正西橫已經咬鉤,先晾一晾再說。


    轉身拿起皮大氅披在身上,黃品邁步率先出了營帳。


    找到王靈與更卒的幾個百將叮囑了幾句,又交代白玉看好蒙成。


    黃品一揮手帶著西橫與子門的那些弟子以及一屯人馬順著山穀向北開拔。


    從安排臨行前的事宜,到順著山穀走出去十幾裏,見西橫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黃品眨巴眨巴眼睛,故意壞笑道:“在帳裏光說謝我,可也沒見你說要拿什麽謝我。


    走到現在一言未發,可是在對這個發愁?”


    聽了黃品的詢問,西橫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道:“墨門欠你的太多,真不知道該如何謝你,確實為此有些發愁。”


    目光掃了一眼西橫,黃品故意刺激道:“墨門如今家底不厚,又收不上門徒,你確實是該發愁。


    不過咱倆得關係誰跟誰,謝不謝得不著急。


    況且你也該知道我的性子,誰給我碗水喝,我能還迴去一缸酒。


    你我又這樣對脾氣,我能在意墨門拿什麽來謝我?”


    西橫本來心裏就有些亂,既說不出口用黃品的秘法賺錢,又擔心做得事會觸犯律法。


    現在黃品話說得話看似字字不要謝,卻又字字都在提怎麽謝。


    加之到了山北,黃品還有秘法要展現出來。


    可以說欠得人情根本就還不完。


    而且墨門也真拿不出什麽像樣的物件來報答黃品。


    這讓西橫心中更加發緊,臉色變得更苦。


    可話茬已經說到這裏,又不能不應聲。


    心中飛快盤算了一陣,西橫眼中的目光猛得一亮。


    钜子年歲已大早就想讓位出來,可一直苦於沒有能夠帶領墨門繼續走下去的合適人選。


    前兩日黃品給指出了明路。


    大秦不好傳揚墨門學說,可旁處卻沒這個顧慮。


    隻要認可墨家之學,又願意跟著習學,那的人又能怎麽樣。


    黃品那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隻要心思夠用,身處胡地又怎樣,一樣能學的會學的明白。


    而且在大秦以外之地傳揚學說,又有哪個比胡地出身的黃品最為合適。


    更何況人家於工道上也是真有本事的,秘法是層出不窮。


    這樣的人不就是墨門苦苦尋找的下一任钜子嗎。


    此外,黃品一旦成為墨門的钜子,那還用發愁拿什麽來答謝?


    得是他想著怎麽讓墨門的財帛豐沛起來才對。


    另外,明麵上獻上去的那些物件都掛了他的名,可有太多的人知道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如果黃品真當了下一任钜子,他也算是能心安理得一些。


    想到這,西橫在馬上猛得坐直了身體,咧嘴傻笑了幾聲,將目光看向黃品,“墨門曆來受人滴水之恩,都當湧泉相報來行事。


    更何況你於墨門之恩,已經堪比天大。


    任何世間俗物,都難抵你的恩意。”


    抬手捏了捏胡須,西橫臉色一正道:“唯一能報答你的,就是讓你接手钜子之位。”


    聽了西橫的話,黃品差點從馬上栽楞下去。


    他就是故意刺激刺激西橫,以便過段時間更好拿捏一些。


    沒想到西安的腦迴路這麽清奇,居然直接把墨門給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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