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迫近,猶如緊密的鼓點敲擊在每個人心頭。


    下一刻,攬月閣的大門被猛然踹開。


    裴崢自馬上越身而下,帶著氣勢凜然的士兵將攬月閣圍得水泄不通,他聲音冷硬但充滿威嚴:


    “此刻投降,陛下尚能考慮從輕發落。”


    這淡然的一句話,卻讓在場的禦林軍們麵色大變,紛紛卸了兵器舉手示降。


    見他們識相,裴崢才緩緩走到喬岱身前,拱手道:“娘娘受驚了,臣受陛下叮囑前來接娘娘。”


    喬岱還在為先前的話愣神,“大人的意思是······”


    其實見到裴崢本人,喬岱心中便有了答案。


    裴崢也沒讓她失望,鄭重地點了點頭,“陛下已歸,此刻正在朝堂整頓逆黨。”


    聽至此,喬岱濕了眼眶,那顆久懸的心終於在此刻找到了安寧。


    眼前的混亂景象仍映照著她這些日子以來無法安睡的憂慮,她也想過,男人若真是死了迴不來了,她也一定會想盡方法帶著孩子逃離此地,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可當聽到男人平安歸來的這一刻,她心中感受到的是深深的安慰和釋然,是安心的氣息。


    安心到,這段時日的委屈再也無法壓抑,都攢在了淚水裏一股勁兒地往外冒。


    裴崢顯然沒遇到過這般境況,頗有些不知所措,隻得僵立在一旁。


    最後是終於被釋放的惜竹衝了出來一把將喬岱擁進了懷裏。


    惜竹眼中含淚,手上輕撫著喬岱的動作不停,溫柔地哄著喬岱:


    “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


    朝堂上。


    李政一手捧著一份冊子,一手負在身後,神態悠閑,不像在審犯人。


    隻是,每翻一次頁,朝臣的身子就會抖上一抖。


    自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出,這朝堂上的紛爭多日不休,不過明擺著都是靜王一黨在主導,大臣在這樣的政變下即便對靜王等人心懷不滿,也無法舍棄家族,最後隻能選擇妥協歸順。


    右相等人在多次相爭無果後似乎也放棄了,朝堂的天枰偏向了靜王,此次靜王眾人是誌在必得。


    其餘的親王聽到了朝堂風向,自然是氣得不行。


    尤其是李政為數不多的幾個皇弟,他們與皇帝的關係一般,說不上兄弟親厚,但到底都是正統的皇家血脈,這靜王平日裏除了哄太後高興也不過是旁支血脈,沒想到對方和他那個爹在京城蟄伏這麽久,竟是奔著那皇位去的。


    相比之下,李政雖不讓他們沾權,但起碼保他們榮華無憂,而若是靜王掌權就未必了,作為李政的血親,這刀遲早也會架到他們的脖子上。


    隻是氣歸氣,他們如今遠在各地,一時間也無法到京城了解情況。


    而百姓們隻管自己能不能吃飽飯,隻要能和以前一樣能吃飽飯,誰也不會管你是怎麽上位的,因此這皇帝換來換去的百姓們除了唏噓一陣,也沒什麽想法。


    今日就是靜王黨商量好的吉日,正準備擬旨昭告天下明啟帝駕崩的消息,如此一來,便可正式擁立二皇子登基,靜王的攝政王之位也成了名正言順。


    圖謀已久的事終成現實,榮國公和靜王自然高興。


    不過他們很快便笑不出來了。


    太監剛宣完旨,靜王也誌得意滿地準備接受群臣朝拜,不料下一瞬便見一群士兵衝進大殿內,不多久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


    緊接著,周身氣場強大而攝人的男人走了進來,玩味似的表情反令人心驚膽戰。


    朝臣們紛紛瞪大了眼珠,滿臉難以置信。


    “多日不見,諸卿的臉色怎麽看起來不大好?”


    李政勾著嘴角,緩著步子走到高台上站定,慢條斯理地打量著下首這些大臣。


    小太監的聲音被卡在喉嚨裏,大臣們也一副見鬼了的神情,大殿內氣氛詭異極了。


    “······陛、陛下?!”右相身子一抖,險些又暈了過去。


    周臨跟在李政身後,見此還好心地扶了右相一把,笑眯眯地道:


    “哎呦,右相可要當心身子。”


    右相是個好的,這要是給嚇出毛病了,上哪再去找這麽個忠心的臣子?


    李政沒死,右相等人自然高興,這說明他之前的堅持還是對的。


    “能親眼看到陛下安然無恙,老臣即便是斷了骨頭也開心呐!”右相當即說道。


    其餘大臣也紛紛反應過來,連忙跪倒地上表忠心。


    靜王和榮國公卻是徹底瘋魔了,見李政這般淡定,恐怕他們之前的得意早就是個被人安排好的笑話!


    靜王緊抿著唇,雙目都開始漸漸赤紅,盯著李政的陰鷙目色滲著寒意,榮國公一張老臉上也早已血色盡失。


    見李政走近,靜王眸色狠戾,一字一頓道:“看來陛下才是真正的深謀遠算。”


    他不是沒想過李政可能還活著,但沒想到他能這麽及時迴到皇宮,再看這些士兵······這一切分明是對方做的局!


    李政唇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微眯的瞳眸隱含冷嘲:


    “靜王這是說的什麽話?當初若是沒有老靜王謀劃的那一場刺殺,先太子便不會死,朕也當不上皇帝。這都多少年了,你還是和皇叔一樣的急性子。”


    此話一出,嘩然一片。


    陛下方才話中的意思······先太子李玄遇刺是老靜王謀劃的?!


    要知道當年玄太子遇刺身亡乃是大事,不僅引起了民怨,在先帝心中也成了不可說的存在,後來對李政的種種芥蒂和針對也都是因為猜疑李政對親兄弟下了手。


    老靜王是先帝的幺弟,先帝對這個幺弟和其兒孫都不錯,幾年前李政登基沒多久老靜王就因為重病去了,之後由嫡長子李奕承襲王號。


    李奕人生的威武俊朗,這幾年在麵上表現的也規矩,左右逢源,不少大臣對這個小靜王的評價頗高,認為他不算是埋沒皇室門楣,加上有榮國公暗中相助,才能拉攏到不少人為他做事。


    可惜百密一疏,李政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人。


    李玄死後李政一直在追查背後的真兇。


    初時他手中沒什麽實權,甚至不少人都等著看這位新太子的笑話,怎麽可能願意幫他做事,這也讓他知道了手中有權力的重要,等他坐穩東宮,暗中查出的線索一一指向老靜王和其黨羽。


    老靜王早就覬覦皇位,隻是若按照所謂血統,他和他的子孫後代永遠也不可能坐上那個位置,但動老皇帝風險太大,於是他便將算盤打到了李玄身上。


    而李玄本身頗得民心,除掉他也算是為自己解決掉一個對手。


    就是沒料到李政藏得極深,平時表現得陰沉,無一是處,不料最後竟能從眾多皇子中脫穎而出,甚至敢在先帝的眼皮子底下拉攏自己的勢力,成功當上了皇帝,讓他這個皇叔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奕則繼承了父親的遺誌,當初他見證了刺殺先太子一事的謀劃,此刻也想將李政拉下皇位。


    起初本想借著名聲之事敗壞李政在百姓中的好感,誰知李政登基後手腕強硬雷厲,不僅將朝事處理的井井有條,多年來的作為也讓百姓認可了他這個皇帝。


    帝王之威在李政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李奕不得已,最終選擇鋌而走險。


    南方這場疫亂來的也算巧。


    聽聞李政打算南下,他便提前派了高手在李政的必經之路上埋伏,隻待尋個好時機動手,朝堂上,他與榮國公聯手,趁機拉攏了不少勢力。


    原本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眼看著成功在即,卻發現自己早已在別人的局中。


    李政嗤笑了聲,居高臨下地睨著兩人,聲色冷然:“將靜王和國舅帶下去,審出同黨。”


    “是。”


    靜王和榮國公臉色發白,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灰敗之氣。


    完了,他們完了。


    不到半日,人們還未從皇帝迴歸的消息中緩過神來,朝廷上下就有近一半的大臣被問罪。


    靜王和榮國公同為造反主謀,數罪並罰,二者抄家問斬,其黨羽逮捕入獄,其親眷流放北外為苦役,終身不得入京。


    時隔七年,李政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再次將朝野吏治重新清洗整頓,重新掌控了大朝的最高權力。


    至此,謀劃篡位掌權多年的靜王及榮國公的政變,在短短三個月間,便宣告身敗覆滅。


    ······


    喬岱坐在轎椅上,左手撐著腦袋,惜竹見她神情有些悵然,輕聲道:“主子怎麽了,還在害怕嗎?”


    親自砍了人一雙手,又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怎麽可能不怕?


    惜竹等人被關在另一處,隻聽說主子極可能被處死,夜裏都睡不安穩,等出來後聽說了主子在這期間遭受的種種,差點連魂都被嚇沒了。


    如今想起來,還是一陣後怕。


    喬岱垂著長睫,微微搖頭,啞聲迴:


    “隻是覺得,還有些沒緩過神。”


    皇後被押走前的癲狂,和三年前她初入宮時見到的溫和模樣重合又割裂,三年來,好似夢一樣。


    惜竹說:“都過去了。”


    儀仗在壽安宮門外停下,喬岱便顧不得想其他,忙不迭跑了進去,惜竹在後邊讓她慢點,緊隨其後。


    她的歲歲和年年······喬岱已經許久不曾見到了她的兩個孩子了。


    她正準備入正殿,卻在經過橋廊時愣住了,腳步緩緩停下。


    樹蔭下,高大挺拔的男人一左一右抱著兩個仙童,緩步朝喬岱走近。


    細碎的陽光灑落在皇宮的牆瓦和草木上,清風揚,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湖麵微波蕩漾。


    “昭妃娘娘這是要去哪兒,我這個夫君可以跟著嗎?”男人眉眼含著笑。


    喬岱愣了愣,抿了抿唇,靈動的雙眸中很快蒙上一層薄霧。


    她悶聲道:“······不準你跟著。”


    李政眉峰一挑,剛想迴一句就被懷裏的兩個小家夥打了臉。


    歲歲一個勁兒地用小手拍著自己父皇的臉,眼巴巴地盯著喬岱,身子也不安分地動著,急得不行:


    “母妃!要母妃!父皇放·······”


    年年也朝喬岱扭著身子,要她抱。


    兩個小家夥從沒和自己母妃分開過這麽久,原本喬岱還有擔心孩子們會不會和自己生疏了,此刻見到兩個小家夥對自己依戀,除了思念孩子,什麽旁的想法也沒了。


    她顧不得李政,心神全在兩個孩子身上,正作勢接過他們,不料男人卻忽地朝後退了一步。


    喬岱怔了一瞬,不明所以地看著男人,兩個小家夥更是因為沒能到母妃懷裏去,急的眼都紅了。


    罪魁禍首卻隻是輕笑了一聲。


    下一刻,眾人就見陛下伸過頭,在昭妃娘娘臉上吻了幾下。


    身後的周臨和惜竹等人沒眼看,急急忙忙低下了頭,在兩位主子看不到的地方勾著嘴角笑。


    喬岱登時羞惱地臉色通紅,手掌推著他的臉,誰知李政的吻又細致地落在她的掌心處,喬岱心裏猛然跳了一拍,似乎,有些她也說不清的熱流。


    不過,大庭廣眾之下,還是當著兩個孩子的麵,陛下怎麽能······


    喬岱臊地不行,隻能用濕漉漉的眸子瞪著男人。


    男人低笑幾聲,也不多鬧她,適可而止收了手。


    卻對一左一右呆住的兩個小家夥挑眉,得意道:“這可怎麽辦,你們母妃隻給父皇親。”


    說著,趁喬岱不防,又在額頭落了一個吻。


    兩個小家夥看的眼睛更紅了,歲歲吸了吸鼻子,小嘴一癟。


    然後,不出所料的,在下一瞬,爆發出一陣委屈的嚎啕大哭。


    也許是感受到哥哥傷心的氣息,年小寶也跟著哭著起來,兩個小家夥哭得傷心欲絕,一個勁兒地往喬岱懷裏鑽,都不願意再看李政一眼。


    “父皇壞!”歲歲大哭道。


    兩個小家夥哭得眼尾和鼻尖都紅了,看得李政既心疼又愧疚,他朝喬岱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喬岱瞥了他一眼,然後裝作沒看見,繼續哄兩個小家夥。


    然後在李政露出一臉無措笨拙的神情時,緩緩彎了眉眼。


    這下,得意的皇帝陛下可有苦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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