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門鎖被撬開,影衛走了進來.


    “娘娘,鄭洪已死,他的頭顱屬下已經裝好了。那罪狀書和他替皇後殺人辦事的證據,也按您的吩咐分別交到了裴大人和周公公手上。”


    喬岱心中一鬆,“很好。”


    這幾年,喬岱從未放鬆過對皇後的警惕。


    她暗中查人的事情李政其實也知曉,卻不曾阻止,而前幾日與影衛說起這些時喬岱才發現,原來李政早已在暗中搜集了此些證據。


    至於為何一再容忍皇後,也許還是因為顧及舊情,卻沒想皇後越走越偏。


    此時影衛將證據交給喬岱,也說明李政對皇後積攢的耐心已然到了盡頭。


    這鄭洪,乃是皇後在暗中的第一爪牙,本是孫太妃身邊的小太監,被皇後收服後便一直替皇後做事,深得皇後重用。


    他早年受過皇後恩惠,對皇後忠心耿耿,且為人做事狠辣果決,先前的晴兒便是他與巧思聯合殺死的,那日想要對芙兒下手的也是他。


    喬岱還查到,裴敏月走的那日,鄭洪和裴敏月的貼身侍婢有過聯係,他與裴敏月的死脫不了幹係。


    而越往下深查,才發現這人的手上早不止一條人命了。


    前幾日,喬岱讓影衛尋機會將此人除了,沒想到他們今日就將事辦成了。


    喬岱側過臉,低聲吩咐:


    “皇後如今背靠國舅和靜王,除一個鄭洪不算什麽,你速將後宮中的情報交予右相,再替我帶信給靖遠侯府的二公子,讓他按信中交代行事。”


    “遵命。”想起一事,影衛神色猶疑,道:“娘娘,除了您外,皇後今日還見了淑妃和妍妃。”


    “根據屬下探聽到的消息,皇後欲在明日對您和淑妃下手。”


    幾個高位的妃子中,德妃、妍妃等人的父親皆是朝廷重臣,皇後自然不會動她們,喬岱和淑妃則出自靖遠侯府,而侯府看著顯貴,實則隻是個空架子,侯府歸順與否對他們的影響根本不大。


    此外,自然也因為後宮的眾多妃嬪中,皇後最是厭惡她們二人。


    影衛不免擔憂起來。


    陛下為娘娘留好了後手,但皇後的極端遠出乎他們的意料,餘下的人沒有陛下的命令也不敢妄自行動,昭妃娘娘現在的處境可不妙。


    喬岱在心中早有謀算,冷聲:


    “明日此時,將鄭洪的頭放到皇後屋中,讓她親眼瞧上一瞧,若她果真對壽安宮下手,你等便直接動手,千萬不能讓他們傷害到太後和三位皇子。”


    “至於我和淑妃這邊,我自有應對。”


    聞言,影衛心下一驚。


    原來娘娘讓她割下鄭洪頭顱的用意,竟在於此。


    影衛消失在夜色中,喬岱輕輕鬆開緊繃的肩膀和頸部。


    她沉默了許久,才從寬大的袖口裏掏出一封密信——這是昨夜裴崢秘密派人偷偷交給她的。


    她慎重地展開信紙,隻見上麵隻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三日歸。


    這寥寥無幾的三個字,卻如同春雷般在喬岱的心中炸開,她緩緩地把信紙按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那強烈的跳動。


    皇後離開後,攬月閣被嚴密封鎖,外人不知二人說了什麽,隻知道皇後娘娘最終給昭妃定了罪,說她包庇罪犯,對陛下不忠,不日問罪處死。


    前朝,國舅和靜王即將擁立皇後名下的二皇子為帝,擁靜王李奕為攝政王,以代年幼的陛下監國。


    ······


    晚間,烏雲密布,狂風驟起,萬物沉寂。


    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大地仿佛在屏息以待。


    天空中的雲層厚重而低垂,猶如一座座黑色的巨山,壓迫著後宮眾人的心頭。


    秋風凜冽,肅殺之氣四溢。


    翌日,容宜正坐在自己的寢宮中,盛裝裝扮後的她手中捏著一顆精致的小瓷瓶。


    這是她給昭妃的毒藥,隻待對方混入酒中飲下,她便可以徹底解決這個礙眼的存在。


    想象著對方七竅流血、含恨而終的畫麵,容宜心升起一股久違的快感,撫了撫自己白皙如玉的雙手,覺得這上麵的蔻丹還可以再鮮紅些,這樣才好看。


    然而,就在此時,屋內卻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容宜不悅地眉頭一皺,緊接著一個宮女臉色慘白地跑了進來,手裏捧著一個布包。


    “娘娘,這、這是······方才突然出現在榻上的······”


    宮女想到自己所見的景象,臉愈發地白了,忍著嘔吐的衝動,顫抖著將布包遞到皇後麵前打開,隻見鄭洪的麵容已經扭曲,雙目瞪大,死狀可怖。


    容宜麵色一僵,手指微微顫抖。


    手中的杯盞陡然滑落,毒酒灑了一地。


    周圍的宮人先是一愣,然後紛紛被嚇得尖叫幾聲,最後才有太監硬著頭皮上前,用布遮掩住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頭顱。


    “這······這是······”容宜的聲音嘶啞,幾乎無法成言。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鄭洪的頭顱,恐懼、震驚和不安瞬間充斥了她的心頭。


    此時,宮人們也認出了這顆頭顱的主人正是鄭公公!


    荷月被嚇得眼都紅了,看到容宜僵立在原地,麵色雪白,又連忙趕著人去將屋裏的東西全換一遍,扶住皇後的手往外走去。


    有人殺了鄭公公,還將他的頭顱放在皇後的寢宮內,這是何其惡心的事!


    荷月害怕,這些人會對皇後下手。


    她囁嚅著唇,遲疑道:“娘娘不若今日先到偏殿就寢,再喊石大人多派一些人手過來?”


    聞言,容宜臉色陰沉地搖頭,指甲緊扣在荷月的手背上,痛的荷月月小臉發白卻不敢吭聲。


    她強忍著喉間的惡心,想到方才所見的場景,氣極反笑。


    她大抵知道今日這是誰的手筆,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讓對方如願,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做到的,可一個鄭洪哪能嚇得住她?


    隻要她想,就能有千千萬萬個鄭洪為她所用。


    “去,讓人帶上毒酒,今日是昭妃歸西的好日子,可不能耽誤了她的時辰。”


    她神色陰鷙,此刻見過血的她,比往日裏看上去還要癲狂,雖喜怒不形於色,隱隱的氣勢卻讓人心驚害怕。


    荷月早知自己主子與過去不一樣了,心中雖有酸澀,卻也無法言說。


    ······


    鳳儀宮一眾人浩浩蕩蕩,分別前往喬岱的攬月閣和太後的壽安宮。


    攬月閣早就在容宜的掌控之下,禦林衛見她來了連忙恭敬地讓開路,引著到關押喬岱的屋裏。


    “人沒跑吧?”容宜斜著眼看那禦林衛。


    “娘娘放心,這昭妃已經好幾個時辰沒吃沒喝了,跑不了。”那人一臉諂媚地開了鎖。


    他們不吃不喝地守著這處,這昭妃嬌嬌弱弱的小女子能跑到哪裏去?別說跑了,對方連個哭鬧都沒有。


    許是終於認命了,也就不浪費那些個氣力折騰。


    倒是可惜了這麽個絕代風華女子,今日就要在此地葬送了。


    那禦林衛暗自歎惋道。


    可門內的光景卻叫他驚愕失色,徹底傻眼了。


    屋內,隻見一個男人雙臂被繩索束縛,臉貼著地倒在血泊裏,生死不明,眾人卻能見他被束縛的那雙手隻有光溜溜的兩截,血似乎早已流幹,殷紅的皮肉中還泛著白。


    這人竟是活生生被人砍去了雙掌!


    從手腕處直接砍斷的手掌就散落在男子身邊,此時正對著容宜等人,叫人看了毛骨悚然,驚駭不已。


    而喬岱則是麵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一旁的桌案上還放著一柄脫了鞘的劍,劍身通體泛著寒光,鋒利的劍刃上還隱隱染著幾絲血氣。


    森然冷戾,見之發怵。


    相比之下,今日剛見過死人頭顱的容宜還算鎮定,她向身邊的人示意,緊接著就有人將那不知死活的男人翻了個身。


    一個禦林衛倒吸了一口冷氣,驚悚道:“是石大人!”


    接著他探了鼻息,忙不迭向容宜迴稟:“娘娘,隻是昏死過去了,還有氣。”


    氣氛一時間有些古怪。


    眾人在喬岱和被砍了雙手的石鳴之間反複張望,難不成真是昭妃差點將石統領給殺了?!


    可不論旁人如何猜忌,喬岱始終一副平靜模樣,愣是叫周遭的人看不明白。


    矚目下,容宜嘴角微勾,先開口:“昭妃倒是好本事,本宮尚且不知你竟有這樣的膽子。”


    喬岱這才微微抬頭,渾不在意地給了底下半死不活的男人一個側眼,說:


    “石大人昨夜突然闖進屋內,本妃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賊人圖謀不軌,驚慌之下就用陛下賜予的劍將他的手砍了。”


    “臣妾也是無心之舉,皇後娘娘倒不如趕緊替石大人喊位禦醫來,要是時間拖久了可就真死了。”


    石鳴這人打第一眼見到喬岱就心魂蕩漾了。


    他平日裏就愛酒色,有如此美人擺在眼前,他想管住下半身也難,可惜人是皇帝的寵妃,還是皇後的眼中釘,他實在不好下手。


    守夜時,他越想越不得勁兒,內心爭鬥了會兒便決定夜裏潛進來,好好品嚐美人的味道。


    左右這美人明日就要死了,倒不如死前先給他爽爽。


    能上一次皇帝的女人,還是這樣的極品,他這輩子也算值了!


    他如意算盤打的好,隻想著美人嬌弱無力,到時候隻管把嘴捂了就能隨便折騰,卻不知屋內並非隻有喬岱一人。


    李政為她留下的暗衛都是高手,本領高強,石鳴這樣的酒囊飯袋與之比起來不過幾下就被製服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被捂住嘴折騰的反倒成了他自己。


    他深夜潛入,喬岱自然能猜到此人是個什麽心思,她見他的第一眼這家夥便用淫邪的目光打量自己,令人作嘔。


    最後,石鳴是眼睜睜看著昭妃用那一把寶劍砍掉了自己的雙手。


    極致的痛苦下,他連一點哀嚎呻吟聲都發不出來,整個人像是被隔空斬斷,痛的他兩眼翻白,直接昏死了過去。


    鮮血噴了一地,手身分離的場景讓堪堪緩過神的喬岱嚇了一跳,她方才也不知哪裏來的力量,在影衛都沒料想到的時候直接拔劍砍了對方的手。


    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這些人對她圖謀不軌,她便是下死手也是應當。


    今日看皇後的神情,發現對方好似根本不在意這石鳴的生死。


    也對,這石鳴說到底是靜王的人,皇後不過是借來隨意使喚一番,死了便死了,並不妨礙她達到目的。


    容宜細眉輕挑,遂拍了拍手:


    “這石大人分明是已經死了,隻怕來了神醫也救不了,罷了,抬下去葬了吧。”


    話鋒一轉,又直接對上了喬岱,“來,昭妃妹妹,本宮已經替你們算過了,今日是個上路的好日子,可別為了不相幹的人給耽誤了好時辰。”


    餘下的禦林衛聞言,皆默然垂首。


    將活人說成是死的,看來石大人是徹底被皇後斷了生路,他們這些下手也不知會如何。


    顧不得他人如何揣測,皇後此刻隻盼能盡快送喬岱上路。


    不知為何,自今日見過鄭洪頭顱後,她的心頭便一直籠罩著一股焦灼與不安,總覺得這中間一定出了什麽變故,卻不知變故在何。


    根據兄長的消息,皇帝即便是沒死也不可能迴來了,這大朝終究要掌握在她容家手中,這本是她早已篤定的。


    隻是鄭洪的死讓她知道了事情有失控的可能。


    她輕輕揮了揮手,荷月等人便將備好的鴆酒端至容宜麵前,容宜親自倒滿一杯,讓人遞到喬岱麵前。


    “你的兩個兒子本宮早叫人去請了,此刻說不定早在黃泉路邊等著你了。”見喬岱神色明顯變了,容宜笑得愈發開心,“妹妹你放心地去吧,早些去說不得還能與陛下團聚。”


    見喬岱沒接,容宜也不介意,悠悠地遞了個眼神給宮女,那人便捏著酒杯,欲要往喬岱的嘴中送。


    眼看著酒杯離喬岱的唇愈來愈近。


    卻是毫無征兆地——


    喬岱伸手抽了劍,再猛地站起身,反奪過那酒杯往宮女的口中送!


    即便宮女早在心中做過預設這昭妃可能會臨死掙紮,心中亦有所警惕。


    但喬岱的動作實在過於果斷淩厲,那宮女一時不察,竟真被鴆酒潑了唇,又見喬岱手中提著劍,頓時驚慌失措地往其他地方爬去。


    周圍的人也被喬岱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紛紛架起刀護在皇後身前警惕地看著喬岱。


    容宜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怎麽?昭妃莫不是敬酒不吃,想吃罰酒?”陰惻惻的聲音在眾人耳畔響起,驚得離容宜最近的荷月渾身一哆嗦,隱晦地往身後退了一步。


    “這敬酒的味道,不若先請皇後娘娘替臣妾來嚐。”


    喬岱默然迴視,似乎對這山雨欲來的氣勢渾不在意,但仔細瞧去便能發現她握著長劍的手正輕微顫抖著。


    她皺著眉,強壓下心中的不適感。


    事到如今,她唯有選擇相信陛下,相信她孩子的父親能夠成功迴來,再重握大權。


    唯有如此!


    隻不過這番行徑,在容宜眼中也不過垂死掙紮罷了。


    “嗬,”猶如淬了毒的冰冷從嗓子裏麵溢出,容宜的語氣再次陰鷙了幾分,“昭妃已是戴罪之身,去!給本宮拿下她!”


    此令一下,周遭的禦林衛聞聲而動,一擁而上將喬岱團團圍住,石鳴的遭遇在前,他們都恨不得能盡快抓住眼前的人在皇後麵前立功!


    喬岱咬緊牙,屏住唿吸,終於——


    千鈞一發之際,幾支利箭破窗而入,打亂了局勢!!


    “怎······怎麽迴事?!快來人啊!”


    隻不過,皇後今日是等不到援兵來了。


    此時,早已潛伏在周圍的幾個影衛紛紛飛身而下,幾個動作踹飛了喬岱周圍的禦林衛,將人護到身後,緊接著以極快的速度拿下了還處在驚愕中的皇後和一眾宮女太監。


    沒了禦林衛的護衛,皇後眾人根本掀不起半點反抗,宮女太監們被壓到地上捆壓,對皇後倒還算客氣,隻是將人製服住,未下黑手。


    短短片刻,局勢竟是完全顛倒。


    “屬下來遲,讓娘娘受驚了。”女影衛走到喬岱麵前俯首。


    喬岱緩緩搖了搖頭,手中的長劍倏地一鬆,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銀鈴。


    用力過度的手微微顫抖,她啞聲道:“不,你們來的剛剛好。壽安宮那邊······”


    “娘娘放心,幾位主子都平安無事。”影衛迴。


    “好······那就好······”


    容宜目眥盡裂,死死地盯著安然無恙的喬岱,沒想到,陛下竟在臨走前將影衛留給了昭妃!


    她一臉不甘,於是扭頭衝著餘下一臉猶豫的禦林衛們低吼:


    “還等什麽?這些都是逆賊,給本宮將這些逆賊通通殺了——”


    她歇斯底裏的怒吼叫禦林衛心頭一驚,卻無論如何也猶豫著不敢上前。


    作為護城的禦林衛,他們自然認出了這些是陛下培養的影衛。


    此刻影衛出動了,那豈不是說明······陛下迴來了?!


    禦林衛們心中一驚,握著佩劍的手一時鬆一時緊,仿佛如砧板上的魚肉焦灼不安。


    他們中的許多人,本就隻是聽命行事,待事情做了一半,他們這才發現自己這是跟著做了謀反的事情!


    彼時,他們心中自然也猶豫恐懼過。


    可沒多久陛下駕崩的消息便傳迴,而如今朝政幾乎由由靜王和國舅爺把持,後宮也早成了皇後的一言堂,就連他們禦林衛的統帥都歸順了靜王。


    他們這些下手能做的也隻有聽命行事,萬一真叫靜王逆反成功了他們這些人即便無功也無過,可如今卻告訴他們陛下極有可能未曾駕崩······


    似是知道他們心中在想些什麽,容宜厲聲高喊,喬岱也沒讓人阻止:


    “先帝早在南方崩逝,餘下這些人不過是殘黨罷了!即便陛下沒死,等他迴來了你們這些人就是叛黨!真以為他會放過你們嗎?!”


    她如今孤注一擲,拋棄了一切,怎麽可能輕易認輸!


    喬岱黛眉緊蹙,皇後是在引導那些人賭一把,再看那些禦林衛,似乎真有被說動的跡象,持長劍猶豫著上前。


    喬岱心口一緊,這禦林衛的人數不少,若是讓他們出去再喊來援軍,恐怕局勢又要變。


    ——“我等奉陛下旨意清剿逆黨,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幾乎是在一瞬間,激越的聲音劃破長空。


    而容宜則忽地感到一陣的空白,將事情想明白後臉色霎時間一片雪白,再也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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