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貼身婢女之一的荷月正好從簾後出來,聽見這樣的話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李政麵前。


    頭朝地上一磕,帶著哭腔喊:“陛下,娘娘今日來時還好好的,怎會突然昏倒還流出了黑血?娘娘定是被人所害,請陛下為皇後娘娘做主啊!”


    在場的人臉色皆是一變。


    林醫正一直未斷言皇後是中毒,但此前許多人都看見皇後突然吐了口黑血後就昏迷不醒,明眼裏都看得出來,這不是中毒是什麽?


    但皇帝要她們當瞎子她們不得不當。


    堂堂一國之母在宴會上被人下毒,豈不是說明有人明晃晃的不把皇帝放在眼底。


    關係重大,在場的人無不緊張,尤其是陪同皇後的一眾女眷們,本來隻是赴宴,誰知竟然攤上這麽大的事,平白給家裏招了麻煩。


    李政危險地眯起眸子,沉聲怒斥:“荒唐!朕尚且不知皇後因何昏迷,何來陷害一說?”


    他眸光冷厲,此時發怒無疑將眾人都嚇了一跳,統統跪了下去,驚恐道:“陛下息怒!”


    “林歇,”李政轉頭看向一旁的林醫正,冷冷地問:“你好好說說,皇後這般到底是怎麽迴事?”


    “臣遵旨。”


    林醫正領命,起身後朝著其餘太醫商量了一番,不久朝荷月問:“荷月姑娘,敢問娘娘昏倒前可是吃了什麽?”


    荷月止住哭泣,迴憶了一番,“娘娘今日來得急,尚不曾用早膳,不久前奴婢們怕娘娘餓壞身體,便隻勸著娘娘吃了些桌上糕點。”


    “那你可知娘娘吃的是何種糕點,又吃了多少?”林醫正追問。


    “這······奴婢看見娘娘拿的是一塊黃色的糕點,應是桂花糕,”


    荷月頓住,當時她的位置靠後,隻看到娘娘用了桌上的糕點,但並未看清皇後吃了多少,“至於娘娘食了多少,奴婢、奴婢不知······”


    林醫正有些失望。


    皇後確實是中毒了,隻不過症狀較輕而太醫院剛好有解藥,這才救了過來。


    皇後這幾日日常接觸過的東西都是重要線索,皇後現下還醒不了,但時間要是拖得越久事情就越難解了,皇帝也會不高興。


    林醫正將視線轉向一眾女眷,“眾位夫人小姐可有知曉的?”


    站在前麵的幾位女眷小心地搖了搖頭,皇後那般高貴的人,尋常人都不能正視,又何況觀察她的吃食?


    正當林醫正百愁莫展時,一道嬌俏的聲音響起:“嬪妾知道。”


    隻見一道婀娜的身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朝著高位上的皇帝拂了拂身,“嬪妾恰同皇後娘娘坐得近,娘娘約是吃了三塊左右。”


    眾人定睛一看,相熟的人便認出來了這位正是新晉的寧貴人寧玥。


    皇帝自然也認得寧貴人,畢竟是太後疼愛的侄女,沒進後宮之前也總能在太後處見上一見。


    李政轉頭看向林醫正,對方聽到寧貴人的說法後眉頭皺的更深 ,連帶著自己的眉心也皺了皺。


    “茲事體大,寧貴人所言可屬實?”


    “嬪妾不敢欺瞞。”


    寧玥的的確確看到皇後吃了三塊糕點,她是太後侄女,皇帝的表妹,因而皇後特意給她安排了個靠前的位置,這才看清了。


    “這……”林醫正有些猶豫。


    此毒研製於前朝民間,毒發不會立即致死,但毒發後,身子會日益虧空,從此纏綿病榻,女子體弱,一般不過兩三年便會香消玉殞。


    此毒最難解的就是無色無味,難以察覺,殺人於無形,且解藥難得。


    若不是幾十年前一個江湖術士臨終遺言,世人還不知這世上有如此毒物。


    世人驚恐,太宗就明令銷毀此毒,和這毒有些牽涉的都被秘密處決了,解藥配方最後也落到了太宗手裏,並秘密讓太醫院研製和保管,多少年了,皇後還是第一個吃上此藥的人。


    就林醫正所知,現在手握此毒配方的就隻有禦醫署以及幾個世家、皇族少部分人手中了。


    林醫正背脊緊繃,頭上不住地冒出冷汗。


    要真是如此,就不隻是皇後中毒那麽簡單了,此事背後牽扯的勢力與陰謀要是被揭露,又該掀起多大的風浪。


    李政有些不耐煩,冰冷的視線盯在林醫正身上,“吞吞吐吐的做什麽,有事說事。”


    林醫正擦了擦額角的汗,開始胡編亂造,“陛下恕罪,依據荷月姑娘和寧貴人所說,皇後娘娘近日操勞過度,體疲神虛,肝虛火旺,而桂花糕性溫,娘娘空腹而食這才導致急火攻心,心氣鬱結而昏迷。”


    明明林醫正說起謊話來像模像樣,但這次情況特殊,旁邊的婦孺們瞪圓了眼睛也沒人敢相信他這番說辭。


    但這樣就能將她們撇出去,眾人自然沒有不樂意的。


    荷月卻是不服,急忙出聲反駁:“林醫正,皇後娘娘口吐黑血,分明是中毒了,怎麽可能是什麽急火攻心?!”


    “荷月姑娘此言差矣,”林醫正不自然地斂眉,“老臣行醫幾十載,娘娘中毒與否還是分辨得清的,那黑血正是鬱氣所結,吐出來了反倒於娘娘的身體有益。”


    “至於昏迷,身體虛弱自然得好好休養,不過幾個時辰自可醒來,荷月姑娘也不必太過擔憂。”


    荷月驚疑地看向林醫正,眉頭緊擰著,她才反應過來林醫正這是要有意遮掩。


    荷月緊咬下唇,皇後在宴會上昏倒確實不雅,但這次分明是有人要害皇後,荷月不願意自己主子受這般的氣,兇手卻仍能逍遙法外,於是不甘心地看向了皇帝,希望他能替皇後做主。


    李政眼神晦暗地看著林醫正,見到他遞過來的欲說還休的眼神就知道事情不方便言說。


    忽視荷月的不甘,李政故作放心的樣子,語氣輕鬆地道:“朕自然信得過林醫正的醫術,皇後既然已經無礙,便應該好好修養。”


    “也是朕的不是,竟未注意到皇後身子有恙,還叫她操勞了許久。”李政繼而轉向眾位婦孺,“如今皇後身子不適,諸位便都退下吧。”


    “事發突然,隻好來日再宴請諸位。”


    眾人見逃過一劫,紛紛鬆了口氣。


    看著眾人告退的身影,又想想皇後還躺在裏麵,荷月眼中又蓄滿了委屈的淚水,可皇帝已經發話她無可奈何。


    隻希望主子能快點好起來,早日抓住那歹毒之人。


    等眾人退散的差不多了,皇帝便向荷月囑咐道:“你護主心切,朕也不怪你。好生照顧皇後,待人醒了過來稟告。”


    荷月應下,李政便帶著林醫正等人出去了。


    而即將出宮門的眾人也收到了皇帝的封口令。


    事實上不必皇帝多說,皇後昏倒之事她們也不敢往外傳,不若到時深究起來她們這些婦孺也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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