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兒,阿姐便應了你這迴。”


    紅綾摸了摸曲靜姝的小腦袋,望著她那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輕聲低喃。


    “不過日後你要做什麽事,要先知會阿姐一聲。亦或得到爹爹和娘親的允許才能去做,知道嗎?”


    在場的都是紫陽帝都的名門貴胄,身份顯赫。這些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公子千金,不是姝兒能夠應付的。


    紅綾擔心。


    姝兒和他們混跡一處,會被有心之人利用。


    “好的,阿姐。”


    曲靜姝乖巧地點點頭,依偎在紅綾身側。


    她就知道,阿姐不會不管她的。


    “曲大娘子不必太過緊張,這賞花會是本宮舉辦的。靜姝小娘子在這兒,難道還會怕本宮吃了她不成?”


    太子殿下一身華服,與一個月前在芳華樓遇見大不相同。他搖曳著手中的折扇,眯著眼笑。


    他有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笑起來的時候勾魂奪魄,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沉醉其中。


    紅綾清楚地知道,這雙漂亮的眉眼下是深不見底的城府。


    “太子殿下言重了,奴家並非此意。”


    她微垂下頭,神情恭敬謙卑,讓人挑不出任何差錯。


    宣胤琮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掠過一抹興味的暗芒。身旁的太子妃握著手帕,轉過話題。


    “賞花乃一大幸事,既然宋夫人願意為我等獻上一曲,我等怎可辜負美人的盛情。”


    “如此,有勞了。”


    太子妃的聲音如夜鶯一般,婉轉動聽。


    紅綾對上那人含笑的眼眸。


    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不出眼前人是真心為自己解圍,亦或是單純地試探。


    “兩位殿下,要不今日便算了吧。拙荊今日身體不適。不如就由下官代勞,下官也略懂一些音律。”


    宋羲下意識護在紅綾麵前。


    他從來沒有聽到過她撫琴,平日裏她都是在芳華樓忙碌。他得空之後接她迴府,夜晚研究新品。


    她一心撲在營生上,宋羲自然而然以為——


    她不會。


    宋羲這話一出,太子殿下上揚的嘴角微微一頓。紅綾感受到氣氛陡然一變,溫聲道:“不礙事的。”


    “蓁蓁……”


    宋羲緊了緊她的手,目光閃過一絲憂心。


    他有些後悔帶她過來了,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紅綾不動聲色抽迴手,從曲靜姝手中接過那一把琵琶,輕輕地撫摸著上麵的鎏金紋路。


    迴過頭,嬌俏地對宋曦說:“說來,你還沒有聽過我彈曲子呢,等會不要眨眼哦。”


    這把琴是當初薑延送她的禮物。


    紅綾放在係統背包裏,帶了過來。


    琴身主體是由梧桐木製成,琴尾有點點的焦黑,兩邊各有一隻翩翩飛舞的金鳳凰。


    燒槽琵琶傳世極少。


    昔年薑延一看到,便當場花重金拍了下來。


    聽到這位宋夫人要彈曲子,眾人紛紛後退了幾步,將位置讓給了她。


    下一秒。


    小廝搬來一張木凳,放在了紅綾的跟前。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紅綾抱著琵琶抬腿往前走了幾步,坐在了那一張凳子上。


    紅綾橫抱著琵琶,淡定地轉軸撥弦。


    她許久不曾撫琴了,可是那麽多年刻在肌肉裏的記憶,早已融入骨血無法磨滅。


    調好音後,蔥白的指尖在絲弦上肆意撥弄,輕挑,按壓,她速度很快,眾人隻能看到指尖留下來的一串一串殘影。


    琵琶錚鳴,激昂慷慨,如萬馬奔騰。


    “蓁蓁……”


    宋羲瞪大眼睛,臉上寫滿了不容置疑。


    紅綾右手留了一點長指甲塗著丹蔻,左手沒留。宋羲先入為主的認為,她隻是單純覺得這樣好看。


    原來,她會彈琵琶,而且彈得那樣好。


    以宣胤琮為首的眾人,聽著這首高亢的曲調,紛紛愣在原地聚精會神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更厲害的還在後頭。


    紅綾將琵琶豎了起來,瞬間轉換了指法,剛剛還令人心髒狂跳的邊塞曲,頓時切換成了歡快悠揚的江南水鄉曲風。


    這種截然不同的感觸,使得春園裏的眾人,耳朵仿佛浸泡在泉水之中。


    宋羲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這是奕澤的民間小調。


    “原來,那些年你也一直沒有忘記我。”


    在他的記憶裏。


    曲家沒多久就遷走了,往後的十年杳無音訊。


    如果不是刻意去關注,哪裏會知道這首就連奕澤都沒有多少人聽過的小調。


    宋羲深深地看著眼前的佳人,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他看著她,她亦剛好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


    紅綾這一迴是為了炫技的。


    她先是使用了最傳統的橫彈,接著用起上個世界新學的豎彈,到最後站起身來……


    踩著剛才坐過的那張木凳,將琵琶放在身後抵著肩胛,倨傲地揚起下頦,手指再次撥動。


    “反彈琵琶,天呐,居然是反彈琵琶!”


    “我還以為豎彈琵琶已經是極限了,從來沒有想過,琵琶居然還能夠反彈。”


    “這曲大娘子究竟是何許神人,又是豎彈又是反彈。全是我等從未見過的技法,太震撼了。”


    “恐怕連教坊司,都無人有這般神技吧。”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他們都是見慣大場麵的人,什麽風歌雅曲沒有聽過。紅綾所彈三首曲子,都前所未聞。


    可是曲子的震撼,遠不及她那登峰造極的神仙技法。


    紅綾看著眾人不斷變換的表情,嗤笑。


    沒錯,就是這樣。


    她要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自己並不是他們眼裏那個一無是處,高攀了宋羲的商女。


    曲靜姝的琵琶是紅綾教的。


    紅綾曾經穿梭於那麽多個世界,在每一次的任務之中都受益匪淺,所學到的一切如今都化作了她的武器。


    曲靜姝洋洋得意,眼底的癡迷愈發明顯。


    “我就說吧,我家阿姐才是最厲害的。”


    她家阿姐終於為自己正名了。


    從今往後,應當沒有人會看不起阿姐了吧。


    一曲終了。


    紅綾指尖當心一劃,收掉了所有的音節。


    她慢條斯理收迴腳丫子,將手中的琵琶送還給了自家小妹。


    春園。


    響起了如雷貫耳般的掌聲。


    紅綾不理會他們,徑自撲進宋羲的懷裏,眨著那雙小鹿般的大眼睛問他:“宋羲,你喜歡這樣的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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