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式到所在的初一年級四班上課,陳月紅才知道,昨天那個在報名處的年輕女人就是她這個班的班主任,也是語文老師。


    她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肖愛琴。


    今天她穿的是一條水藍色的連衣裙,襯上她白皙的膚色,挽起的黑發,就像一位仙女一樣,閃閃發光。


    陳月紅瞬間對這個班有點親切感了。原本她像一隻刺蝟一樣,豎起她的尖刺。現在她放鬆了一些。


    班裏的同學,除了本身是什馬中心小學的學生比較活躍外,其他從各個村裏過來的學生都很安靜,他們互相不理睬,隻跟自己同村來的學生玩。月紅的班上沒有一個原先的同學,她下課了也不出座位,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發呆。


    下午學校組織開學典禮。全體學生按班級到水泥操場那裏去排隊。接下來就是校領導枯燥而冗長的發言。


    陳月紅站在本班隊伍的最後麵。刺眼的陽光下,她皺著眉頭,眯起眼睛盯著地上爬過的螞蟻。在無聊的、不斷的吞咽動作下,她嘴巴裏總是感覺有唾沫,於是她朝沒人的地上吐去。


    一口,


    兩口,


    三口……


    當吐到第五口時,旁邊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


    她迴頭一看,是肖老師!


    肖老師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她的右後方。


    陳月紅嚇了一跳,頓時羞愧得漲紅了臉。


    肖老師神色平常地輕輕說到:“口水吐多了對身體不好。”,就像一位和藹的長輩在關心小輩。


    陳月紅鬆了一口氣,她剛剛還在想,肖老師會不會批評她。如果那樣,她一定會羞愧死。


    肖老師說完這句話,又站到了離陳月紅一兩米的地方,認真地聽著校領導的講話。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這讓陳月紅徹底地放了心。


    開完會迴到班裏,接下來是一節數學課,數學老師是位年輕的男老師。胖胖的身材,留著寸頭,他說他叫張學兵。


    張老師的課很有趣,一點也不呆板。看同學們興致不高時,還會講點小笑話來提高課堂氣氛。


    總之,這裏的生活比昨天陳月紅想象的要好一些。


    上了兩天課之後,她還了解到了一些八卦消息。


    聽說肖老師和張老師是夫妻關係。


    這是一天晚自習迴到宿舍後,一個初三的女生爆出來的。那個女生的堂妹就在陳月紅她們宿舍,也正好是初一四班的學生。那天晚上,這個初三的女生到堂妹的宿舍串門子,姐妹兩人坐在床沿邊說話。宿舍裏其他的新生互相之間都不認識,誰也不跟誰說話,個個都跟沒感情的機器人一樣,麻木地洗漱好,就坐在床上發呆。月紅和美娥也坐在床上扣指甲。


    現在離九點四十五關燈還有一會兒。整個宿舍裏卻沒有一點雜音,隻聽見那個初三女生的說笑聲。當女生聽堂妹說起班主任是肖愛琴時,她拖長聲音:“哦,她呦。曉得。也是我以前的班主任,她老公就是張學兵,是教數學的。”


    從女生後來的描述中,陳月紅知道了肖老師和張老師是對新婚夫婦。他們的老家在蕪豐縣城,他們倆都是師範大學的大學生,已經在什馬中學教書五年了。本來他們可以選擇申請調到離縣城近的學校。


    “憑他們的水平,就是到城裏的學校教都沒問題。”女生這樣自豪地說到。


    “可是他們留下來了,不曉得為了什麽。可能我們這裏好吃的東西多吧。”


    女生說完自己哈哈哈笑了起來。


    初一的正科除了語文、數學,還新增加了一門課程——英語。這對於學生們是一種考驗。老師在講台上嘰裏呱啦講一堆,下邊的學生啥也不懂。很多幹脆睡起了覺,或者寫別科的作業。真的,老師教得辛苦,學生學得也累。


    除了學習上的吃力,陳月紅還特別惦念立生、婆婆,以及屋裏的一切。一到晚上下完課,她就和美娥一起,站在宿舍外的欄杆那裏,一句話也不說地望著黑漆漆的夜空。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這一天,死氣沉沉的學生們突然變得活躍起來,連中午飯都是在歡聲笑語中度過。學生們早早邀好一同迴家的伴,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說說笑笑。


    陳月紅並沒有去打飯,她抓了一小把花生,坐在床沿邊吃了起來,就著剩下的一點辣子酸菜幹。她想著反正下午上兩節課就能迴家吃的,忍忍就過去了,再說自己也不餓。


    美娥跟她一樣,也沒去打飯吃。她坐在床沿上吃一塊油滋滋的豆子餅。


    寢室裏發出“哢哢”的聲響。打了飯的女孩子們正在用勺子仔細地刮著手裏的菜瓶子。這是本周在學校吃的最後一餐飯,她們帶的菜基本見底了。幾乎每個學生都是吃的家裏帶的菜,以幹菜、鹹菜為主,要是冬天,她們就個個都帶一瓶子自家做得豆腐乳。一個菜吃了一整個禮拜,到最後一餐,菜剩得不多,就隻能刮瓶底了。或者將米飯倒進菜瓶裏,用勺子在裏邊攪一圈,讓米飯沾上一點菜味。


    這些女孩子都是什馬鎮周邊村莊的,從她們的臉上以及手腳腰身就能看出來。除去個別的,絕大部分的女孩子的臉上都是黝黑泛黃的,而且她們的手因為常年務農而粗糙,她們的腰身也不纖細,說實話,有幾個還有點膀大腰圓呢!雖然吃得是最粗糙的飯菜,但是正在發育身體的她們止不住的長壯實。她們的祖輩都是農民,能來到這裏讀書都是時代發展下,人們思想改變的結果。她們的父母有一半同陳月紅的爸媽一樣,也在外頭打工。要不就是像美娥的爸媽一樣,留在屋裏務農的。不管是外出的,還是留在屋裏的,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靠讀書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他們不想自己的孩子將來還是像自己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來討生活。讀書就是他們能為孩子爭取到的唯一一條通向美好生活的路。所以,就算是屋裏過得再艱難,他們也把孩子送到了這裏。


    吃過中飯,所有的人開始收拾東西,為下午迴家而做準備。整個寢室顯得鬧哄哄的。


    陳月紅把空菜瓶裝進布袋子裏,又把走廊裏晾著的衣服收到箱子裏鎖好。之後背著布袋子,同美娥一起出了寢室,往各自的教室走去。


    下午四點整,下課鈴聲一響,學生們如同出籠的小鳥,快步地往校門口跑去。月紅在學校門口與美娥碰了頭,兩人並排著往外走。學校外邊幾米遠的地方,右手邊是一排新起的漂亮樓房。一樓都被主人開發來做店鋪,有一家做木工的,兩家賣文具和小零食的。有一家賣文具的小店圍了十幾個男女學生,月紅和美娥兩人走近了才聽說這裏可以用飯票來買東西,一兩的飯票抵一毛錢用。


    美娥提議去看看,兩人就走了進去。望著裏頭的新鮮玩意,兩人都心動了。心想:要不用飯票換點吃的?就當中午吃了飯。


    “買嗎?買吧。”美娥眼巴巴地望著陳月紅,征求她的意見。一般,如果有一個人不買,另一個也不好單獨買。


    “好。”陳月紅點頭迴答。


    於是兩人進去選了起來,最後月紅選了兩塊泡泡糖,一小包酸梅子。剛好用三兩飯票抵了。美娥則買了一小包瓜子,兩塊泡泡糖。


    她們誰也沒吃,打算拿迴家跟自己的弟弟一起吃。兩人把零食放進書包裏,快步地穿過老橋,再拐一個彎,就上了往羊山的石子路。


    路上稀稀拉拉地有幾個學生跟她們一個方向走著。兩人並不認識,可能是周邊村莊的。


    現在太陽正掛在三層嶺的山尖尖,不消多久就會落到山後麵去。火紅的太陽將天都染紅了,一些鬆鬆軟軟的雲朵綴在上頭。下麵是一望無際的碧綠的稻田,一兩頭牛被帶著草帽的主人牽著,在路邊的溝渠裏吃草。過了北門寨,就見勺子岩高高地立在遠處。村裏人都說:不認識路不要緊,隻要朝著勺子岩走,準能到得了羊山。


    她們懷著愉悅的心情,腳步輕快地到了邱頭大隊的石頭山下。過了石頭山的地界,就是邱頭大隊的稻田。穿過稻田就進入邱頭大隊了,再彎過幾條長長短短的巷子,就到勺子岩腳下了。


    她們從戲台前走過,繞了半圈勺子岩,順著小斜坡,經過三口魚塘,到了慶來的場地上。陳月紅先到美娥屋裏取了自己的扁擔,美娥爸媽不在屋裏,定是去地裏還沒迴來。美娥屋裏今年撿了好幾畝地種,旁邊的兩戶人家因為要外出打工,將地都給了她家種。美娥爸媽都是勤快人,心想著辛苦點,到時多賣點穀子也好。自己不能像別的後生一樣出外務工,就隻能靠賣點穀子才有票子。


    月紅帶著自己的扁擔一路跑迴了家。立生還沒迴來,她把書包放下就去了搖水井那裏打了一點水喝,之後就彎到了婆婆住的屋門前。一拐過彎,她就見婆婆一個人背靠著牆坐在門口的矮凳子上,呆呆地望著巷子上空的那一片四四方方的天。


    “婆婆。”她喊了一聲。


    “哎。娃娃從學堂裏迴來啦。”婆婆一下迴過神,扭頭朝孫女咧開一口整齊的牙。


    “嗯。”陳月紅有點傷感,自從爺爺去世後,婆婆總是一個人。一個人摸著燒火煮飯,一個人洗衣,一個人睡覺。偶爾會摸索著去學友家坐坐,同學友媽說說話。近處的發仔媽在不久前去世了,她實在沒處可去。


    “婆婆,還不去煮飯?我去給你燒火。”陳月紅走到婆婆跟前說。


    “不煮。中午有剩的,天氣熱,就那樣吃。”肖家說。


    “哦。那我給你搖一桶水放著吧。”


    “做得。桶子在灶邊。”婆婆笑著說。


    “好。”月紅說完就同她婆婆一同走去了廳堂裏。


    她正在搖水的時候,立生背著書包迴來了。


    她叫住立生:“到哪裏去了?”


    “今天值日,在學堂裏搞衛生。”立生一身灰頭土臉的說。他幫著月紅把水提到婆婆的灶邊放下,並用一個木蓋子蓋住。之後姐弟倆前後腳進了自己的屋。


    迴到屋裏,陳月紅將布袋子裏的零食拿了出來,她和立生一人嘴裏含著一塊泡泡糖,走到自家的灶房去洗米煮晚飯。立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隻是一些青菜,他卻連吃了四碗飯才放下筷子。


    晚上,姐弟倆在屋裏親切地說著話,一邊看電視。


    周六,月紅和立生要到後山去砍一擔柴迴來。暑假裏他們已經砍了半間屋的柴堆在灶房後邊一截牆根下。砍柴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再熟悉不過了。從七八歲起,他們就跟周圍大一些的孩子去山上耙鬆針。慢慢地,就學著打柴。上了學堂以後,這就是勞動課的內容了。學堂裏每個月有一節勞動課,勞動課的內容就是要上山打柴。這一天,學生們隻需要上早課。做完早操後,校長會通知全校,今天上勞動課。全體學生都歡唿起來,他們學習可能不在行,可砍柴在行呀!


    上完早課,當天所有學生離開學堂,各自結伴去砍柴。除了一年級,每個年級都有任務,二年級十斤,三年級十五斤,四五年級以此類推。柴是第二天帶去學堂的,每個班的老師會當著同學的麵稱重量。


    除了砍柴,學堂裏還有撿木籽的任務。村民們撿過木籽後不久,學堂裏組織學生到各個山頭去撿木籽,撿來的木籽就倒在學堂裏的操場上曬。曬開殼後,學堂還會安排一天的晚自習,讓學生們到老師的飯堂去把殼揀出去。


    周六忙完了,周日在屋裏待個大半天,下午三四點,又要準備去學堂了。


    菜還是跟上個禮拜一樣,是一大瓶酸菜幹。這次陳月紅沒有放那麽多鹽,上個禮拜在學校差點渴死了。她留了一些給立生晚上吃的。


    在屋裏洗過澡,月紅蹲在婆婆的搖水井下洗衣服,立生就負責搖水。等晾好衣服,月紅才又背著她的那個布袋子出門。立生還是照樣跟著走到下坡那裏才一個人迴家。接下來的一個禮拜,他又將是一個人過……


    月紅到了美娥屋裏,美娥媽還在灶上炒要帶的菜,辣子豬肉炒豆腐幹子,美娥在灶下燒火。


    “女子,坐。”沉香從鍋上扭過頭招唿到。


    “嗯,好。”陳月紅隨即拉了一張矮竹椅坐到灶房門口。


    沉香又對灶下的美娥說到,“再添把柴。炒幹一點,省得餿了。”


    “好。”美娥乖巧地應到。


    沒一會兒,菜就炒好了。沉香把剛出鍋的菜鋪在兩個碗裏,給它冷起來再裝瓶,免得悶餿了。她坐在灶房靠裏邊的舊木桌前,左手扶住碗邊,右手用筷子翻動剛炒好的菜,給菜散熱。美娥則進了裏屋。


    “娥的,娥的……”沉香突然喊起來。


    “哎,做什麽?”美娥身上斜跨一個布袋子從裏邊的一間房出來。


    “再去吃點飯。篜裏還有飯。你不是說學堂的飯不好吃。現在還早。”


    “哦,好。”


    美娥打了一碗飯坐到桌上吃起了飯。


    由於菜很辣,天氣又熱,汗珠一顆顆從美娥的額頭、鼻尖、上嘴唇等地方沁出來。


    沉香笑著打趣到,“你看看,出這麽多汗,像挑了擔一樣。”


    美娥嘴裏發出嘶哈嘶哈的聲響說,“哎呀,太辣了。又熱。”


    沉香笑了起來,“不辣不好吃。”


    西斜的太陽從西邊牆上的窗戶眼裏透進來,像一道金光,使這間破舊的灶房充滿耀眼的光輝。


    月紅見美娥還有一陣子忙的,就跟她說了一聲,“你慢慢吃,我到塘堰那裏坐著等你。”


    便背著自己的布袋子走了出去。


    她來到慶來的水泥場地上,在場地這頭的牆根下找了一塊石頭坐下。


    原本熱鬧的場地上現在卻是出奇的安靜。周邊的後生崽女和年輕力壯的中年人都出門務工了,村裏到處都是這樣的情景。


    塘堰邊的柳樹自顧自地在風裏擺弄著枝條,水塘裏不時有一條魚跳出水麵來,原先在樟樹下鬧騰著用彈弓打鳥的娃娃也不見了蹤影。


    沒一會兒,伴隨著一陣“突突突”的聲響,一輛藍色的翻鬥車停在了慶來的門口。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徑直朝慶來屋裏去了。


    接著就聽見慶來在左鄰右舍招唿的聲音。不一會兒,場地上聚集了四個中年男女。男的分別是慶家、慶喜和長生,女的是蓮香。幾人說著話就走到翻鬥車下,將車上水泥一包一包往慶來的屋裏搬。


    因為各村各戶起新房的多了,慶來販起了水泥賣。而蓮香四人是固定來幫他下水泥的。別看下水泥的活重,可也不是一般人能來做的。搬一包五十斤的水泥能掙五毛,四個人下這一車水泥需要一個鍾左右,每人大約能得一二十元,這在農村來說已經不少了。農村裏沒什麽掙錢的路子,大家都願意來做。可慶來每次就隻要這四個人來做。為什麽?因為這四人是跟他沾親帶故的,等於還是吃了一點麵子,才能來下水泥。


    學貴從水泥廠下崗之後,蓮香就接起了掙家用的擔子。雖然三個女子都出門打工去了,自己多少掙點也好。學貴呢,他倒成了太上皇了。自打他從水泥廠下崗之後,他就安心待在屋裏,有事沒事就蕩到大隊那裏跟人家打打牌,抽抽煙,玩笑玩笑,一天就過去了。因為他有三個女子在外給他掙錢,他不用擔心生活。屋裏的幾畝地也有蓮香操持著,反正他也不太擅長作田,幹脆就不管了,隻是插秧、割禾的時候跟著去做。蓮香也跟他吵過幾迴,學貴不理她,後來她就懶得管了。


    當蓮香再一次彎腰,將一包水泥上到自己肩上的時候,長得蘿卜頭似的興民蹦蹦跳跳著到了跟前。


    “媽,給我一塊錢。”他笑嘻嘻地朝蓮香攤開手。


    “要錢做什麽?”蓮香被水泥壓著的頭隻能低著說話。


    “買方便麵吃。”


    “等我下了這包水泥。”蓮香說著背水泥進了慶來的屋裏。


    隨後就見她抽下肩上鋪的一塊髒兮兮的灰布一邊撣著兩袖的灰,一邊往外走。她走到兒子麵前,手在布上揩了揩灰,才小心地從褲子內袋裏掏出一卷幾毛一塊的票子來。她從裏邊抽出一張一塊的紙幣遞給興民,並叮囑道:“莫老是吃這些,晚上又該吃不下飯了。”


    “曉得。”興民拿了錢,笑嘻嘻地跑開了。


    蓮香也懶得再嘮叨,接著下水泥。


    陳月紅就這樣靜靜地坐著。沒一會兒,美娥來了,她們一起背著布袋子朝什馬走去。


    時間已經到了中秋以後,天氣還是一樣的炎熱。可畢竟是已經入了秋,加上山裏天氣易變。一陣秋雨過後,第二天起床,外邊竟然已經是寒風習習了。


    陳月紅抱著胳膊,嘶了一口氣。


    還真有點冷呢!


    早飯後,天依舊是陰沉沉的,冷風似乎更強勁了。除了走讀生,所有的寄宿生都還是穿著夏天的衣服,一個個冷得直起雞皮疙瘩。教室的門窗都被坐在邊上的學生關上了。可是教室裏仍然涼颼颼的。


    中午的下課鈴聲一響起,寄宿生們嘶著冷氣衝下樓,烏拉拉跑過沙子操場,彎過水泥操場,衝向水泥操場後邊那棟三層的樓房,樓房的後邊不遠處就是飯堂。學生們打了飯又急匆匆地跑迴寢室夾菜,然後坐到床沿上吃了起來。吃了飯就能抵禦一些寒冷。


    吃過飯,大家到水龍頭那裏爭先恐後地洗了碗。然後帶著碗迴到教室準備睡午覺。


    這其中,有一些學生特意彎到校門口去。今天當什馬街,他們要去看看,萬一自己的爸媽來當街,順道來看看他們呢?


    這時候的校門口確實圍了一群包裹著厚衣裳的農民父母。他們正扒在鐵門上焦急地朝裏邊張望著。這些父母正是來給自己的孩子送厚衣裳的。


    平時隻要是當街日,就有一波又一波的學生朝校門口晃悠過去。他們在盼著父母的出現。每到這個時候,校門口就上演一喜一悲兩幕劇。


    有家人來看的學生拿著吃的用的,明晃晃地從四層的教學樓前走過。他們邁著自豪的步伐,接受著從一到四樓,所有呆立在走廊上的學生的注視。


    沒有見到家人的學生則悻悻地跑迴教室。


    現在校門口熱鬧非凡,外邊站了一圈的家長,裏邊黑壓壓一片的學生。家長見到孩子的喊叫聲,以及嗡嗡嗡的叮囑聲不絕於耳。不時有學生興衝衝地跑到校門口,不一會兒就笑嘻嘻地抱著一個塞得鼓鼓嚷嚷的袋子跑向宿舍。


    陳月紅站在四樓104班教室外的欄杆處,呆呆地望著校門口熱鬧的人群。寒風撕扯著她的短袖和薄褲。


    她知道,是不會有人來給自己送衣服的……


    從開學到現在,她一次也沒去過校門口。也沒有像其他學生一樣,每到當什馬街的那天午飯時間,就用期待的眼神朝校門口的柵欄門外張望。因為她知道,不會有人在校門外等自己……


    她站了一會兒,就迴到座位上,忍著凍,趴在課桌上,把頭埋進臂彎裏午休。實際也沒睡著,就想隔出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來……


    下了晚自習迴到宿舍裏,美娥塞給她一件外套。那是她媽媽下午送來的,有兩件。


    美娥總是這樣善良、可愛。


    睡覺的時候,還蓋上了暖和的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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