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子離哼了哼,瞥了那折子一眼,悶聲道:“這人,本是京都衙門的小衙差,朕就奇怪了,他如何就能破了那二十年都沒有線索的案子。刑部給朕上的折子,破例提拔了他做京都府尹。朕也是看了這名字覺得熟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


    可不是麽,路過馴龍鎮前麵的餛飩鋪子,這人莫名其妙就上來送涼月草鐲子,人都走了還吼一句“在下夏清風,若他日再見,必問姑娘芳名”,怎能讓他記不住?隻是當時涼月在與他鬧別扭,他沒有心情去管罷了。不然,還能讓他這完好無損地又混進了京都來。


    涼月想了一會兒,笑道:“那也是個奇人,正好我想問問他這草鐲子是拿什麽做的,為何綠色都不會敗退,我看了很久也沒看出名堂來。”


    “顧涼月。”帝王咬牙,扯過她手裏的折子,丟在桌上,悶聲道:“你故意的麽?身為宮嬪,向來沒有分寸的麽?不知道避嫌不成?與其他男子有什麽好說的。”


    涼月低笑,看著軒轅子離的臉色,輕聲道:“臣妾向來沒有分寸,陛下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若要在意,您當真忙不過來。”


    比起夏清風,帝王該更在意封尋罷。涼月正說著,腦海裏莫名地閃過封尋的臉,突然就怔住了,笑容僵在了臉上來不及收迴,眼眸裏已經是一片擔憂。


    這些天一直沒有封尋的消息啊,連太後薨逝,他也沒有露麵。按照以前,他既然知道太後與她的關係,聽聞太後去了,定然是會來看她的不是麽?難不成是還沒有適應,進不得宮來麽?


    軒轅子離正想說話,便看見涼月突變的臉色,當下眉心微皺,扯了她過來,沉聲問:“怎麽了?”


    涼月呆呆地轉頭看他,喃喃道:“我可以出宮一趟麽?”


    “做什麽?”帝王皺眉,凝視著涼月的眸子,語氣僵硬卻又隱隱帶了一絲擔憂。


    沉默半晌,涼月看著帝王,卻說不出來。若當真和他說想迴丞相府看看封尋是否安好,估計…他是會惱的吧。有一點他說得對,身為妃嬪,她也該懂得一點分寸了。


    “罷了。”涼月閉了閉眼,彎了嘴角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當我沒有說過罷。您繼續看折子,我先迴宮休息一下,許是太累了。”


    說完,涼月便朝帝王行了一禮,轉身退了下去。軒轅子離靜靜地看著涼月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宮門外。眉心的褶皺一直沒有散開,黑眸裏有著沉思的神色。


    迴到淨月宮,涼月想了想,招手喚來了攬月,讓她去丞相府問個安。可是話剛出口,卻又將人拉了迴來。


    “主子?”攬月看著涼月這猶豫不決的樣子,不禁好奇地道:“您在顧慮什麽?丞相府是您的娘家,連問安也不可以麽?”


    涼月搖了搖頭,歎了一聲,道:“不必了,時候不對,現在去隻會惹皇上不快。好了,我休息一會兒,應該就沒事了。”


    摘星和攬月愣愣地看著涼月轉身走進內室,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個晚上,也想到了那白衣如雪的人。主子…是在擔心封公子麽?


    涼月平靜地睡了一會兒,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將近黃昏了。外麵的院子裏傳來搬東西的聲音,內室摘星和攬月一個也不在。


    起身披了件衣裳出去,涼月打開殿門,剛準備喚人,便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院子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有木槿、錦帶花、六月雪、紫薇、蔦蘿等等,攬月的懷裏甚至抱著新鮮的荷花,隻是沒有荷塘來盛。大大小小的花盆堆滿了院子,看起來很是好看。


    “主子,您醒了?”摘星笑嘻嘻地拿著一支剛開的荷花,湊到涼月麵前道:“您看,多美的花,皇上就差沒有將禦花園搬來了,您就開心一些罷。”


    這是…什麽?涼月怔怔地看著,有些沒有迴過神。花,軒轅子離送的花?他做什麽堆這滿院子的東西?就因為,她看起來不開心麽?


    接過那一支荷花,涼月看著那粉嫩的顏色,不禁低頭笑了笑。想起乾元宮那正辛苦批改奏折的人,居然還有空給她這花海,當真是…


    “送來的人有說什麽麽?”涼月微笑著問摘星。


    摘星掩唇一笑,揶揄地道:“皇上說,主子若是累了,便嗅一嗅花香,也能好得許多。”


    涼月怔了怔,下意識地將荷花放在鼻息間。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不知是為著這花,還是為著那話,心情當真好了不少。


    “對了,主子,您休息的時候,聽說有一個新晉的府尹入宮了,現在應該正在乾元宮受帝王召見呢。”


    新晉的府尹?涼月心裏一頓,繼而笑了:“是否姓夏名清風?”


    攬月吃驚地看著涼月,道:“是姓夏沒錯,主子認識麽?”


    涼月失笑,看著這兩個丫頭道:“不止我認識,你們也都應該認識才對。都是見過的人呢。”


    摘星攬月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家主子。她們怎麽會見過呢?聽也沒聽說過啊。


    “待會兒我們仔細看看便是了。”攬月道:“皇上已經讓他來查廢宮嬤嬤的下落,那夏大人似乎極為聰明,看起來從容得很,不知道能不能在今日之內破案。”


    “今日之內?”涼月嚇了一跳,看著這天色也已經不早了啊,太陽都西沉了,今日將盡,可還怎麽來得及?


    “是啊,皇上下旨,讓夏大人今日之內查出廢宮嬤嬤的下落,不然便降職讓他迴去做衙差。”摘星納悶地道:“都好奇皇上為何對夏大人如此嚴厲,不過夏大人也沒有反抗,領了命就開始查了。”


    怎麽覺得,帝王有些公報私仇的味道呢?涼月整理好了衣裳,笑著問:“夏大人現在查到哪兒了?我想去看看。”


    摘星想了想,道:“應該在廢宮查看吧,剛剛還聽路過的宮女碎嘴呢。”


    涼月點頭,抱著那一支荷花就往外走,順口吩咐道:“攬月你留下收拾這花海,摘星陪我出去吧。”


    “是。”


    她很好奇,那夏清風究竟有什麽樣的能耐,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在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將案子查清。更何況,各宮都有阻礙,一個小小的府尹,路可不是那麽好走的。


    遠遠地竟然看見好些人圍在廢宮門口,宮女太監們都好奇地往裏麵張望,小聲地議論著什麽。涼月走過去,悄無聲息地跟著看了半晌,沒看見夏清風,便拍了拍旁邊一個太監的肩膀:“夏大人人呢?”


    那太監不耐煩地轉頭,卻被涼月嚇得臉一白,連忙跪下去道:“月妃娘娘萬安。”


    這一聲吼,廢宮門口的宮人盡數跪了下來,齊聲行禮。涼月卻趁著他們都跪下了,輕巧地跨進了廢宮,順帶喊了一聲:“平身。”


    眾人驚訝不已,都不知道月妃如何來了這裏。隻愣愣地看著她往廢宮裏走。


    青玦正將一份單子遞給夏清風,聽見動靜,不由地臉一黑。月主子怎的又來湊熱鬧了?那麽多花都沒能拖住她的腳步啊。就這樣跑過來看這夏清風,也是陛下忙碌,不然不得跑過來撕了他麽?


    “參見月妃娘娘。”青玦有禮地朝涼月抱拳,一旁正拿著名單細看的夏清風不由地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卻傻了。


    麵前這女子懷抱荷花,一身素色長裙清雅脫俗,配上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加上那雙眸子…


    那雙眸子,好生熟悉,這容顏也是,好像每天都看見一般的熟悉。


    月妃娘娘?夏清風禮也忘記行,就盯著涼月看,連旁邊青玦咳嗽了好幾聲都沒有聽見。怔了半晌,竟直接看著涼月開口道:“月妃娘娘,我們是否見過?”


    涼月嘴角微抽,看著這依舊是書生模樣的男子,低笑道:“可能是見過吧,大人給的草鐲子還在我宮裏放著呢。”


    夏清風一愣,呆呆地看著涼月道:“真的是你…你…竟然是宮裏的娘娘麽?”


    涼月點頭。


    夏清風眼裏的神色黯淡了一些,頓了許久,終於彎腰行禮:“臣夏清風,參見月妃娘娘。”


    “夏大人免禮。”涼月一笑,看著他捏著的單子,好奇地問:“案子可有眉目了?”


    夏清風點了點頭,拿著手裏的單子道:“宮裏的記錄,近幾日死去的宮女就隻有筵曦宮大火裏的那兩位。屍體已經焦灰,查不清了身份。可是除那之外,宮裏沒有其他地方少了或多了宮女。這件事很簡單,隻會是兩種可能:


    一、兩位嬤嬤被暗殺,埋在了宮裏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二、那兩具焦屍就是兩位嬤嬤,名單上少掉的兩個宮女被殺了,同樣埋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


    涼月聽得一怔,繼而一想,這兩種可能都是的確存在的。隻是,她覺得,後一種的可能性更高。


    聽夏清風這麽一分析,很多線索都慢慢串聯了起來。涼月鬆開了眉頭,笑著問他:“那你要如何找到那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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