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捂著嘴,愣愣地看著涼月。一雙眼睛哭得紅腫了,衝花了妝容,終於顯出一些平凡女子的柔弱與無助來。


    她不恨她麽?當真…不恨麽?


    “事情還沒結束,堅強如您,怎麽會哭成這個樣子。”涼月看著太後這模樣,輕聲道:“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您去處理。大敵未除,不是關心其他的時候。當初既然已經拋棄了,那就當從來沒有過就好了,不用在這時候再去想。”


    心裏剛剛有一點希望,便被涼月接下來這句話澆得熄滅了。太後苦笑,是啊,她怎麽還會奢望這孩子認她,不恨她,就已經不錯了啊。隻是,在她眼裏,自己隻是當朝太後而已了罷,沒有其他,再沒有其他。


    太後一笑,更多的眼淚又落了下來,喃喃道:“自己的孩子,果然是和自己最像了。你一直知道真相,對我的態度卻沒有變過,隻是陌生人,對吧?”


    涼月沉默,沒有迴答她。太後哭夠了,也就冷靜了下來,靜靜擦去自己臉上的淚,紅著眼睛問涼月:“你…是在哪裏長大的?”


    要說故事麽?涼月想了想,搬了桌子邊的凳子過來坐下,淡淡地道:“我在明月山長大,是師父在山下將我撿迴去的。”


    說到自己的師父,涼月不禁抬頭看了太後一眼。師父一生未娶,可是他們都知道師父心裏是住著一個人的,隻是誰也不知道是誰罷了。師父臨終的時候,隻有涼月在身邊,也就隻有涼月知道,師父心裏的女子是誰。


    “你師父,是江湖人麽?”太後愣愣地問了一句。


    涼月點頭,笑道:“師父是極好的人,雖然很早的時候就白了頭發,可是他依舊極好看。最喜歡下棋和寫字,但是我這一身武藝,也全是他教的。我懂事的時候,他已經隱居了江湖再也不出了,可是…他本可以再見他喜歡的人一麵的,卻還是選擇了一個人留在明月穀,直至燈盡油枯。”


    太後心裏莫名地一痛,忍不住捂著胸口道:“你師父,也是性情中人啊。你可知道他的名字?”


    涼月眼裏有奇怪的神色,卻隻是搖頭道:“他隻是自稱虛無老人,真實姓名,未曾對人提過。但是他最鍾愛一枚玉佩,上麵有‘靜’字,我也是因著他臨終的一句話,才慢慢地理清自己的身世。你說,一個人拋棄了心愛之人,也拋棄了自己的孩子,到最後,榮華富貴,真的快樂麽?”


    太後重重地一震,腦子裏瞬間一片空白。靜字的玉佩,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可是涼月的意思,是說,那人是…


    “你師父的遺言,是什麽?”太後勉強笑著,問涼月。


    涼月看了她一眼,低頭笑了一聲,道:“師父說,他一生就愛了一個女人,卻還是不能廝守,隻能站在遠處,看著那馬車進宮,錯誤一生。如今能看我成人,也算是安慰了。我的身世,與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有關,若有一天能見到,血濃於水,也望我原諒過去的種種。說完這些,他將那塊玉佩給了我,然後便去了。”


    太後身子一軟,跌在了床上,不可置信地道:“是他麽…真的是他…怎麽會這樣呢…竟是他將你帶大的…”


    涼月站了起來,看著太後這幾近崩潰的模樣,搖頭道:“這些話,我想了許久,也是進宮之後知道您的閨名裏帶了靜字,才慢慢想通的一些事情。今日的結果,也算證明了,我猜的沒有錯。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太後娘娘,您好好休息罷。”


    言罷,涼月起身,沒有再看太後,隻帶著這亂七八糟的情緒一起,往外走去:“嬪妾先去側殿的佛堂祈福了。”


    打開殿門,看見的便是芍藥姑姑隱忍激動的臉,涼月朝她點了點頭,繞過她往側殿去了。今天會有很多人難眠,可是她,終於能好眠了罷。


    佛堂裏飄蕩著淡淡的檀香味,涼月跪在蒲團上,抬頭看著那神明像發呆。蒼天若冥冥之中真有注定,那她肯定是罪孽太多,所以這一生注定坎坷曲折。她雙手沾上的鮮血不少,但是涼月自認,她從來沒有對不起自己的本心。比起她,比起他們,她也算幸運的罷。


    側殿的門被人猛地打開,涼月聽著聲音也沒有迴頭。早知道他會來,今晚最痛苦的人,這會兒也該來問她們要個真相了。


    “顧涼月。”軒轅子離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緊接著,身子便被人狠狠地扳了過去。涼月不得不抬頭對上軒轅子離的眼睛,輕聲應道:“皇上有什麽事?”


    軒轅子離雙眼也是血紅,一張臉上竟然有些慌張的神色。他本來想過來找母後,卻發現母後鎖緊了門不見他。芍藥說涼月在這裏,他便來了。可是當真看見她這張臉,軒轅子離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知道了一切是麽?”沉默許久,軒轅子離還是開口問她:“我的血不會和母後相融,所以你才選擇割自己,是麽?”


    涼月看著麵前這人,笑了許久,終於道:“是啊,皇上您,不是太後親生。她當年生下的,是我這個沒用的女嬰罷了。一招偷龍轉鳳,您成了帝王,我是江湖殺手。”


    頓了頓,涼月又搖頭道:“也不能這樣說,這帝王的位子,是您自己奪來的。您沒有對不起誰。現在,也隻用好好守著這位子就可以了。”


    軒轅子離手指一緊,捏得涼月生疼。沒有人能感受到他現在的心情。自己深愛的女人,竟然是被自己奪走了母親的人,他們之間,到底還隔了多少東西。他不是太後親生,那麽他又是誰的孩子。這一切的一切,突然之間,真的讓他手足無措。


    手往迴一拉,帝王緊緊地抱住了涼月,像要把她揉進骨子裏一般,悶聲道:“我不知道,你一直是以怎樣的心情看著我的。顧涼月,你沒有恨過麽?你本該是享受萬千寵愛的公主,像和安那樣的公主,卻因著…你怎麽還會傻到愛上我。”


    涼月任由他抱著,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卻不知為何,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她該怎麽恨呢?他們都覺得她該恨,可是她的性子本就涼薄,這麽多年都過來了,現在又為何要恨?


    “如果當年她沒有那樣做,現在我是公主,你大抵是臣子,抑或是普通百姓。“涼月眨了眨眼睛,淚水落在了軒轅子離的肩背上,語氣輕鬆地道:“說不定那樣,還好些,我可以任性地要求你隻娶我一人,後宮佳麗之類的,便不再有了。”


    軒轅子離狠狠地咬了涼月一口,這些天的惱怒,現在都被無邊無際的心痛淹沒。她還是迴了宮,選擇在最要緊的時候救了他們。她沒有和封尋遠走高飛,她傻透了。


    放開涼月些許,軒轅子離沙啞著嗓子瞪著她問:“不是說了去找他就不要迴來麽?我是不是該誇你識大體?”


    涼月輕輕一笑,看著帝王別扭的神色,搖頭道:“我沒迴去找你啊,隻是迴宮罷了。封尋沒事了,現在有事的是你,我當然,還是會來。”


    軒轅子離眸子裏劃過一絲光亮,靜靜地看著涼月的臉,突然將她攬過,吻上她的唇。


    他還以為,她不會迴來了。抑或是迴來,隻是為了墨致遠了。顧涼月還是愛他的罷,這傻透了的人,還是愛著他的罷?而他,嗯,他剛剛想的什麽?自己深愛的女人。潛意識裏,顧涼月竟然是他深愛的女人了麽?


    涼月睜著眼睛驚訝地看著軒轅子離,前麵還有一尊佛像,這人竟然不管不顧地便吻了上來。她掙紮了一下,卻被他順勢壓在了蒲團上。


    側頭看去,佛的眼睛是笑著的。


    涼月歎了口氣,放棄了掙紮,任由軒轅子離越吻越深。他們都是不顧世俗的人,在這佛堂裏,阿彌陀佛,隻能請菩薩暫時閉上眼了。


    溫熱的肌膚接觸到一片冰涼,涼月清醒了過來,感覺到帝王的動作,頓時搖頭。開玩笑,親吻便罷了,這裏還是得有些顧忌的罷。慈寧宮的佛堂,怎能如此亂來。


    對上帝王不滿的眼神,涼月哭笑不得,嘴被堵著,隻能一個勁兒地搖頭。


    “想讓朕放開你麽?”軒轅子離眼裏劃過一絲笑意,鬆開涼月些許,問。


    涼月黑了臉,看著軒轅子離道:“陛下不要捉弄人,前殿的事情應該還有一堆,您不能在這裏久留。”


    軒轅子離挑眉看了涼月一眼,靠近她的耳畔,淡淡地道:“前殿的事情,與朕無關。朕也要任性一次。涼月,我想要你。”


    涼月驚得心裏一震,微微有些慌亂地看著俯視自己的帝王,搖頭道:“別開玩笑了,時間地點都不對,再說,你還有其他後宮不是麽?若是想要,您依舊可以去找她們。”


    帝王氣極反笑,低下頭來咬破了涼月的嘴唇,悶聲道:“你當我是發情的野獸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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