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禍事將起


    當天夜裏醉得酣暢的黑市漢子打著唿嚕在醉花坊一間閑置的屋中睡下,少了男歡女愛的情樂調調,坊裏的深夜尤其沉寂。


    幻兮兒踱步在房中,不時輕巧地旋動舞身,曼妙的身段在燈火中曳曳生姿。


    “兮兒,早些歇下吧。”對麵的翠媽媽隔著房門看她身影晃來往複的,不免擔心,她裹了件外衣就走到門前輕喚她。


    “翠媽媽,您先歇去,過會兒兮兒也就歇下了。”她踮腳要扭動的腰轉了一個半弧就停下了,“許久未跳舞,我也就練練身罷了。”


    “傻孩子。”翠媽媽輕推房門進來,“女孩子家就得尋一個好的歸處,夫妻結心,過上相夫教子的踏實生活。”她撫下幻兮兒又準備翩舞的雙手,“館主年少有為,又待你情深,可要好好把握住。”


    “翠媽媽,我知道了,夜深了,您還是趕緊先去歇了吧。”幻兮兒神色失慌,紅暈眨眼間就漾開兩頰,她兩手輕搭著翠媽媽的肩,催她迴房。


    “小丫頭,還害起躁來呢!”翠媽媽慈笑地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理所應當……”翠媽媽說得歡了,越發得味地講開。


    “哎呀,翠媽媽,改日再聊,我困了,您也歇去啦。”她踏著小碎步,連哄帶騙把翠媽媽推出了房門。


    “媳婦,為了你年少有為的夫君,是不是也該進來好好服侍我?”屏風之後,逍遙館館主正在愜意地泡著澡。


    “聽見了?”她臉刷得紅辣,怯怯弱弱地問著館主。


    “翠媽媽的大嗓子要不聽見也難吧。”館主倚靠在澡桶沿上,微閉了半會兒的眼又傲嬌地睜開,“兮兒,要不我們今日先行拜堂之儀吧?”


    “什麽?”幻兮兒驚乍得尖銳了嗓子,她衝到屏風後,浸在水裏的館主光溜著半身立馬又令她轉身遮眼,“少爺,翠媽媽可沒有要逼婚的意思。”


    “世上沒有人可以逼我,我隻是心甘情願為你放下往後餘生對其他女子的慕羨。”館主拉住幻兮兒的手,手心相向的暖從掌心蔓延至心間,“世間男子該有的愛我都願傾注給你,你隻需站在原地與我四目相對就好。”


    柔情的話從他霸氣的嘴裏說出,蜜蜜的,白天再怎麽叨怨的話此時早已癱廢。而他,莫名其妙就對郭家大小姐不懷好意的話格外在意,甚至輾轉反複難以成寐,好不容易推說著各種理由才死皮賴臉地進了幻兮兒的房。


    有意瀉火的幻兮兒簡單應付幾句就把他晾曬在旁,自顧地尋思起舞步來,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將他逼至裏角,好不快意,未料翠媽媽臨時來屋,她更是直接推他躲在屏風後,沒想到鬼使神差地反倒給他添了更多的機會……


    “行了,少爺,泡開心了就趕緊起來。”幻兮兒耳根子軟,沒挨幾句好話就打消了信誓旦旦要計較的心,“這洗澡水我可是用剩的。”


    “那又……”


    “少爺。”房外天狼輕敲房門,“人不見了。”


    館主聞聲便知禍事起,速速穿衣束帶與天狼出門。


    黑市幽暗的一點點油燈火靜默著燃明,賣貨的販子已散去大半,剩下一些貪圖閑八卦的好事之徒聚在邊上喋喋不休。


    “死了大半個時辰了?”館主蹲身掀開遮屍布,一個缺了四肢的男子還殘了一眼,硫磺灼蝕的軀體白骨突兀,死相極慘,“什麽身份?”


    “沒名的來頭,隔三差五的行當,黑市裏知曉的並不多。”天狼挨近迴答,“不過,有事蹊蹺。”他遞給館主一個脫落了的指甲蓋,指縫槽裏扣了一道血痕。


    館主看了兩眼,他的心卻被早些時候來坊裏的那個醉酒漢子所絆,“坊裏的男子幾時跑的?”


    “一柱香前,進了廢巷就尋不到影了。”天狼仔細再想,“似乎在台前逗留了一小會兒才匆匆溜走的。”天狼承錯,“是我的指令不夠及時,暗衛才遲遲未阻攔。”


    “少爺,人是我引迴的,若是那漢子的錯,我自當部負責。”尋人無果的莫飛挺身而出,他挪了挪酸澀的下巴,一張有失英明的苦瓜臉橫在麵上。


    “別扯沒用的,哪碰頭的人?”館主把白布重新擱上,自己親自登上馬匹,“帶路!”一聲令下,莫飛和天狼一前一後擁往衰敗的破巷子。


    可惜遲了一步,“怎麽這樣了?”莫飛犯懵,一具像裹著血漿的白骨露著大半塊頭沒有了皮囊膚肉,“他怎麽也死了?”莫飛一口斷定倒在硫磺泊裏的漢子就是那個允諾語之一切的人。


    “這招可比橫屍曝野來得兇殘!”天狼突然覺得以刀劍斃命的人確實給了人痛快。


    “不,不是。”館主少稍稍比對了些,說道,“骨架略小了些,


    而且凸浮的腳趾骨上過於光滑。”他徑直出屋,“人還活著,給我找出來。”


    “少爺,你怎麽斷定的?”莫飛和天狼不解。


    “坊裏夥計兩三個都撐不住的身骨,這骨架未免不夠信服的,還有明明夥計不小心摔的硫磺瓶明明撒到了他的鞋上。”館主指著泊離了腳丫子的一隻布鞋,“怎麽可能一點兒灼痕都找不到。”


    “肯定沒跑遠,我再去尋尋,非得把他逮來不可!”莫飛咬牙碎念,一副完被戲弄的臉孔愈加憤怒。


    “不,就對外宣布死訊。”館主有意順上那漢子的意思,畢竟人到極致之時的求生欲隻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


    而事實也確乎是如此。


    幻兮兒見館主和天狼出門著急,自己也沒多少心思清淨地睡去,便起身透氣,房外館主留下的朗衛們分工明確,恪盡職守,幻兮兒撫著樓欄,憑空遐思,無意間視線掃過之處竟發現自己撫琴的案角下還有一個未被清理幹淨的酒壺,壺身半傾偏靠在桌腳的一端。


    “真是粗心大意。”她下樓撿起酒壺,感歎著年青夥計幹活的不細致。


    壺身剛端離地麵,壺底卻漏了底,傲嬌得像一個頑皮不歸家的孩童,通透得從頭看到尾。


    “南街亂崗皆答。”一張急忙書寫的字條壓在壺底,似是熱情邀約幻兮兒。


    “答?”幻兮兒想了想,轉身先繞進了閑置的屋裏,床榻上淩亂的被褥無疑證實了天狼嘴裏跑了的人就是那醉酒的黑市漢子,“與其坐等,不如拚拚運氣。”她係上披風,隻道事情緊急就朝南街跑去,隱匿的好幾個暗衛暗中護行。


    夜色中的亂崗孤淒悲涼,亂杵的墳頭更是不計其數。


    “鳳雎,你倒是醒醒,這地兒有點兒瘮人。”她勉強壯大膽子繼續往前,伏在肩頭的鳳雎居然困倦地連睡了好幾天,絲毫不憐憫幻兮兒故逞英勇的心。


    連走了好一段路,才接近了山頭的位置,此時的幻兮兒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都差不多達到了可承受的範圍,她喘著大氣,歇停了一陣。


    驀然,地上落葉“嘎吱嘎吱”輕響,有點兒被人碾踩的支離破碎的聲音,幻兮兒忐忑不安地來迴四顧,周圍除了風過枝葉並不能再望見其他的。


    也許探準了幻兮兒的孤身一人,那男子出現了。


    “姑娘。”墳堆的一處響起壓低了的男聲,他踉踉蹌蹌挨近她,“姑娘,我恐遭殺身之禍,今日如此實是迫不得已,你天性聰慧,不知可否允諾我一事。”他掏出一封黑市裏的交易黑單,“你要的答案這是關鍵,我隻能幫你如此。”


    “那允諾何事?”幻兮兒接過單子。


    “虎弟命喪黑市,絕對冤屈,而且自從他大批量賣出硫磺後,所受恐嚇和威脅不計其數,我多方打聽才知逍遙館館主在醉花坊中,本想借你的關係靠近館主,尋求庇護,無奈我生性嗜酒,竟耽誤了大事,導致虎弟慘遭不幸,被人滅口,此刻我已是詐死之人,隻求死前能見到兇手伏法。”


    “你所言之事我又怎麽憑一張薄紙和你的一口之詞就信了?”幻兮兒還是覺得萬事小心為妙總是好的。


    “我知如此,所以才請姑娘來這。”他走到靠邊的一塊墳頭,無碑無銘,隻是覆上的土還未冒出草尖兒。漢子指著墳頭說道,“這是第一次要取我虎弟性命的人,反被我倆抹了脖,我怕再多惹禍才偷偷埋在此處,這是他身上搜到的一塊令牌。”漢子刨了幾把墳頭的土,從麵掏出鐵牌給了她。


    陌生的鐵牌拂去土塊後,幻兮兒還是對它特別陌生,但麵前的人眼裏閃爍的是生命臨了前的真誠,她又不得不信,於是她緊緊攥緊黑單和鐵牌,在拂曉天亮前往迴走。


    來時路是瞎蒙走來的,迴去的道兒卻失了記憶地想不起來。


    “兮兒!”館主接到暗衛的稟告就隻身先跑了來,他有了怒氣的眼在暗夜裏依舊能準狠地發現她所在的位置,“你來這裏做什麽?女孩子大半夜到亂葬崗上,萬一出事呢?你想過沒有?”他連發嗬問,憤憤之情難抑,“什麽事不能等到我迴來?你究竟還要逞多少強才學會乖乖呆著?”


    “少爺,我……”幻兮兒有些愧疚的心在他的焦急中誠懇認錯。


    “閉嘴,再敢不經我同意就亂竄,小心我打斷你的腿。”他啥話都不想聽,任性和霸道在悶著氣的人兒麵前就表現得愈加明顯和激烈。


    “再也不敢了。”幻兮兒抿著雙唇靜靜聽他訓教一通,待館主微微減輕火力之時,她縱身一躍,狠狠地熊抱住他,“真的再也不敢了。”她眯笑著眼,撒著嬌兒往他臉上深情一吻,“這樣可以消氣嗎?”


    “想得美!”館主趁火打鐵,胳膊一環就把她的腰摟得緊緊的,“這樣還差不多。”他心滿意足地將他的唇融在她的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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