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擾了。”


    洛雲圖雙手合十地走進白誅的家門,拜了又拜。


    衝完涼,換了一身行頭,白誅已經整理好了客房。


    老實說,趕了一天路,洛雲圖完全不想動了,躺在床上做思想鬥爭。


    奈何在別人家做客,不能真的倒頭就睡,洛雲圖一個虎跳從床上蹦起。


    “白誅姐,餓了嗎?我來下廚吧!”洛雲圖一臉諂媚地推門而出。


    客房在二樓,出來就是樓梯,廊道上可以直接把一樓客廳一覽無餘。


    整套房,一樓半邊是起居室、廚房和盥洗室,另外半邊做個隔間就是洛雲圖早先看見的那家掛著赤狐logo的樂器行;二樓半邊鏤空,另外半邊是三間並排的臥室和一間對門的雜物間。


    洛雲圖三步一跨,直接翻過扶手從二樓跳到一樓,在白誅反應過來前一頭紮進了廚房。


    白誅正端坐在桌前,喝著紅茶看著報,想著可消停了會,一個洛雲圖就從身旁疾馳而過。


    有些客人啊,真是把自己當成爺了!


    白誅的手憤怒的一抖,一點茶水撒到報紙上,強裝鎮定地喝上一口。


    洛雲圖舔了舔嘴角,一鍋生米按進電飯煲直接上個光陰道法,然後手忙腳亂地生火燒菜。


    “冰箱……果然是空的,沒事,我身上還備了些冷凍蔬菜。”洛雲圖說著就就打開了五耀藏寶,一腦門子往填充白誅家的冰箱庫存。


    “軍火就位,爆破開始。”洛雲圖一本正經地敲了敲兩根凍的叮當響的大白蘿卜,打開了煤氣。


    很快,白誅鎮定不起來了,身後一陣又一陣轟鳴,赤紅的火光從廚房曝出,照紅了半個客廳,時不時還傳來幾聲自信的顛勺證明一切正常。


    就在白誅萬萬再也坐不住、拍案而起時,洛雲圖不知何時已經盛好飯菜拘謹地坐好。


    盡管是老辣如白誅,也不禁抖了抖嘴角。


    “吃啊,我的一片心意呢。”洛雲圖一副主人不動筷子自己也不動筷子的安分樣,讓人一陣咂舌。


    白誅有氣沒處撒地又坐下,端起碗筷打量又打量,怎麽看都是正常的飯菜毫無違和,除了這個飯桌本身就槽點滿滿。


    洛雲圖隻是笑吟吟的沒說什麽。


    白誅懷著對後生的包容,權且是動了筷子。


    還算可口。


    “你非得把過程表現地那麽誇張嗎?”


    洛雲圖心虛地移開視線。


    飯桌上,洛雲圖調整著語氣,盡量妥帖地和白誅交流。


    “這段時間得麻煩您了。”


    “我的本分,下次不必這麽客氣。”


    “嗐,我初來乍到,您說這客套話我可是會當真的。”


    白誅的眉頭抖了抖,想掐死洛雲圖的念頭又重了幾分。


    “我隻給你安置好住處,其他的開支你還得自己支付。”


    洛雲圖的笑容一僵。


    白誅隻是繼續道:“我倒是可以為你安排個工作,不過……”


    說著,白誅打量了一眼洛雲圖。


    洛雲圖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搶先詢問:“樂器行?”


    打工,多麽久違的一個詞匯,曾幾何時洛雲圖都不曾料想過自己還有要打工的一天。


    “你玩樂隊嗎?”白誅直截了當地問。


    “可饒了我吧。”洛雲圖倒是會點架子鼓,但拋頭露麵還是算了。


    “那就隻有一些跑腿的活了。”


    “好吧我接受。”洛雲圖也沒有拒絕,畢竟寄人籬下打好關係總歸方便辦事。


    白誅吃的很文靜,夾起一捧碎米,送入口中細細咀嚼。


    整一桌她實際上並沒有吃多少,等洛雲圖將菜碟掃蕩一空,她也隻是淺淺地將每道菜嚐了個遍。


    “那就明天吧,你跑一趟「永動」機械屋,正好我和那個老板娘約好了。”白誅吃罷,放下碗筷就往房裏走去。


    洛雲圖看著等待收拾的餐桌,歎了口氣。


    開局不利啊。


    現在羅生門也成了“身居高位”的人物了,想見上一麵都不容易。


    看今天羅生門的反應,她把洛雲圖千裏迢迢的拉來又裝作不認識,可以說明她目前的狀況並不好,一言一行都落在別人的監視中。


    必須想方設法製造出兩人單獨見麵又不會驚動旁人的機會,是指望不上羅生門那邊提供什麽幫助了。


    洛雲圖現在一籌莫展,畢竟公眾人物與政治鬥爭之類的事,他向來是不理不睬的。


    “必要的話……”洛雲圖稍加思索了起來,他不想惹事,但也不會怕事,羅生門和他什麽交情,鐵哥們啊!


    “嘿,有意思。”洛雲圖摸了摸下巴輕笑道。


    ·


    第二天一早,洛雲圖叩了一頂帽子在腦門上就出了門,邊查著導航邊在城裏轉悠。


    一個上午差不多把城區摸了個七七八八。


    工業園區在城東外圍,圍繞工業區就是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的聚落,也是洛雲圖昨天被鐵手幫抓去的地方。


    從流浪漢聚落出來,不遠就是赤狐音樂行所在的白玫街區,這樣的商業街黃泉市總共七個,圍繞著以雙塔為中心的行政區相互交錯銜接成環。


    洛雲圖要找的「永動」機械屋就在和白玫街相鄰的舊時代街。


    基本在一些重要的地方踩過點後,洛雲圖就來到了這家樸實無華的機械屋。


    店麵不大,主要位置是相對較偏,洛雲圖確認了幾遍才退門而去,“打擾了。”


    “都說了錢我很快就還,你們怎麽還找上門了!”一個水靈水靈的女生從櫃台一躍竄出,撿起一個扳手語氣強硬地退了退。


    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讓洛雲圖有些不知所措,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也沒和白誅確認過。


    “那個,赤狐樂器行讓我過來的……”洛雲圖抱著後腦勺掏出一張赤狐的名片。


    聞言那個女生像是鬆了口氣,扳手一扔和一堆奇形怪狀的機械砸到一塊,“早說啊,我還以為那幫放貸的又折迴來了。”


    洛雲圖尷尬地笑了笑,眼睛打量這位店老板的時候不自覺的落在了她的雙耳上。


    黃泉族?混成這樣的黃泉族,想必她就是白誅口中的極個別人了。


    “嘖,少見多怪。”老板娘似乎看穿了洛雲圖的心思,語氣不客氣了起來,“你就是那老女人派來幹活的夥計?”


    “實不相瞞,我還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麽。”洛雲圖直言不諱地說。


    “有那女人的風格。”老板娘敲了敲鼻梁,也沒說什麽,走迴櫃台就開始使喚洛雲圖,“你,把櫃台後麵的這批貨修好,送去這個地址。”


    “好嘞。”


    看了一遍老板娘的演示,洛雲圖很快就上手,搞懂了怎麽處理這些半成品。


    說是半成品,實際上都是一堆報廢後拆了重裝的報廢貨,最麻煩的步驟已經搞定,洛雲圖隻需要照著圖紙收個尾就能完成一個。


    見洛雲圖青澀了三兩下就輕車熟路了起來,店老板對他不禁有所改觀,“可以啊,別的學徒看了我留的筆記,照貓畫虎也得個把小時才能進入狀態,你跟誰學過?”


    洛雲圖對機械也不算一無所知,主要是保養武器的時候照著書學過點皮毛,畢竟找不著羅生門時武器的維修終歸是要靠自己,而羅生門給他打造的武器總是複雜無比,他這種機械白癡擠破腦袋才堪堪入門。


    “以前有個黃泉族朋友,耳濡目染。”


    “嗬,我叫遊私,認識一下。”遊私捂了捂嘴,一隻手搭在櫃台上旁觀。


    “洛雲圖。”


    “修行者?有定製裝備的需求嗎?”遊私似乎熟門熟路的推銷了起來。


    “我想我短期內是用不上的。”


    “嘖,對,你是白誅那老女人罩著的來著。”想到這個,遊私的眼神頓時變成了看狗大戶的鄙夷。


    洛雲圖幹笑了兩聲,見洛雲圖這邊沒問題,遊私就拉開一張椅子忙起自己的事。


    她手裏拆著一件精巧玩意,看著價值不菲的樣子,在洛雲圖進門前她就一直在鼓搗,時不時叫洛雲圖抽張紙來寫寫畫畫。


    兩人就這麽各忙各的,店裏一片安靜。


    這些半成品盡管需求各異,但遊私都給它們的報廢原因和操作細節都整理歸納到了筆記上,留給洛雲圖都是一些重複勞作,即使是門外漢也能摸索著完成。


    既然洛雲圖已經熟練,預計一天的工作,說不定可以在飯點前解決。


    於是洛雲圖就像斬殺雜魚一樣越斬越快,螺絲、承軸、齒輪循環往複。


    正全神貫注的遊私,突然就被一陣乒叮哐當的敲擊聲驚到,迴頭一看發現洛雲圖已經快忙完了。


    “停停停!”


    遊私急忙地撿起一個貨物,左右檢查,頓時皺起了眉,“大哥,我們是要交貨的,你覺得這賣相甲方能滿意嗎?”


    “啊?”


    洛雲圖懵了一會,合著能用還不夠,還得好看?哪來的這麽挑挑揀揀的客戶,洛雲圖一時之間對行業的前景感到黑暗。


    “沒事,新手常犯的錯誤,不要等到被退單才後知後覺就行。”遊私見簡單指導了兩句,就讓洛雲圖自由發揮去了。


    洛雲圖不喜歡打工的又一個理由誕生了,你永遠是在被別人剝削價值,除非你真覺得自己是在為夢想掏心掏肺。


    等洛雲圖打包好貨物,拿過地址就準備送貨上門。


    這年頭送貨倒是不用太麻煩,往空間道具一裝,搭個公交都能送。


    雖然稍晚點,洛雲圖還是能半路吃一頓應付一下。


    迴程途中,洛雲圖嚼著壓縮餅幹走在路上,路過一個稱得上矚目的廣場,圍觀人群引的洛雲圖側目。


    他很快知道了原因,任何人隻用一眼就能看明白。


    那個鐵手幫的首領,壓住整片街區的地頭蛇,他的頭顱正懸在高處,一隊身披鎧甲的衛兵沉默地守著,不一會被人摘了處理。


    很快,一個英雄審判惡黨的故事就在街頭巷尾傳開,也有死對頭報複的版本流傳,故事的麵貌總是千變萬化。


    洛雲圖怔怔地站了會,鐵手那張臉上空洞的眼神揮之不去,“還以為,要多打幾次交道呢……”


    下麵就是從一些道上的人那打聽到的了,據說鐵手當初也是初來乍到黃泉市,什麽都不懂的愣頭青規規矩矩的打拚,遇到混混襲擊流浪漢營地他不服氣的站了出來。


    逞一時英雄痛快,落了個手臂殘廢,那隻破舊的鐵手一直用到了現在。


    鐵手的聲望還蠻不錯的,不隻是在走投無路的亡命徒之間,那些平頭百姓也不會在背後說他壞話。


    他的死亡就像沙漠與城邦的割裂感,永遠陷落於荒謬,又理所當然地草草收場。


    說到底隻是一麵之緣,洛雲圖再怎麽感到悲哀也隻能被稱為兔死狐悲。


    於是洛雲圖自顧自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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