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國年和顧辭穿著校尉服,騎馬跟在浩浩蕩蕩的張相車隊之後。


    這次去隴右道,是去迎接吐蕃的使團。


    因為有車隊,隊伍行進的不快。


    顧辭拉著韁繩,把馬更靠近了一點史國年,“史哥,這個使團是什麽來頭,居然要勞動張相去邊境迎接?”


    “他們大相的弟弟,噶爾欽陵。”


    “哦,那也不用宰輔去迎吧。”


    “嘿嘿,這個你小子就不懂了,讓哥給你說道說道。”常年駐守安西,裴家軍對吐蕃和突厥這兩個老對手那是相當的熟悉。


    “文成公主知道不?”


    “嗯,和親去的。”顧辭點頭。


    “她男人鬆讚幹布20年前死了,然後噶爾欽陵他爹,祿東讚,把鬆讚幹布的小孫子,芒鬆芒讚,推上去做了國王,自己做了攝政王。”


    “隨後,祿東讚把小皇帝的外公家給抄了,他外公是吐穀渾的國王,哈哈,祿東讚就把這個搞成了吐蕃的附屬國,其實就是自己的封地。”


    “祿東讚前幾年死了,他大兒子繼承了他的位子,做了大相。幾個弟弟都是封疆大吏,手握兵權。這次來的那個就占著吐穀渾。”


    “話說,吐穀渾以前的國王王後啥的還在咱們長安避難呢。不知道他們見麵的話會是啥情形,哈哈哈。”史國年在馬上說的眉飛色舞。


    “這次主要是張相怕吐蕃人亂來,這個噶爾欽陵聽說比較暴虐,所以拉咱們去以防萬一。”


    “咱們就四百人。”顧辭不解的問。


    “臭小子,威懾,懂不,又沒讓你真打。”


    “兩國交戰都不斬來使呢,更不要說這次就是個使團。”


    史國年壓低聲音,“估摸著是將軍怕武家那個鳥人找咱麻煩,出來避避風頭。”


    “將軍對咱真好!”來了軍營這一陣,顧辭打心眼裏覺得,裴家軍上上下下,都挺好的。


    “那必須的,進了裴家軍,就是都是自己人,不說吃香喝辣的,反正跟著將軍走,沒錯。”史國年一挺胸,充滿自豪。


    每日日出而行,日落而息,一日百裏,沿途的驛站早已安排好。食住行皆有鴻臚寺的小吏打點。這一路,對裴家軍來說簡直是遊山玩水一般。


    這一天終於到了隴右道,隊伍在一家驛站前停下,準備歇息,再過兩日便能和吐蕃使團匯合。


    這個驛站很大,正麵是一座三層的樓,左右皆有一座兩層樓,後麵一長溜的平房,院子足可以停下四五十輛大車。驛卒來來往往的,把馬匹和車趕到後院,給眾人安排客房。


    顧辭隨著史國年去大堂用餐。一樓大堂裏擺了二十多張八仙桌,現在坐的滿滿登登。


    先到的校尉起身招唿兩人。兩人坐下,環顧四周,發現左邊靠牆的幾桌人頗為惹眼。


    身形高大,皮膚比當地人白許多,毛發卷曲,穿著也和中原人士不同。


    “史哥,這些不是中原人吧。”


    史國年瞅了一眼,“粟特人,隴右是西域諸國來中原的必經之道,那些商隊大部分都是粟特人。”


    “嘿嘿,別看他們長的那麽壯實,據說他們男子都能跳胡旋舞。”史國年壓低聲音說。


    “哦。”顧辭打小在山裏長大,還沒見過這樣奇裝異服的外國人,不由好奇的多打量了幾眼。


    同行這幾日,顧辭已經發現了,這個長的五大三粗的漢子,一副憨厚木納的相貌,其實是個話癆,而且精通各種八卦,人不可貌相就是說的他。


    “那不是和平康坊的那些娘們一樣?”幾個校尉一陣哄笑。“史哥,你再細講講。”


    扒拉了口飯,史國年談興也來了,幾個人腦袋湊一起,開始聊西域的奇聞軼事。


    顧辭一邊聽,一邊打量著周圍。


    大堂裏除了那幾桌粟特人,就是他們這支隊伍了,張相和鴻臚寺少卿一桌,兩人時不時的說兩句,麵色平靜。隨行的官員兩桌,低聲的竊竊私語。剩下的隨行人員都在安靜吃飯。


    正吃著飯,忽然就聽見一陣喧嘩。抬頭一看,兩三個粟特人站著,和隔壁一桌校尉吵了起來。


    史國年起身去看,顧辭也忙放下飯碗,跟了上去。


    一個年長一點的粟特人,抱著一個年輕粟特人的腰,那個年輕人一邊比劃一邊要往前湊,一身的酒氣。


    “官爺,誤會,誤會,他喝多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年輕人拉迴去。


    那個年長的又過來打招唿,“這是我們當地的特產馬奶酒,給各位當賠罪了。”


    “我們規定不許飲酒,就不收了,沒事,散了吧。”史國年擺擺手問那幾個校尉怎麽迴事。


    原來,那個年輕人見他們身著校尉服,就過來敬酒。但是軍中規定任務中禁止飲酒,校尉不喝,年輕人就說不給他麵子,就這麽爭執起來。倒是沒啥事,應該就是那人酒喝多了,撒酒瘋。


    等顧辭迴到座位再看過去,那個年輕人已經不在座位上了,估計已經被拉迴客房去了。


    剛才他看見年輕人腰上別了把刀,刀鞘上鑲了好幾顆碩大的寶石,令他想起自己那把匕首,一樣的華麗。看來西域人都愛這種亮閃閃的設計。


    用罷晚飯,安排好值班的兵士,史國年帶著顧辭也早早的迴房休息。連日趕路多少有些疲累,不過還好,再有兩日就能接到人迴長安了。


    一會兒房中就唿嚕聲起。


    五更天,顧辭悄聲起床,來到院中。從小養成的習慣,他每日都要打拳。


    此時天色微明,院子裏沒人,隻有靠牆一溜幾輛大貨車蓋著厚厚的氈子。幾個值班的兵士,縮著脖子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打盹,東倒西歪的引人發笑。


    顧辭深吸了幾口著淩晨凜冽的空氣,開始每日的晨練。


    突然,一聲淒厲的叫聲,打破了這片寧靜。“死人啦!”


    聲音從西麵的二樓傳來。隻見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從一扇門裏衝了出來,跌跌撞撞,一路叫喊,“死人了,死人了!”


    周遭的房門陸續打開了,睡眼惺忪的住客紛紛跑出來看出了什麽事。


    顧辭不假思索的向那裏跑去,等他跑上二樓,那個房間門口已經擠了不少人。扒開人群,他擠到門口向裏看。


    隻見靠牆的那張塌上倒著一人,麵朝內,頭頸處一大攤的血跡。


    眾人圍在門口不敢進去,議論紛紛。


    環顧了一下,顧辭一眼就看到了那把亮閃閃的刀,此刻正靜靜躺在那人枕旁。


    難道是昨天那個醉酒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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