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玕抿了抿嘴,道:「借的。」


    「問誰借的?」


    「村頭的李嬸家……」


    阿琅盯著他許久,不出一聲。村頭的李嬸一家是什麽人,她不是不知道,尖酸刻薄,一毛不拔,怎麽會捨得借錢給他?


    「她哪根筋搭錯了會借錢給你?你是見我病得不夠重,存心想氣我是不是?」


    「阿姐,我……」如果說實話,她會更生氣。


    「你就繼續騙我吧,把我氣死了,我也好早日下去見爹娘!」雖然他們過得窮苦,爹娘王氏夫婦又走得早,但還不至於要沿街乞討。隻是她小時候體弱多病,動輒要看郎中,花了家中不少錢。十年前一場大病還令她忘了六歲以前所有的記憶。


    起初,王氏夫婦全憑種莊稼養活他們姐弟二人,也算衣食無憂。可後來河流淤塞,稻田毀了,朝廷又下達「改稻種棉」的國策,植棉紡織換取稻米繳納賦稅,許多貪官中飽私囊,百姓的日子過得日漸艱苦。王氏夫婦飽受皇糧之苦,不堪重稅,身子骨垮了,最終扔下他們姐弟走上了黃泉路。


    這三年來,就算沒有親戚接濟,阿琅也能靠著紡紗織布養活自己和弟弟。可世道不濟,生活上的開銷幾乎花光了他們所有的積蓄。


    「還不說實話麽?咳咳……」阿琅生氣了,氣的不是他花錢給她治病,而是弟弟有事瞞著她。


    「阿姐別氣,快把藥喝了!」阿玕急切道。


    「我不喝,除非你跟我說實話。」阿琅緊盯著他,倔強道。


    阿玕無奈,自己不中用,就連說個謊都不會,隻好說出實情。


    然而在阿琅得知實情之後,更是氣得火冒三丈,差點兒一命嗚唿。


    第2章 賣身


    「你個臭小子!還真是出息了!你不偷不搶倒是把自己給賣了!」前頭還病懨懨,看上去弱小可憐無助的樣子,這會兒罵起人來倒是中氣十足,她怎麽也沒想到她這個老實巴交的弟弟居然把自己賣到順昌伯府為奴!


    「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阿姐病死……」阿玕低著頭,一臉委屈。


    「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不行,你趕緊把錢退迴去,把賣身契要迴來,我們家再苦再窮,也不能給他們順昌伯府為奴為婢!」阿琅是恨透了順昌伯府的人,仗著祖上有軍功,拿著爵祿,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欺壓百姓,逼死王氏夫婦的,順昌伯府也有一份,這仇她心裏牢牢記著呢。


    「可這錢都拿來買藥請了郎中……阿姐,你還是先把藥喝了吧,這藥可貴了,你喝了藥才能好起來,好了才有力氣罵我。」反正從小到大也沒做什麽讓她省心的事,罵就罵吧,隻要她能好起來,他做什麽都行。


    阿琅把手一伸,阿玕下意識脖子一縮,雙眼緊閉,等著她一掌拍上來,不料她拿走了他手裏的藥碗,咕嘟咕嘟把苦巴巴的藥喝了個底朝天,又把空碗隨手一扔,下床趿了鞋,一把抓住阿玕的手腕,直奔屋外,整個過程一氣嗬成,阿玕還沒迴過神便已被她拉到了村口。


    「阿姐,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把賣身契要迴來!」


    「阿姐你這又是何必呢?把我賣了日後你也不用再受苦……」


    阿琅停下腳步,反手就想給他一個巴掌,可當看到弟弟俊秀白皙的臉蛋,怎麽都狠不下心腸動手了,隻嘆道:「家中就你這麽一根獨苗,入了奴籍就再無出人頭地之日,若爹娘泉下有知,定要傷心流淚。」


    「又不是真的骨肉至親,我們連自己的親生爹娘都不識得,還去想那些祖宗家法做什麽?」


    王氏夫婦臨死前,向兩姐弟道出了二人身世實情,他們並非王氏夫婦親生,而是多年前有人將他們姐弟託付給了江南一戶農家。王氏夫婦不知那人來歷,隻見他得了重病,奄奄一息,留著最後一口氣坐船到了江南永安府德昌縣桃溪村。而他身邊的六歲女童也正發著高燒,另一個籃子裏的嬰孩嗷嗷待哺。


    王氏夫婦見兩個孩子可憐,成親六年又一無所出,便答應收留養育。


    「即便你我不是爹娘親生,也是他們辛辛苦苦養育長大,你這小子還有沒有良心了!」阿琅氣不打一處來,但又捨不得打他,暗自思忖了半刻,又折返迴家。


    阿玕以為她已迴心轉意,沒想到她把他手腳束縛,捆了起來,還順帶堵上了他的嘴。他這阿姐看上去嬌弱瘦小,力氣卻大得驚人,做事雷厲風行,誰也擋不住。


    阿琅收拾了阿玕,又開始收拾自己。他們姐弟倆身無長物,唯有身上的這張臉蛋還過得去,尤其是阿琅,冰肌玉骨,桃腮杏眼,顧盼神飛,我見猶憐。平日為了不讓自己顯眼,常作男子裝扮,抹一臉菸灰,裝一副潑辣性子,不讓人欺負。


    和順昌伯府的人鬥,無疑是雞飛蛋打,她一個弱女子再有骨氣也鬥不過權貴,若是討不迴賣身契,那就隻能由她代替阿玕,在順昌伯府為奴為婢。


    阿玕自然看出了她的用意,在床上拚命扭動身子想要阻止她,可是她早走遠了。


    *


    順昌伯府位於府城東南,高門大戶,五進院落,府中奴僕數百人,卻都不是什麽善茬。阿琅雖沒有接觸過府上的人,但也聽過順昌伯的名聲,欺男霸女,搜斂錢財,早已臭名遠揚。


    誰家的奴僕不好當,非要進這順昌伯府的門,阿琅越想越生氣,惡狠狠踹了門前齜牙咧嘴的石獅一腳,結果疼得自己齜牙咧嘴,好在天已黑了,沒有人看到她在這鬼鬼祟祟、張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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