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階走後,顧長風再次迴到石床上躺下,身下的石床隻鋪了些草秸很是冷硬,顧長風卻猶然不覺,隻盯著房頂之上現出的一個有如手指粗細的孔洞看去,一束皎白的月輝透過孔洞映入幽暗的牢房之中。


    會是何人來偷聽的呢,是為自己而來還是為這位鎮撫司的陳千戶而來,顧長風沉思許久亦未能想明白,能想不通此人究竟是用了何等手法,能在如此厚重的牆壁之上打出這麽一個筆直的孔洞。


    且方才顧長風已經查看過,孔洞下方的地麵上竟未見有絲毫碎屑落下,能做到這一點跟在針尖上跳舞又有什麽區別,隻有對氣機的調用臻至化境方能達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境界,氣機運轉會隨著境界的增長而愈發圓轉如意,所以來人必定是個高手,且會是個修為境界極高的高手。


    顧長風猜測此人就算未至踏天聖人境,也必然摸到了聖人境的門檻,所以顧長風猜測陳階必定追不上此人。


    這不,果然不出顧長風所料,身為鎮撫司千戶的陳階緊皺著眉頭雙手環在胸前,灰頭喪氣地從甬道盡頭處走來,隻是身後還跟了一名官差,穿著的卻是縣衙的差服,手裏還提了一方木盒,是樓外樓外送菜肴專用的木製提盒。


    甬道中光線有些昏暗,直至兩人走至近前,借著牢門前的火光,顧長風這才認出陳階身後跟來的官差竟是杜子滕,但又轉念一想,這杜子滕是知縣大人的公子,又身兼捕快之職,能進到這大獄之中好像也沒什麽令人驚訝的,若是進不來才更令人驚訝,那隻能說明顧長風的處境已極度危險。


    杜子滕走至牢門前數步後才從陳階身後走至其身側,向其望了一眼見其點點頭得到了應允,杜子騰這才提著一方食盒快步走到牢門前唿喊著顧長風道:“顧少俠,我來探望你了。”


    顧長風在認出來人是杜子滕後便已起身,此刻聽聞杜子滕之言時,顧長風已下得床來,又帶起一陣鐵鏈碰撞的嘩啦啦聲響,走至牢門前,終於見到一位熟人的顧長風驚喜開口道:“杜少爺怎麽來了?”


    杜子滕聞言麵似羞愧道:“唉,我還本以為能早些來的,可是……可是一直沒有機會,直到這會兒才好說歹說地放我進來。”,杜子滕正說著又稍稍轉頭打量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陳階,這才又繼續說道,“顧少俠您在裏邊沒受什麽罪吧?”


    顧長風聞言先是心頭一凜,緊接著又稍稍鬆了一口,微笑著迴應道:“就是無聊了點兒,倒沒受什麽罪。”


    杜子滕也終於放下心來,又望了一眼陳階後壓低聲音說道:“那就好,那就好,顧少俠這次真的對不住了,您……我也不知道您是因為什麽被抓進來的,當時見您被捕之後我們都著急壞了,阮姑娘是最著急的,當時見這些官爺們又不肯說明原因,差點就要強闖進來了,後來被我們勸住了,我又去求了我爹,可抓您進來的這些官爺都是鎮撫司的,我爹官職低微也幫不上忙,甚至連飯菜都不允許往裏送,現在雖然允許探望了,卻也隻肯放我一個人進來,唉!”


    杜子滕末了哀歎一聲,又想起了顧長風還餓著肚子,低頭望了一樣手中提著的食盒,俯下身湊到牢門前專門留作遞送飯菜的一個小格窗前,打開食盒繼續說道:“顧少俠餓肚子餓了一天了,這是我從樓外樓買來的飯菜,您先吃飯。”


    顧長風見杜子滕因幫不上忙而自責於是也同樣俯下身來溫言勸慰道:“杜少爺不必為此自責,這些官爺抓我進來隻是個誤會,待誤會澄清之後便能放我出去了。”正說著顧長風又望了不遠處凝神望來的陳階道,“您說是不是,千戶大人?”


    陳階聞言冷哼一聲道:“現在說這話為時尚早。”


    雖然被冷嘲了一番,但顧長風並沒有生氣,此刻又見杜子滕在地上擺滿了盤子,起身走迴石床將那一方桌案取來,將菜肴重新擺放至桌案之上後,顧長風盤膝坐在了地上,邊吃邊叮囑杜子滕道:“杜少爺待迴去之後,記得告知樊少爺、梅少爺還有阮姑娘無需擔心我的安危,教他們放寬心便是。”


    杜子滕聞言後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皺起了眉頭道:“阮姑娘一直沒尋到機會進到牢中見你一麵,也不知你犯了什麽罪會被鎮撫司之人抓起來,一直很是焦急,一個時辰之前便離開了樊府不知去了哪裏。”杜子滕接著將臉擠進了鐵柵之間的縫隙裏,將聲音壓低到了近乎無聲的地步繼續說道:“說是要想辦法救你出來。”


    鎮撫司專司“巡查緝捕”之職,能夠被選拔進鎮撫司之人無一不是耳力目力卓絕之人,雖然杜子滕已將聲音壓得極低,卻仍是被陳階聽去,隻聽陳階微眯起雙眼怒斥道:“難道此人還敢來劫獄不成?”


    顧長風微微皺起眉頭,再次叮囑杜子滕道:“還望杜少爺千萬勸住阮姑娘千萬不可亂來,在下這次卷入的案件非同小可,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隻安心等待便可,待過些時日案情水落石出,走下定會重獲自由,杜少爺需告知阮姑娘切記在下之言。”


    杜子滕聞言後眼中不知為何竟隱隱現出淚光,下一刻像是鼓起了勇氣,深吸一口氣說道:“顧少俠您有所不知,這鎮撫司……”


    杜子滕身後的陳階輕咳了一聲,杜子滕急忙打住了話頭,片刻後一臉愁容地不停地點頭說道:“在下必定將此話帶到,顧少俠您先吃飯,其餘之事您也先放寬心,我相信阮姑娘也自有分寸,斷不會胡來。”


    此後杜子滕未再與顧長風交談,心情似乎變得也很低落,一直盯著顧長風吃飯的樣子看,就像是在看著他吃下最後的斷頭飯一般。


    而顧長風也從杜子滕被打斷的話中咂摸出些許不同尋常的意味,他從未與鎮撫司打過交道,並不知曉這些人的行事作風,但從杜子滕的表現來看,形勢或許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樂觀,但顧長風也沒有表露出絲毫異樣情緒,仍是不急不緩地填飽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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