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風沒想到自己一句簡單的問話會引得此人反應如此之大,不禁呆愣住片刻,要知道被殺的人皆是鎮撫司之人,此人更是鎮撫司千戶,乃是朝廷正五品官員,掌握了這些人生殺大權之人又該是怎樣的存在?


    鎮撫司乃是本朝太祖皇帝親設親領,隻聽皇帝號令不受朝廷各部管轄,甚至必要時對朝廷命官有罷免權,地位超然,能夠對這些人隨意生殺予奪之人,當今天下也不過五指之數。


    隻不過當今朝堂大權旁落於太後之手,已近而立的皇帝尚未掌權也就未能實際掌控鎮撫司,所以大可以將皇帝排除在外,便隻剩下太後、國師李師道、太後最受寵愛的小兒子成王嵇越,鎮撫司的最高統領指揮使陳謙這四人。


    顧長風思及此突然生出一個大膽猜測,一顆心開始猛跳個不停,因為他下意識就聯想到了前幾日青州武林的那場動亂,動亂因傳國玉璽現世引起,最終正是成王得到了傳國玉璽並將其帶迴京城。


    而千戶陳階口中的丟失的那件東西會不會就是傳國玉璽,否則又何需如此興師動眾,連天下第一鏢局都信不過,需要鎮撫司之人親自扮作鏢師護送,後又僅是丟掉一件東西何至於動怒殺掉這許多人。


    顧長風此刻脊背已有些發涼,若他的猜測是真,丟失之物果真便是傳國玉璽,那他就是有一百條命也承擔不起這個罪名,顧長風心中已是慌亂無比,但仍是強自鎮定地問道:“你們丟掉的究竟是何物?”


    陳階也觀察到了顧長風這會兒的反應,顧長風並沒有刻意表現出慌亂,甚至有所掩蓋,說明此人這會兒的慌亂表現的確是真,已有些打消了對顧長風的一些疑慮。


    他來時已調查過顧長風的背景,青州青崖山無名觀俗家弟子,身世清白得如同一張白紙,且就算果真是此人偷走了東西,也不該癡傻到仍在城中大搖大擺地逗留數日,隻數月前曾經去往關外這一點較為可疑,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密謀所丟失之物的可能,這也是他為何今夜要密審顧長風的原因,此事必須辦得極為隱秘,絕不可再讓更多人知曉。


    此刻見顧長風主動問起丟失之物為何,再次冷冷注視著顧長風說道:“果真不知還是裝作不知?”


    顧長風見此人一直盯著自己不知有沒有觀察出什麽東西,不敢有絲毫隱瞞,一旦被發現有故意在掩飾,恐會更加麻煩,於是實話實說道:“我當然並不知曉。”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但我似乎更猜到些什麽,是否便是……”


    “住嘴,你若果真不知並且還想多活些時日的話,就最好別讓自己太聰明。”陳階正說著,突然又話鋒一轉道,“此來本該是我審問你,反被你問了這許多問題,接下來便該我問你了,看在你足夠城實的份上,我不會對你嚴刑逼供,我問你什麽,你便答什麽,隻要如實招來,若並非是你竊取的此物,待追迴失物後便放你出去,如何?”


    顧長風聞言得知要等到失物追迴後才能放自己出去稍稍有些失望,但似乎也沒有自己討價還價的餘地,於是歎息一聲過後迴應道:“陳千戶盡管問便是,在下定絕無隱瞞。”


    “你此來元江所為何事?”陳階大有深意地繼續盯著顧長風問道。


    顧長風聞言竟有些猶豫起來,若是此刻一五一十地將實情道出,是否會給迎來送往客棧的東家招致禍端,但緊接著又想起了之前的懷疑,那夜林中所遇之人是否便是那客棧東家,若是此刻故意隱瞞,自己便難脫罪,而謀奪玉璽與謀朝篡位之罪又有何異,自己如何擔得起這天大罪名。


    顧長風並不清楚這些人到底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盜走了玉璽,還是意欲反叛當今朝廷,若果真是要行那改易江山之事又不知要挑起多少戰亂,更不知又會有多少人流離失所甚至失去親人失去姓名,自己若要替這些人隱瞞,那自己豈非成了天下的罪人。


    想通了這一點的顧長風於是不再猶豫,將實情道出:“在下此來是受人所托來給人送一樣東西。”


    顧長風有些擔心會惹火上身,並未告知陳階自己此來是奉了師命。


    陳階繼續問道:“送的什麽東西?”


    “在下隻知是盛放在一方木盒之中,並不知曉其內究竟盛放著什麽。”


    “將東西送給了誰?何時送到的?”陳階皺眉問道。


    “將東西送給了迎來送往客棧的東家,東西是昨天才送到的。”顧長風仍舊自若道。


    “確定是昨天才送到的?”陳階聞言終於稍稍放鬆下來。


    顧長風不敢多想,忙迴應道:“確是昨天才送到的,那時我與另一位阮姑娘剛跟著方任職捕快的杜少爺了解完一樁案情。”


    陳階思慮片刻後繼續問道:“送東西給一個客棧的東家,是誰差你來送的?”


    陳階方問完話,顧長風還未來得及迴應,卻見牢房房頂竟有一束光突兀灑落下來,兩人猛地抬頭恰巧便見房頂之上竟現出一拇指大小的孔洞。


    這牢房由青石壘砌地嚴絲合縫,建造之初便未曾想過留下絲毫空洞,此刻竟透下月光便顯得極為突兀,而顧長風此前仰躺在石床上之時,早已無聊地將這小小一間牢房觀察細致無比,可卻從沒發現房頂有這樣一枚孔洞。


    此刻能看到月光透下,人應該已經離開了,這孔洞顯然會是在顧長風與陳階談話之際打通的,可又會是誰有這樣的功力,可以在兩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悄悄在房頂打通一枚孔洞令兩人毫無察覺。


    顧長風最早擔心的是阮秋,但仔細一想阮秋雖然輕功極高,但境界與顧長風相差無幾,僅憑披霞境的修為絕難做到不被兩人察覺,所以應是另有其人。


    這間單獨的牢房更是用來關押重要犯人,甚至是江湖武人的的特殊牢房,為防止被這些人逃脫圍欄換作了更為堅實的鐵柵,四壁與房頂皆被加厚,也就使得這間牢房的隔音效果極強,有人故意在房頂打出這麽一枚細小的孔洞,除非是想要來探聽些什麽。


    同樣意識到有不速之客到來的陳階瞬間變得機警起來,立刻閉嘴並對顧長風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急忙轉過身,未曾有絲毫猶豫地向著來路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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