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白和江桓都在元琦麾下效力,一商一武,沒有任何利益上的衝突。她向元琦揭露江桓做的事,不過是看不慣她手段殘忍罷了。


    真要論起來,江桓這些殘暴的手段,讓她在金洲行事更加方便,用最小的傷亡換取了現在的平衡,自己也是間接受益。現在看江桓受到責罰,有些於心不忍。


    “殿下,江大人隻是手段過激了些,並無不臣之心。隻望江大人日後能多些慈悲之心,善待百姓。”


    元琦依舊怒意上臉:“她現在敢濫用私刑,將來還不知要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來。母皇仁善愛民,定是容不得這樣的手段的。”


    宋慕白還要再說什麽,元琦打斷了她的話:“敬素你不用再為她求情了,此次定要嚴懲不貸。你先退下吧。”


    宋慕白不便再多說什麽,神色複雜地告退離去。


    待她走遠,元琦臉上哪還有一點怒色,親自扶起了江桓:“敬素是永平的妻主,是棠皇貴君的兒媳,宋家家風剛直,委屈你了。”


    江桓用手指抹了一把眉骨的血跡:“委屈什麽?演一場戲能換來宋慕白的愧疚,將來好處多多,不過是一點皮外傷,臣簡直賺大了。”


    元琦微微一笑,讓人打掃了地上的碎瓷片,重新上了茶。


    “宋家的人還是有些本事的,就是心軟,愛管閑事。也是因著這,宋清川雖然有著趙家的關係,卻一直不受母皇待見,也不被四妹重視。將來要對宋慕白委以重任,還是要敲打一番。金洲那邊現在情況如何?”


    “金洲蠻荒之地,臣殺了幾個部落首領巫醫祭司之後,又提拔了一些親近大周的當地人管理,返程前留了些府兵駐守,如果不出大的意外,足以撐到朝廷委派官員過去。”


    “氣候、糧食產量如何?有沒有宜居之處?”


    江桓雖然不知道元琦為什麽要這麽問,還是想了想答道:“金洲實在太大,臣等隻在沿海一帶活動。夏日燥熱,冬日酷寒,土地倒是很肥沃,可惜當地人耕種的本事比大周差的遠了,白白浪費了。”


    元琦沉思了會兒:“那如果從大周派人過去,多久的時間能讓金洲繁榮起來?不說與京城相提並論,至少也要一些大城鎮的樣子。”


    江桓有些為難:“殿下,臣隻是一介商人,這個耕種匠作的事,臣也隻是一知半解。但如果沒有一個胸有丘壑的人統籌全局,少說也得要數十年才能初見雛形。”


    數十年太久,元琦等不了。


    “讓你去金洲做地方官,你要多久能給本王一個繁華的金洲?”


    江桓先是一驚,隨即狂喜,又很快鎮定下來:“臣等此次掃平了金洲西岸大概三縣之地,金洲有多大臣尚不知曉,若是好生經營這三縣之地,不出五年,比不上京城盛景,至少是個州治之所。”


    元琦搖頭:“要人要錢你直管說,本王全力配合你,五年後,至少要一州之地。”


    江桓咬牙:“臣盡力一試。”


    “你且迴去寫一份奏疏,本王去向母皇請旨。”


    江桓剛剛迴到大周,就已經聽說了現在的局勢,三殿下可以說是在奪嫡之爭中勝出,隻要不謀反不作妖,皇帝百年之後作為新帝登基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她現在的許諾,哪怕現在隻有一州之地,也是響當當的一方封疆大吏了,這可是大周立國以來的頭一份。何況,金洲距大周路途遙遠,屆時還不是天高皇帝遠。江桓隻覺氣血翻湧,連怎麽迴到府上的都不知道。


    江桓召集了在京中的門客,日日商議,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


    江桓日日在府中“閉關”,船隊帶迴來的貨品銀錢,掀起了軒然大波。


    出航時一百二十艘船,返航四十六艘,除了留在金洲維護秩序的一部分,折損近半數。即便如此,船隊依舊帶迴了價值數百萬兩的金銀、香料和各種貨品。


    景成二十七年船隊從金洲帶迴來的作物,尤其是番薯,已經在大周大規模種植,產量高,易種植,大大緩解了糧食壓力。經過司農司的培育,進一步提高了產量。此次船隊又帶迴來數種作物,司農司上上下下又忙碌起來。


    百姓吃穿有了保障,自然就想著追求更好的生活。目前大周最火熱的,當屬船隊了。沿海各港口每日貨船雲集,運河之上也是舳艫蔽水。


    沿海各州開立的海事學堂,每到招收學生之時,門前排起的隊伍,足足能排出數裏地去。學堂根本收不了這麽多學生,隻能不斷提高條件。即便如此,還是吸引了平民人家爭相追捧。上不了海船,在運河上跟船,也能獲得不菲的收入,大大改善生活水平。


    大周的商人活躍在各地,手中的財富積累達到了驚人的數字。


    原先商人地位低下,一般的人家都不願從商。自從有了曲亦瑤和江桓入仕的例子在先,商人的地位有了質的提高。哪怕除了這兩人,也沒有任何商人入仕的情況,但從商依舊漸漸成為了讀書之外的另一個選擇。


    這波從商和海事的熱潮,在船隊滿載歸來後,達到了頂峰,甚至有人為了海事學堂的入學資格大打出手,暗中的交易更是數不勝數。


    各地的巡按迅速將這些情況上報給了禦史台,於是奏章又雪片一樣堆到了景成帝的桌案上。景成帝擺了擺手,成堆的奏折被送到了元琦的案頭。


    這樣的情況元琦不是沒想到,心中也有了些對策,但看完了禦史台的奏章後,元琦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芸芸眾生逐利的本能。


    沿海的某些州縣,甚至出現了田地荒蕪的情況。出海所得的利潤雖高,風險也是極大,不論是去哪裏的商船,來迴總有折損。加之由此滋生出的海寇,竟比以往更加猖獗,折損的人和財物也更多。


    隱隱竟出現了一絲亂世之相。


    元琦暗暗心驚。這些時日,奪嫡之爭幾乎落下帷幕,朝堂之上再無阻力,自己有些飄飄然起來,一時間幾乎忘了,作為帝王,最根本的不是鏟除政敵,而是愛護百姓,平定天下。


    這些奏折,就是景成帝對她的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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