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幹什麽?”


    黑黢黢的房間裏響起了冷厲的反問,恍若一陣涼風掃過耳尖。


    昏暗中,簡星河看不清米粒的神色,更猜不透她的心思,隻能祭出個蹩腳的借口,“我過來跟你說晚安。”


    “然後呢?”


    意料之外的反問讓他愣怔了幾秒,才接話。


    “當然是……迴去睡覺啊。”


    “哪種覺?”


    “……”


    這話問得簡星河一臉莫名。睡覺還分很多種嗎?還是說心情太糟糕,找不到發泄口,才故意這麽問?


    短暫的沉默中,他發現米粒的小身板繃得更緊了。下一秒,就聽見她咬牙切齒質問:“你是不是想睡過去就再也不醒了?!”


    顫抖的聲音鈍刀子一樣吱吱嘎嘎割著心髒,痛得幾乎要裂開,簡星河聽見了自己發抖的聲音。


    “米粒,你哪裏不舒服?”


    迴答他的隻有固執又沉重的凝視,目光的主人一言不發,倔強地等著答複,這讓他無法克製得心慌。


    簡星河小心翼翼挪著腳步,緩緩抬起手試圖去觸碰她,聲音輕的像羽毛。


    “我現在很好,我一點都不想死。你別怕……”


    然而,咫尺外的目光並未發生絲毫改變,簡星河的心更慌了——她不相信!怎麽辦?


    “米粒,我以前確實有過不該有的念頭。可現在我有爺爺,還有你,我舍不得死的,你信我!”


    說話間,他已經扣住了米粒的肩膀。


    隔著睡衣,摸得見嶙峋的骨頭,薄薄的,仿佛一捏就會碎。像極了米粒堅強殼子下那不堪一擊的心。


    那脆弱的小生物,正目不轉睛盯著他,似在分辨他話中的真假。


    他太清楚米粒的敏銳,隻能一眨不眨迴望著她,根本不敢移開視線。離得太近,便嗅到了淡淡的酒味……


    瞳仁狠狠一顫。


    她又喝酒了?


    前車之鑒告訴他,應該快點閃人,可拋下這樣的米粒,他怎麽忍心!


    當務之急還是穩住她!


    簡星河清楚,醉酒的米粒是很好說話的,便耐心問她為什麽喝酒。


    “睡不著,沒有藥,不能去找你。”


    幾個字,一板一眼,聽得簡星河無比心酸,“怎麽就不能來找我?”


    “我很生氣,你把我氣哭了!”


    黑暗中,溢出的水光讓那雙眼睛更亮了,大顆大顆的淚無聲無息往下掉……


    迴過神來時,簡星河已經不管不顧將人死死摁進了懷裏。一聲聲發顫的“對不起”迴蕩在房間裏……


    他聽不見米粒的泣音,隻有無聲的顫抖訴說著她難以自抑的悲傷。恍惚間,又看到了遍體鱗傷的她縮在角落裏,心如死灰的模樣……


    她的悲傷總是靜悄悄的,濃的像一罐子鹽,掩埋了他的心,浸出了裏麵的每一滴水,一唿一吸都疼痛難忍。


    “我那麽喜歡你,舍不得死的。”


    “以前我扛不住,可現在有你,我就不怕了,不哭了好不好?”


    ……


    他說了很多話,卻得不到半句迴應,抬手去摸,滿手都是溫熱的淚。


    那淚似乎永遠流不幹,止不住,洪流一般裹著他直往無底的深淵裏拉……他能做的唯有緊緊抱著她,聲音卑微又無力。


    “你到底要我怎麽辦啊……”


    寂靜中,他終於聽見了米粒低啞的嘟囔聲,“我頭疼,睡不著。”


    委屈的話像一道光,衝破了黑暗,簡星河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忙不迭道:“我哄你睡,好不好?”


    懷裏的腦袋動了動,“那你躺在我旁邊。”


    這話聽著不太妥當,可好不容易見到曙光,簡星河也顧不得其他。


    隻要能把這祖宗哄睡著,不哭了,要他怎樣都行!


    “好好好,我躺在旁邊,等你睡著了我再迴去行不行?”


    米粒不言,推開他,窸窸窣窣爬上了床。抽著鼻子,拍拍另一側,示意他過去。


    “……”雖然感覺這很不好,簡星河還是小心走了過去。當然,他沒敢躺著,隻靜靜坐在床邊,把手伸了過去。


    “給你抓著我的手行不?”


    米粒點頭,然後說:“一個不夠。”


    於是簡星河將兩隻手都伸了過去,這姿勢多少有點別扭,可他也不敢往裏坐。


    門口的光透過書架的縫兒,照在床上,可米粒的臉卻始終在陰影中。


    簡星河睜大眼仔細瞧著,試圖辨認她此刻的表情,注意力全在她的臉上,手腕上突然傳來金屬冰冷的涼意時,為時已晚!


    眸子一顫,頭還沒低下去,一抹幽藍的電弧迅速閃過,來不及想那是什麽,就渾身一麻,咚一聲砸在了床上。


    “米……”


    “騙子!”


    簡星河腦袋嗡嗡的,被電得手腳發麻,好不容易有了知覺,人已經被捆成了粽子。


    這會兒,米粒正哼哧哼哧,把他耷拉在床邊的雙腿往床上抬……


    “米、粒!你到底要幹什麽!”


    又是手銬、又是電棍、又是繩子!再缺一把刀,就可以殺人分屍了!


    麵對氣急敗壞的質問,罪魁禍首卻很平靜,甚至有些委屈。


    “我現在頭好暈,我抓不住你,等我有力氣了,我就鬆開你。”


    “……”憋悶的怒氣一下子就被衝散了,轉而又是密不透風的心疼。


    “我真的沒……”


    兜頭蓋來的被子堵住了後麵的話,他還想爭辯兩句,被子外突然壓過來一具身體,嚇得他連唿吸都停了。


    “你聽話一點,我明天帶你去看薑醫生。”


    “……”敢情自己磨破嘴皮子,這家夥是一個字兒都不信啊!綁了自己還不算,還要來個泰山壓頂!


    “米粒,你先下去……”


    “我跑不掉的!”


    ……


    縱使他苦口婆心相勸,除了被子外微微擺動的腦袋,其餘的動靜是一點兒都沒。


    這人,真是軸到了骨子裏!


    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了防盜門開啟的聲音。


    埋在被子裏的簡星河不敢大聲說話,聽到走進房間的腳步聲,急忙小聲喊“舅舅”……


    一進門,米果就看出了不對勁兒。沒在簡星河房裏找到人,便飛也似的衝進了米粒的臥房。


    聽著那細弱蚊聲的聲音,太陽穴狠狠抽動。


    開燈,提走米粒,掀開被子。入目的情景差點讓他背過氣去!


    “舅舅舅舅,你能不能先給我鬆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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