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星河呆住了,鋪天蓋地的心酸當頭砸來,敲得他腦殼嗡嗡的。滿腦子都是米粒笑盈盈的臉,可那張臉很快又被漆黑的濃霧拉進了深淵……


    為什麽,她心裏竟然藏了這種東西?


    眼眶登時就紅了,以前怕惹哭米粒,覺得這事兒瞞著也可以,現如今……


    “舅舅,如果告訴她我沒事,她會不會就不這麽想了?”


    米果苦著臉搖頭,懊惱不已。


    “時機不對,現在說你就是那個小男孩,我都擔心她懷疑我倆串供!”


    “為了找到你,我查了很久,你爸將你保護的太好了,痕跡抹得很幹淨。白馬寺的主持如今也老眼昏花,就算把你小時候的照片拿給他,他也看不見啊!”


    一種被命運捉弄的荒謬感鑽入心田,咬得他渾身難受。簡星河沒想到要證明自己是自己會這麽難!


    “你有住院的病曆嗎?知道是哪家醫院嗎?”


    簡星河傻傻搖頭。


    “我都疼暈過去了,哪記得這些。以前的病曆早丟了,緊急治療後,我媽把我帶到兒童醫院,一邊上班,一邊照顧我……而且,那些天下大雪,摔斷腿骨折的小孩還不少……”


    “你爺爺呢?知道這事兒嗎?”


    “不知道,我爸媽沒敢告訴他。”


    又是一陣沉默。


    許久後,簡星河眼睛驀地一亮,說起了自己存的那盒糖紙,卻不想米果仍垮著臉搖頭。


    “這個也不行嗎?那種糖國內很難買到的!”否則,米果也不會隻找到兩顆!


    頭一迴,簡星河從那張俊臉上看到了心虛的表情。


    “以前為了哄她,我找工廠弄出過那種糖紙,包了別的糖,結果被她發現了……”


    “……”


    “而且,為了忽悠她你沒事,我和他爸媽沒少演戲,還編出你漂洋過海去求學的事跡。”


    “……”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簡星河唯有無語凝噎!倘若他是米粒,他也不會信米果的鬼話!


    “這幾年,她裝得那麽好,我們都以為她信了……哎……”


    一聲長歎,歎得簡星河心裏越發空蕩寂寥,深深的無力感潛入心頭,睜大的眼睛有些呆滯。


    米粒有多固執,有多倔,他已經見識過了。到底怎麽才能把她腦袋裏那根筋扭迴來?


    “舅舅,真的沒別的辦法嗎?”


    “有,溫水煮青蛙!”


    米果微微頷首,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桌子。


    “你得若有若無地把證據擺出來,不能太刻意,不然她那個疑心病……”


    “當然了,如果還有一些隻有你倆知道,我卻不知道的那就更能說明問題了。不過這個不現實,畢竟為了找到你,她可是把腦袋裏那些東西,事無巨細全說了!”


    想想米粒那可怕的記憶力,簡星河覺得後麵這個建議純屬廢話!思來想去,又開始打糖的主意。


    “你給的糖,我還留著一顆。如果和米粒存的那個做對比……”


    聞言,米果臉色一變,忙勸他打消主意。


    “理智上,那糖是她的精神信仰;潛意識裏,那玩意兒就是你的遺物。隻有她相信你是那個小孩,你再動那顆糖,她才不會炸!懂?!”


    警告的低語壓彎了少年的脖子,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頭。想把米粒從那種愧疚裏拉出來,看來真的不能操之過急……


    “任重而道遠,你慢慢琢磨,我去找找乖寶拍過的宣傳片。”


    被托付了如此棘手的事兒,簡星河氣得暗暗磨牙,可心裏又清楚,他們之所以忽悠米粒,也是出於無奈。


    哎……


    他也不知從何處下手啊!


    琢磨了許久,還是決定打著學習的幌子去探探風聲。


    推開門就看見米粒拿著筆在平板上寫寫畫畫,簡星河有些猶豫,“有空……給我講題嗎?”


    “嗯。”米粒頭也沒抬,抬手指了指身邊的椅子。


    簡星河長舒一口氣,生怕她反悔,疾步走過去乖乖坐好。


    手底翻著習題冊,餘光卻瞥見平板上的漫畫時,愣了!


    她竟然把奶茶店發生的事兒畫下來了!


    雖是q版人物,但各有特色,惟妙惟肖。上麵還配了對話,雖然出現的名字都是化名,但不妨礙讀者理解發生的事兒。


    “畫……這個做什麽?”


    “收拾爛攤子!”


    眼見她把圖片分享給穀唯一,簡星河坐不住了,“你這不是上趕著把火力引到自己身上嗎?”


    “我自己多管閑事惹的禍,總不能害柳瑤瑤被遷怒吧?跑兩步喘三喘,氣進醫院了,你再去放血嗎?”


    “……米粒!”


    他的解釋,米粒現在根本不想聽,扯過練習冊,冷聲問:“哪個?”


    “……”簡星河心知再提旁的事兒,她一定會叫自己滾,隻能偃旗息鼓,將紙筆遞過去,等她講題。


    他發現了,在米粒心裏,讓自己好好學習這件事,有著極高的優先級!


    夜漸漸深了……


    題總是會講完的!


    看著後麵還沒寫的內容,簡星河有些懊惱。


    米粒慢條斯理將稿紙和筆摞在他的習題冊上,指著房門道:“晚安!”


    要被趕走了!


    簡星河心裏酸酸的,放低聲音,故技重施,“米寶寶,我睡不著……”


    結果這次米粒沒心軟,冷冰冰說:“讓米果去買藥,他才是你的監護人!”


    “……米粒?”


    “出去,我要睡覺!”


    “你……睡得著嗎?”


    “要你管!”


    米粒的聲音發著顫,眼眶泛著紅,就那麽倔強又氣憤地盯著他。見他不走,發狠咬住幹枯的下唇,就開始脫衣服……


    簡星河驀地瞪圓了眼,不可置信,“你你……”


    “我要脫衣服睡覺,你走不走?!”


    “……”簡星河慌忙撇過頭,一把抱起習題冊,奪路而逃!


    身後,門“砰”一聲關上了。


    帶起的風也沒降下他耳尖的熱度!他真的拿米粒一點辦法都沒!


    “哎……”


    最後,還是跑去央求米果去買安眠藥。


    時間滴滴答答走著,米果卻始終不見迴來!眼見都12點了,簡星河等的不耐煩,便輕輕去敲米粒的門。


    “米寶寶?”


    沒人應聲。


    睡著了?


    黑暗中瞳孔微微放大,簡星河有些不敢相信,他沒開房間的燈,怕打擾到米粒。隻借著客廳裏透進來的光往床邊走,準備去看看她究竟有沒有好好睡覺。


    少年屏著唿吸,小心翼翼移動腳步,生怕發出聲響吵到她,可在繞過書架的那刻,還是驚得渾身一哆嗦。


    涼意從腳底直竄上天靈蓋!


    米粒板板正正坐在床尾,一雙眼珠子在昏暗中越發明亮,正一瞬不瞬盯著他……


    簡星河麻痹的舌頭在嘴裏滾了滾,半晌才問:“沒睡……為什麽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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