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秦聽到滅南氏後,身體忍不住輕顫,死死地咬住唇。


    南遠修一邊安撫她的後背,一邊與燕毐對峙:


    “我南遠修兩袖清風,不飲盜泉,從未有過任何私弊之心!”


    他官場打趴多年,言語裏氣壯氣銳,危急關頭依舊不屈,帶著森冷的振威之氣。


    燕毐卻不以為然:


    “我知道,丞相大人是這朝廷中人人皆知,且為數不多的清官。”


    “不過這聖詔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正一品丞相南遠修,涉及弑君之罪,罪大極嫌,理應誅九族。”


    “不過聖上念你在朝廷上恪盡職守,稍微減輕了點,就送你個……滿門抄斬吧!”


    南遠修的怒火從心底湧了上來:


    子虛烏有!我南遠修何曾有謀聖之意!”


    “哎呦呦,隻能說丞相大人太糊塗了,見了不該見的人。”


    不該見的人?


    南遠修記得,這幾日他見過歐陽長鳴,那會他還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可就在這短短的幾天,歐陽長鳴就因為聖體不適升天而去了……


    南遠修那一刻他終於明白,歐陽淵這是死了心想誅殺他。


    他不明白,自己在朝廷上向來謹言慎行,從未站隊,而今卻了落個弑君的罪名。


    弑君之罪名,向來是招世人唾棄的,他南氏怕是要背著這頂“帽子”千秋萬代。


    不,今日之後難存南氏後代……他該向誰訴說這苦?他又有何臉麵對麵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陛下這是鐵了心要誅我南氏?!”南遠修已經把宮秦護在了身後。


    期間有無數家丁護了上去,但都被架於刀劍之間,一命嗚唿。


    潮濕的空氣中,已經彌漫起血腥味。


    燕毐拖著長長的腔調,漫不經心道:“哼……臣不敢妄揣聖意啊……”


    “不過,你們今晚必須得死!”話音一落,就是拔劍出鞘地聲音。


    圍繞著他們的錦衣衛,全在這一刻拔出了劍,白銀色的劍刃驀地發亮,在這黑夜中閃爍著光芒。


    燕毐伸出了手指,就等著一聲令下。


    “請求你放過我妻女!”南遠修的語氣顫抖,那一刻,他害怕了。


    他不是害怕自己,他是害怕妻女跟著陪葬,他自己犯下的錯,就讓他一個人來承擔好了……


    燕毐半眯起眼,將拔出的長劍放在眼前審視了一番,假裝很為難地開口:“這恐怕……不太行。”


    “撲通!”


    南遠修雙膝沉沉地砸落在石板上,滿臉懇求地仰視著他:


    “求你……”他的聲音低啞,蘊含央浼。


    宮秦見狀,也跟隨下跪。


    誰也沒有想到身經三朝,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丞相大人,正在央求一介刺夫。


    燕毐很明顯被嚇到了,鋒利的刀刃把他複雜的神情映照下來。


    他會心軟嗎?


    自然是不會的。


    雨越下越大,隨著一聲雷鳴閃過,燕毐落下了手中的殺令,無數的錦衣衛像饑餓的野狗般尋找獵物,肆無忌憚,刀刀封喉。


    無數淒涼的慘叫從丞相府傳出,巨大的雷鳴終究將這一切雪埋……人們隻認為那是一個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夜晚。


    不知過了多久,無數雙沾滿血的官靴從丞相府陸陸續續出來:


    “大人,已經按照您的吩咐,不留活口。隻是,未曾見相府二小姐……”


    “尋。”


    “是!”


    翌日,中原關。


    南醉舍去了臉上的陳雜,她屹立在高處,青絲暮雪,隨風飄揚。


    不知道為何,今早一醒來,她的心總感覺沉沉的,有一種窒息感牢牢地將她困住,甚至唿吸都難受……


    或許是因為對底下這群鐵騎的有了感覺吧,畢竟是自己一手帶來的。


    眼底下已經沒了108,還剩76,22位已捐軀獻身,還有10位正纏綿床褥。


    她已經無心操兵了,眼睛幽遠空洞,心情故而落寞,不知不覺已經爬上了臉龐。


    “咳咳!”


    南醉被拉迴了思緒,迴眸望去,楚清風把油紙傘撐到了她頭頂上,他輕笑道:“下雪了不知道躲麽,注意身體。”


    “以前怎麽沒見你關心,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有點尷尬的迴避她質疑的視線:“呃……女子體弱,易感染風寒。”


    南醉嘴角微微抽搐。


    迴想起在藍村返程中原關的時候,正下著淋淋小雨,南醉一拿出藍杏送的傘,手還沒熱乎就被楚清風奪了過去。


    “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南醉轉迴了身,預覽著底下孜孜不倦的鐵騎方陣。


    楚清風的依舊給她撐著傘,望著她的背影,許久後開口:“你跟墨弑,真的是那種關係……?”


    “你不都看到了嗎,就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


    “他府上有位妻子……你知道嗎?”楚清風語氣扭扭捏捏,隱晦道。


    他其實是有點擔心她的,畢竟他聽聞墨弑府上還有一位預過門的正妻,不過聽說已經住進去了,而且有一段時間了。


    “我知道啊,我將軍府出來的,怎麽會不知道。”南醉很平淡地說。


    “你不在意嗎?”


    “為什麽會在意?”


    “那她知道嗎?”


    南醉細想了一下,終於舍得轉過身來,看著他很認真地開口:“她不知道啊。”


    原主已經死了,她現在跟墨弑的事,確實不知道的吧。


    南醉眼睜睜地看著楚清風逐漸收縮的瞳孔,他眼裏全是震撼,呆滯地望著她。


    那一瞬間,她透過楚清風的衣縫看到不遠處閣樓邊,一排排將士探出頭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和楚清風。


    他們貌似感受到她的視線,土撥鼠鑽洞似的躲到了樓空欄杆下,動作十分僵硬,假裝做著自己的動作。


    自從她恢複女裝後,這些人不是暗中觀察就是明中觀察她,就是不敢靠近她,她走路都寬敞了許多,因為那些人大老遠見到她就刻意地給她挪位置。


    就連平時對她喋喋不休地馬鹽官,已經好幾天不來找她吐槽中原關的八卦了。


    楚清風是從她迴中原關後,第一個主動找她的人。


    不用猜,大概是墨弑的原因,不過這樣也好,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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