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時間流逝。


    糖葫蘆攤旁的大爺,望著兩抹安靜的身影,正從他眼裏緩緩走過。


    滄桑地眼裏流露出一絲感慨,忍不住迴想當年往事:年輕真好,有情緒的伴侶,才是好伴侶。


    南醉和揚蘇坐在馬車裏,車內寂靜無聲,隻有車輪和馬鞭交錯的聲音。


    她看了看身旁的少年:他手裏握著蝴蝶耳墜,頭偏向車窗外,任憑外麵的風吹徐進來,把淩亂的發絲飄起。


    揚蘇眼神沒有了往日的活躍,化為了一絲空蕩,像是在迴憶什麽。


    南醉吹著外麵的晚風,深季寒冷,冰雪融化,瘦弱的身子一時間支撐不住,鼻子一癢,清脆地打了一個噴嚏。


    “阿啾~”聲傳來,揚蘇的身姿終於動了,隨後就把簾子放了下來,阻擋了外麵吹進的風,但依舊沒有看她一眼。


    望著他這副神情,南醉感覺有點糟心,她該怎麽安慰他呢?


    他現在不會是以為她奪舍了原主的身體吧,可是她是身穿啊,也是她21世紀的身體。


    並且她也是無知者,陰差陽錯地來到了這個世界。


    深思的時間內,馬車停了一下。


    段良掀開了簾子,第一眼看的是自家少爺,見他心事重重也不敢打擾他,便朝南醉說道:“南二小姐,前邊是丞相府,您是要去丞相府還是將軍府?”


    “丞相府吧,我現在下車。”南醉下意識肯定,過了一眼低落的揚蘇後,欲準備下車,被他的聲音打斷了:


    “段良,你就不能開到人家大門口嗎。”他是對著段良說的,語氣稍帶指責。


    剛剛停下來的時候,揚蘇稍微掀開簾子,發現外麵漆黑一片,很遠一段地方才是燈火通明的丞相府。


    段良聽到自家少爺發話,連忙迴了個好,退出去趕馬了,南醉平靜地端正了身姿。


    “你在想什麽。”南醉望著他發冠上的青色鎏金發帶,聲音輕輕地,觸動著某人的心弦。


    “沒什麽……”他的聲音有點哽咽,由於背對著他,南醉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我不是以前的阿醉,也不是你記憶的阿醉,但我是現在的南醉,你眼前的南醉。”南醉輕歎氣一聲。


    真不知道這小子聽不聽得懂。


    揚蘇本來能憋住地,聽到那熟悉的清柔聲音後,一下子就破防了,眼淚直湧眼眶,把手中的蝴蝶耳墜遞給她:“阿醉,給你。”


    南醉有點受寵若驚,畢竟她剛剛已經跟他明了,喜歡蝴蝶耳墜的是原主,不是她。


    “為什麽。”盡管這樣說,她還是接了過來。


    “因為你是阿醉,因為你有她的記憶。”揚蘇的眼角微紅,鼻子一響一響的。


    馬車很快就停下來了,他故意躲避南醉的視線:“我就不陪你進去了,你小心點。”


    “嗯。”南醉也不打算再多說什麽,握著手裏的蝴蝶耳墜,還沒等段良彎腰當腳踏,就自行輕鬆跳下車了。


    靜默了幾秒後,揚蘇掀開了簾子,望著離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視野的盡頭,才緩緩開口:“迴揚府。”


    京城的角落夜闌人靜,中原關的議事營沸反盈天:


    “金蠻已入侵東南邊疆防線,一夜之間,掠奪了我大安整整三座城池,這,這不是趁人之危嗎!”


    “如若放縱這綁蠻人,恐怕他們屢教不改,得寸進尺,到時候整個中原關都危在旦夕。”


    “此時不戰,何時戰?!望大司馬調遣將兵,即使出征金蠻,末將願下軍令狀,奪迴失守城池!”


    “末將願下軍令狀,奪迴失守城池!”


    此刻的中原關議事營,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風儀嚴峻,席坐在兩側的高臣高將,飽受黃沙的臉上,全是氣憤和不甘。


    他們剛剛收到特急令,南蠻前幾日突然入侵東南防線,一夜之間奪取整整三座城池,燒殺掠奪,人肉軍糧,無惡不作。


    要知道,上次與金蠻作戰時還是十幾年前,那會還是古安,墨獻還在,打得他們個落花流水。


    如今竟重返舊事,趁人之危,連夜攻奪三座城池。


    要知道,三座城市就是三個縣,一夜之間插上了金蠻的狗旗,這不是把安國的尊嚴摁在腳下摩擦嗎!


    議事營主位的楚清風,聽著下邊高將的你一句我一句,望著桌麵上剛由東南邊疆送達的特急令,上邊還沾著安國將士的血,不過已經幹涸。


    修長的手指毫不嫌棄地撫摸上去,眼裏已經沒有了往日光芒,平靜,死靜。


    猝然,楚清風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即刻調遣安國軍團,前往東南邊防,出十軍戰士,兵分兩路:一路七軍精兵對抗金蠻,另一路三軍5400兵營救東南百姓。”


    聽到楚清風的號令之後,眾將早就坐不住椅子了,紛紛站起來請命領兵:


    “末將願領兵對抗金蠻!”


    “末將願領兵營救百姓!”


    楚清風的眉目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眼裏堅定無比:“吳太極,黎商做此次領將對抗金蠻,剩下的營救安國百姓,完事之後與一路匯合,共同對抗金蠻。”


    “散會!”楚清風說完之後,眾將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紛紛離去,準備戰事。


    楚清風也不閑著,直接出了議事營,一路來到守在門外的阿野前,氣勢衝衝道:“加快馬鞭迴附近的驛站,你親自稍信迴京城將軍府,邊疆急令,一刻也不得耽誤!”


    阿野看出了事情的緊迫性,臉上立馬嚴肅了起來:“主子,落筆嗎。”


    “不落!”楚清風說完之後,拍了拍阿野的肩膀:“快去!”


    甚至還沒看他離開,就轉身前往西紅柿野戰軍的隊營了。


    京城的南醉,下了馬車之後,在家衛的幫助下,推開了丞相府的大門。


    府裏寂靜無比,連掃地的小廝都不見了,隻聽到假山的潺潺流水聲。


    順著昏黃路燈,一路直進,剛想轉彎,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南醉本意有點困了,不確定地揉了揉眼睛。


    直到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之,心髒驟然加快。


    “你怎麽在這?”南醉一路來到正庭,看到墨弑正坐在主位上,坐姿挺拔,眼眸幽深,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在等你。”他緩緩地開口。


    旁邊席坐的是宮秦,還有站著的蕭微,空氣異常沉靜,這讓南醉有點懷疑,他們是不是在玩“木頭人”遊戲。


    宮秦看到南醉之後,像是見到救世主般,連忙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由於幅度有點大,坐的時間久了,差點閃到腰。


    踉蹌了一下後,狠狠地栽入南醉的懷抱:“醉兒,你迴來了。”


    快管管你這個相公吧,坐在這裏兩個半時辰了,一動不動地什麽話也不說,偽娘尷尬死了。


    南醉看著宮秦眼裏的求救,一臉不解:“怎麽了,娘。”


    宮秦不好意思開口,隻能指了指墨弑,恰巧,他在這個時候,正把視線移過來。


    看到他那雙冷冽地眼眸之後,嚇得宮秦連忙放下了手指。


    抬頭就看向南醉:“醉兒,你可算迴來了。”語氣滿是哀愁。


    “到底怎麽了,娘。”南醉是真的不知道,隨後就在宮秦的暗示下,看向了墨弑:“這麽晚了,是有什麽事嗎?”


    “無事。”墨弑的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哀樂。


    此時他已經來到南醉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宮秦見狀,識相地後退了幾步。


    “那你,等我多久了。”南醉小心翼翼地開口。


    “不久,就想來看看你。”


    墨弑說完這句話後,宮秦差點吐了一口老血,這茶熱得快七壺了,中途她都上了好幾次茅房。


    蕭微也是如此,趁著兩人說話的功夫,揉了揉自己的腿,悄悄地動了一下萬年僵屍腰。


    我有什麽好看的?今早不是見過嗎?南心中雖然有萬分疑惑,但還是平下心來,看了看漆黑地夜空,不經意地說了句:


    “這麽晚了,你……”還不迴去嗎?


    “好。”墨弑打斷了她:“我可以住下。”


    南醉:???


    望著他的寒眸,被他的腦迴路,一時語塞到,迷糊道:“啊?”


    雖然他們現在已經是夫妻了,兩人同床共枕確實是理應的。


    但在中原關的時候,她常常串他的門,兩人同床共枕的次數沒有超過三次,要麽就是他有事離去,要麽就是他沒事也離去。


    蕭微見狀,連忙上前,很懂事地請示道:“將軍,屬下這就去把您的衣物帶過來。”說完之後,行了個撤退了,直接溜煙了。


    氣氛都到這了,南醉能拒絕嗎?


    “好,好的。”


    宮秦很貼心的命下人做了飯菜,這時南遠修也剛好乘著馬車迴來了,一進門就喊“醉兒。”


    一時間沒注意看主庭的人,當他的視線掃射到墨弑的時候,立馬閉上了嘴,消停了。


    “啊,墨將軍也在啊。”南遠修坐在主位上,望著旁邊氣勢比他還要強的男人,一時間有點心亂,夾菜都變得手抖起來。


    隨後南遠修和宮秦問了他好多日常廢話,墨弑不是“嗯”就是“嗯”,整個吃飯過程顯得那麽地陌生尷尬。


    隻有南醉一人,默默地坐在旁邊,安心的吃著菜,聽著他們的一言一語,臉上掛上淺淺地笑意。


    看得出來,在家宴上麵,墨弑的情商,呃……


    “醉兒啊,你這還去邊疆嗎?”南遠修把視線轉向了她。


    南醉咀嚼地速度稍微一愣,隨後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口:“應該不去了。”


    宮秦這會是向著南遠修的,附和道:“什麽叫應該,去還是不去?”


    他們兩夫妻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去邊疆打打殺殺,正應該趁這個時候,把話給講清楚。


    講給墨弑聽。


    南醉不敢正麵迴答,隻是朝墨弑看向求助的眼神,他在收到她的信息之後,點點頭,緩緩開口:


    “不去了。”


    語氣平淡肯定,像是真的一樣。


    南醉知道墨弑話中的含金量,他不讓去,估計是真的不讓去了,如今身份已經暴露,偷偷摸過去肯定被抓包。


    她心情有點不爽,她雖然向往京城的人間煙火,但還是舍不得她的西紅柿野戰軍,戰隊好不容易成型的,還沒上個幾次戰場呢。


    想著就給他狠狠夾了一塊大肥肉,塞到他碗裏,順便還朝他翻了個白眼。


    他卻沒有被波動到,隻是寵溺地看向她,完全忽略了她的炸毛。


    雖然南醉內心不服,但在南遠修和宮秦麵前,也隻能幹笑一聲:“他說不去,就不去吧。”


    “那自然是好的,女孩子上什麽戰場。”南遠修點點頭,很是滿意。


    宮秦也是如此,陪笑道:“多在家陪陪爹娘。”


    晚膳的前半場是寂寞空冷的,下半場直接熱鬧起來。


    正庭涼亭外:


    晚宴過後,蕭微已經送衣物過來了,手裏還提著一大袋水果,塞給墨弑。


    墨弑滿眼疑惑地看向他:“這是何物?”


    “水果啊,主子,去嶽父嶽母家要帶禮的,要不然這樣不禮貌。”


    這樣啊……墨弑接了過來,打開袋子:不同種類的瓜果浮現眼前。


    “給她還是?”


    蕭微雖然想扶額,但是麵對絕對威嚴,他還是委婉地開口:“都行,都行。”


    隨後蕭微又說:“這可是屬下,尋了好久,在京城冬季的水果真難找。”


    “嗯。”墨弑沉沉地應一聲之後,轉身就走了。


    蕭微望著離去的修長身影,清脆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將軍啊,你雄才大略和人情世故不成比列啊……


    宮秦隨南遠修去了一趟書房之後,來到正庭,便看到桌麵上的一個大袋子,指了指道:“什麽東西?”


    旁邊目睹了一切的的小廝迴答:“迴夫人,墨將軍送來的。”


    看著又高又大的袋子,宮秦還以為是裝家具的,忐忑地掰開袋子一看,無數瓜果沉放在裏麵。


    宮秦:……


    宮秦撚了撚,被袋子浸濕的手,抬到跟隨在身後的蘭娘前,蘭娘見狀,連忙拿出帕子給她擦拭。


    “真的是沒見過,送那麽多水果的。”蘭娘是個會說話的人,看到裏麵的瓜果後,忍不住說了出來。


    “你,去把它拿膳房。”宮秦使喚旁邊的小廝。


    “是!”小廝應了一聲,來到桌前伸手就想提起袋子,發現根本就提不動。


    太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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