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和頌在看到那晚薑芷夏和魔君的打鬥後,心中暗下決定一定要讓自己堅強起來,承擔職責。再這麽躲在薑芷夏和謝澤之身後,他們遲早會受自己拖累。


    她冷靜下來派人去通知了其他三派掌門前去靈清。如果魔界追究,她就打著保護百姓的名義堵住他們的責問。


    她這次的轉變也減輕了謝澤之身上的擔子。


    對於是否抽去薑芷夏的仙骨以及更換靈清掌門一事,張和頌選擇了冷處理。


    所以,薑芷夏目前還是靈清名義上的掌門。


    謝澤之走後,薑芷夏帶領百姓和靈清眾人做了一場盛大的法事。緬懷此次與魔界對抗中犧牲的凡人和靈清弟子,並將他們的牌位請靈清大殿中供奉。


    她還說日後不管是誰,隻要是與妖魔對抗時犧牲的人都要為他們舉行祭奠儀式。


    要感謝他們為了自由與和平付出的努力和犧牲,並且將他們的事跡傳頌於後代。


    她要讓凡人相信,真正的英雄不在天上,也不在廟堂,就出在普通百姓之間。他們就是自己的拯救之神。


    之後,她除了每日派人查看東方楚良怎麽還不迴來外,大部分時間就是跑到山下買炸油餅,然後拿到房頂上邊吃邊曬太陽。偶爾受弟子邀請跟他們過一兩招,日子也算輕鬆自在。


    莫緘敘看她這副悠哉的模樣,不免替她擔心,直說她心也太大了,什麽都不管。他身為掌教師兄都快愁死了。


    “愁什麽?”她不解。


    “哎呀,我的祖宗。”莫緘敘拿走一張油餅,放到自己嘴裏,“你就不擔心魔界再打過來?”


    “嗬~就他們?他們打不過來了。”


    不是薑芷夏狂妄自大,而是事情過去這麽久,魔界遲遲不作為,一點動靜都沒有,擺明了不想把這次的事情鬧大。他們該是沒有了打大仗的實力。


    “不止如此,魔界一直把他們那個魔君當做不死戰神。”她說:“若她一直保持不敗的形象也就罷了。偏生被我當著眾人的麵打傷。這下信仰崩塌,恢複起來可不容易。


    另外我聽寧姝說她好像不想簽下當年仙魔之間的條約,可最後不得不低頭。


    所以我想他們魔界也並非團結一致,而且不想打仗的占大多數。不然他們當年那麽占優勢,大可以不顧一切,跟仙界一直打下去。


    還有那些魔界嘍囉這次被百姓打得潰敗而逃。再想打,不僅要考慮仙界,還要掂量凡間呢。我們贏麵很大,別擔心。”


    莫緘敘聽完覺得不無道理,但又問:“那你說他們會不會學我們啊?萬一他們也利用凡人來攻打我們怎麽辦?”


    “我的哥哥,你這問題都多餘問。”她拍開莫緘敘還要拿油餅的手,讓他想吃自己去買。


    “魔界想要結百姓之力,必定得拉攏他們。拉攏他們就得給他們好處,為他們做事。他們要真心實意為百姓做事,和我們又有什麽區別?那這樣他們就更不會發動戰爭,破壞來之不易的和平。這事無解。”


    而後薑芷夏又說他們之後隻要做好兩件事。一是繼續之前與凡人的相處方式,扭轉仙界和凡間的關係。二是拉攏魔界中有善心的人,將魔界中為惡的少部分孤立起來。那麽他們就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三界也就太平了。


    莫緘敘點頭,誇讚還得是她,順手又把她手上最後一個油餅偷走,被她從房頂上推下來追著打。


    其他同門趕緊追過來勸——勸薑芷夏打得狠一些。


    正在“闔家歡樂”之時,東方楚良哭哭啼啼地迴來了,手上拿著喜帖和一封信。


    他說何素素要嫁人了,還寫信要退出靈清。他去她家找她,連她的麵都沒見到。


    薑芷夏這邊還沒震驚完,那邊魔界也派人送來請帖,說是魔君邀請她去魔界,但具體什麽事沒有說。


    這兩件事一件比一件頭大。


    她看見何素素的喜帖上寫著下月十五出嫁,比較魔界邀約時間還算充裕。她把這件事托付給柳茉思和阿紅,讓她們去打探一下發生了什麽事。那小兔子肯定不會突然就要退出。


    “你不會真的要去吧?”


    林憶一把搶走她手上的魔界請帖。這封帖子含糊其辭,上麵連目的都沒有寫,隻說讓薑芷夏後日去魔界,自有使者相迎。


    神仙下到魔界,法力會減弱到隻有一成。萬一他們在那裏設下埋伏,薑芷夏根本無法逃脫。林憶覺得這就是場鴻門宴,怎麽也不肯讓她去。


    “別急,師姐。”她拿過帖子,“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去。還有這上麵也沒說我不可以帶其他人。不過……”


    上麵有一行字引得她眉頭緊蹙——


    “請薑掌門來時,務必歸還我魔界長老九醜”


    “那個九醜沒跟著魔君一起走嗎?”她疑惑道。


    “沒有啊。”柳茉思表情有些呆,“我沒跟你說嘛?他就在山下,沒迴去。”


    “他在山下做什麽?”


    “那個……村民給他帶上妖鎖,送到了學堂,說要重新讓這小孩洗心革麵,接受再教育……”


    薑芷夏:……


    薑芷夏拿著那封帖子想了很久,之後放出青鳥給謝澤之送去消息。在他下來前,她決定先找九醜了解了解魔界的情況。


    一眨眼的功夫,她來到東堯山下的學堂,上前敲了敲門。


    裏麵的人一看是她歡天喜地地把她迎了進去。在她說明來意後,那人帶著她來到後院。


    此時後院正頒獎呢……


    每月中旬都是學堂獎賞表現好的小孩的日子。薑芷夏見到台上一排受嘉獎的小孩中,腰板挺得最直,頭揚得最高的九醜,腦海中一片空白。


    夫子將小紅花戴在九醜的胸前,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誇讚道:“雖然你來得最晚,但進步很快。彪子,我看好你。”


    九醜硬忍著才沒哭出聲,“謝……謝夫子。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們對我的……”


    他瞥到台下一臉見鬼表情似的薑芷夏,臉“騰”就紅了。


    “九爺,別生氣了……”薑芷夏帶他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又給他遞去一串糖葫蘆,哄道:“隻要我不說,誰知道你在學堂給自己起名叫喪彪。我師弟以前還給自己起名叫東方夜露呢。雖然我不知道什麽意思,但小孩誰還沒個夢想了……”


    九醜氣憤地拿走糖葫蘆,吼道:“我不是小孩!”


    “行行行,不是小孩,不是小孩。”她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山楂串。酸甜的口感讓她心情大好,隨後她問:“最近一個月過得怎麽樣?”


    “還行。”九醜別別扭扭地迴答。其實不止是還行,他過得相當舒坦。


    “也是,你平日在魔界裝大人裝的挺辛苦的吧?”


    “我再說一遍,我不是小孩!”他遲早得被這個女人氣死,“而且我在魔界可是長老……見誰打誰!比這兒可威風……”


    “那太好了。”薑芷夏打斷他,把魔界的帖子扔在他懷裏,“你本家來人讓我帶你迴去呢,收拾收拾出發吧。”


    “我不迴去!”他立即拒絕,然後滿腦子搜刮著理由,“我、我前幾天剛當上負責人,任務比較繁重,學堂離不開我……”


    “你是說負責課桌椅清潔擺放的繁重任務?”


    “那、那也很重要!”九醜見她不鬆口,心下一著急,說道:“你自己去魔界,我給你指路行不行?我把你送到門口,然後我再迴來。這總行了吧。你就跟魔君說我死外麵了,也不算為難你。”


    “但……”


    “薑芷夏!”他急得一蹦三尺高,“我勸你不要太過分!”


    “我過分?”


    “明明是你說要給妖魔重新悔改的機會。我之前見那拐賣小孩的姑獲鳥妖還在外麵亂晃蕩呢,你現在趕我走幾個意思?


    瞧不起我魔界長老是嗎?嫌我個子低,不配留這兒念書!?”


    “那倒也不是。”薑芷夏有些不解,這才多長時間呢,他這轉變得也快了吧。


    九醜坐到一旁,歎了口氣。他說他活了八千年,第一次過了幾天平淡的日子,這裏的人都對他很好,也沒人因為他是魔就對他喊打喊殺,還十分信任他,把擺放桌椅這麽重要的任務都交給他。他著實不想迴去。


    薑芷夏:這個夫子到底是怎麽給小孩教重要這個詞的意思的?


    九醜說就像所有神仙需要靈氣來修煉一樣,魔界也有他獨特的修行方式。他們運用的是世間一切不好的氣,什麽怨氣、喪氣都能被他們拿來修煉。


    這些東西越多,越對他們有利。


    但世間的這種氣到底是不夠的,根本無法供給所有魔界之人修煉。所以他們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就會對弱者下手。殺掉那些不如他們的魔,吸走他們的魔氣以供己需。


    “他們不是簡單地殺死對方,而是虐殺。”九醜說:“因為在虐殺的過程中,被害者也會產生怨氣。這個人再也不會產生怨氣時,他才會被殺掉。我爹就是這麽被我娘殺死的,她還想殺了我,但我逃了。”


    九醜想起過往,不免有些傷感。他倒不是懷念他爹娘。他們倆人結合原本也是為了修煉,九醜是個意外。他半分親情也沒體驗過。他隻是為他自己感到難過。


    在魔界的八千年,他沒有一刻不是如履薄冰,連打坐都得睜著眼。


    他早就厭煩了,但又沒有別的選擇。


    現在有了新路,還不會被追殺,每天都很充實。若是以前沒有體會到就算了,但現在他著實不想迴去。他甚至覺得自己在魔界的八千年還沒這一個月快樂。


    “薑掌門。”他抬起頭,懇切地望著薑芷夏,“其實跟我一樣的人還有很多,你救救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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