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聲中,天色漸亮。


    於彬打著哈欠起了床,母親柳紅蓮早已起來了。見到於彬起了床,柳紅蓮對於彬說:“彬伢子,昨天晚上我跟你爸商量了,關於複讀參加明年高考這事,我們也不強逼你,由你自己決定好了。隻是你自己要考慮清楚,別等到以後,你再迴頭來埋怨爸媽,當初沒有供你讀書上大學。如果確定不去複讀了,你也要好好想清楚,以後的路怎麽走,我和你爸不希望你也跟我們一樣,就這麽在農村裏呆一輩子。”


    於彬昨晚睡夢中還在擔心,生怕父親不同意自己放棄複讀,早上起來後心裏一直忐忑不安。聽母親這麽一說,頓時放下心來,連忙表態說:“爸,媽,你們放心,我早想好了,我一個高中生,有文化有水平,過段時間我就去粵州找事做,聽說那邊機會多得很呢!”


    於興華瞧著兒子聽到說不再強逼他複讀後,眉飛色舞的興奮樣,知道兒子是打定主意不再參加高考了,便也放下了心裏的糾結,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子也管不了那麽多,隨這小兔崽子折騰去吧。


    吃過早飯後,於興華、柳紅蓮帶著於素蘭又去田裏忙活了,讓於彬繼續留在家裏,歇養身體。於彬在家裏也沒有閑著,自從決定了去粵州淘金,於彬就琢磨著怎麽解決路費和前期生活費的問題。出門在外,可不比在家裏,到處都要花錢。現在自己已經是十八歲的成年人了,家裏又還欠著債,沒道理還要父母親為自己去粵州的路費、生活費操心,自己來想辦法解決就好了。


    至於怎麽弄到路費和生活費,於彬心裏也早就有了計劃,那就是販賣冰棒。現在七月份,正是天氣炎熱的時候,加上趕上農忙時節,香甜冰爽解熱的冰棒雪糕可是很有市場需求的。關鍵是幹這個也不需要投入太多,有輛自行車,弄個泡沫箱,再有個幾塊錢啟動資金,就可以開始幹了。


    眼下農村做這生意的少,一來村民基本沒有這個意識,二來這時農村大多數人家裏沒有自行車。光靠人力背著個冰棒箱,走村串組去叫賣,一天也賣不了多少。這可不比城裏,農村人口沒那麽集中。時間久了沒賣完,這麽熱的天氣冰棒又容易融化,到時那就非但賺不到錢,甚至還得賠本。不過這一空白市場正好給了於彬短平快賺路費、生活費的機會。


    家裏有現成的泡沫箱,稍加改造,鋪上舊棉衣,就成了可以用來存放冰棒的冰棒箱。自行車家裏倒是沒有,不過於彬有辦法,小舅舅柳紅星家裏有輛自行車,暑假他在家,自行車基本很少用,可以先借來用下。至於啟動資金,那就一事不煩二主,也找小舅舅讚助……哦不,是借。


    說幹就幹,於彬麻利地把泡沫箱改成冰棒箱,然後就直奔小舅舅柳紅星家。柳紅星家住在大柳村,離於家洲村有七八裏路。於彬來到小舅舅家的時候,正好柳紅星在屋裏。


    看到於彬滿頭大汗進來,柳紅星忙給自己這個外甥倒了一杯冷茶,然後驚訝地問:“小彬,這麽大熱的天,你怎麽來了啊?”


    於彬走得渾身燥熱,一口氣把一杯冷茶全灌下肚,長吐了口氣,然後把自己的來意跟柳紅星說了一遍。柳紅星也知道了自家外甥今年高考失利的情況,以及今後的打算。柳紅星一方麵很是替於彬惋惜,打小他就疼愛於彬這個外甥,也看好於彬讀書的天分。如果不是高考時這場意外的生病,他是確信於彬今年考上大學沒有任何問題的。如今於彬放棄上大學這條路,確實有點可惜。不過另一方麵,柳紅星畢竟也是工作多年的大學生,他的見識、眼界和接觸到的信息麵,都跟普通人不一樣。鑒於於彬目前家庭的情況,於彬的選擇也未必不是一條出路。所以柳紅星沒打算反對於彬的決定,勸說他去複讀。畢竟自己這個舅舅再偉大,也得考慮現實,自己也有自己家庭的負擔,沒辦法解決於彬家裏的難題,隻能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


    柳紅星也沒有阻止於彬賣冰棒賺路費的計劃,既然於彬選了去粵州淘金這條路,賣冰棒這事也算是提前的適應性磨練。柳紅星笑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大團結,遞給於彬,開玩笑地說:“給,10塊錢,拿去做本錢,要是賠了本,可不要來找我哭啊。”說完,又指了指裏屋說:“自行車就停在那間房裏,你自己去拿,不著急還,暑假我也暫時沒什麽用。”


    於彬接過錢,從裏屋推出自行車,謝過小舅舅後,就騎上自行車迴了自己家。到家後,於彬根據自行車後座的尺寸,用木板做了一個架子。於彬先將木架牢牢綁在自行車的後座上,然後再將冰棒箱放在木架上,確保箱子擺放平整後,用繩子將冰棒箱固定在木架上。


    弄好這一切後,於彬看看外麵的太陽,時間還早,幹脆騎上車直奔縣冰棒廠。三十來裏的路,花了大概1個小時。於彬心中估算了一下,等自己身體完全恢複,來迴一趟應該1個半小時就夠了。隻要冰棒銷售順利的話,那麽一天完全可以做兩趟冰棒買賣。


    到了三田縣冰棒廠,於彬湊到其他來進貨的人群裏打聽了一下行情,冰棒進價5分錢一支,可以賣8分錢到1毛錢一支。於彬用來做冰棒箱的泡沫箱比較大,於彬估摸了下,一次裝200根冰棒完全沒問題。


    於彬到冰棒廠窗口交了10元錢,領到了220支冰棒。在縣冰棒廠批發冰棒,每滿100支會加送10支冰棒作為損耗。於彬將冰棒放進冰棒箱裏碼放好,蓋上蓋子,就騎著自行車一溜煙往迴趕。


    迴到於家洲村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時分。中午太陽烈,曬得人難受,加上到了吃午飯時間,在田裏忙農活的村民基本上都迴家歇息去了。


    於彬也沒顧上迴家,騎著自行車直接在村子裏慢悠悠地轉了起來,一邊轉一邊吆喝:冰棒——賣冰棒咧,清涼解暑的冰棒!經曆了前世的於彬,現在可一點也沒有十八歲毛頭小子這個年齡段的膽怯和羞澀,張口就開始吆喝起來。


    果不其然,隨著於彬的吆喝聲響起,也不知都是從哪些人家屋裏,唿啦啦竄出十來個小孩,一個個嘴裏哇哇大叫:“賣冰棒的,我要買冰棒”、“給我來一根冰棒”、“我要兩根”。


    於彬停下車,將自行車支好,笑眯眯地說:“不要急,冰棒多的是,一個一個來。”


    於彬從冰棒箱裏取出一支支冰棒,遞給眼神中充滿了熱切期盼的小孩們,當然,也收獲了一堆的硬幣和紙幣,有1分、2分、5分的硬幣,也有5分、1毛的紙幣。


    等於彬轉完半個村子,肚子咕咕響起,準備迴家吃飯的時候,冰棒箱裏的冰棒已經賣掉了一大半,於彬的嗓子也快幹冒煙了。看著鼓鼓的錢包,雖然裏麵最大的麵值隻是五角,但於彬的心裏依然樂開了花。才這麽一會,就賣掉了一大半冰棒,開張大吉啊!賺錢果然是件讓人快樂的事情,不過就是有點費嗓子。這不由得讓於彬無比懷念起前世能錄音能播放的便攜式擴音器,要是有台那玩意,那現在自己豈不是騎著自行車哼著歌到處晃晃,就把錢給賺了。


    於彬迴到家的時候,於興華、陳紅蓮、於素蘭已經吃完了飯。於彬上午沒在家,他們倒也沒擔心於彬,知道於彬這麽大的人了,有自己的安排。隻是看到於彬推著自行車馱著冰棒箱進門的時候,都被驚訝到了,半天沒見,於彬居然弄了這麽一出。


    知道於彬還沒吃飯後,於素蘭趕緊給哥哥把熱著的剩飯菜端了過來。於彬從冰棒箱裏取出三支冰棒,遞給爸媽和妹妹,豪氣地說:“爸、媽,小蘭,吃冰棒,我請客。”


    於素蘭接過哥哥遞過來的冰棒,小心地撕開外麵的包裝紙,先是小小的咬了一口,含在嘴裏甜甜的,又傳來陣陣冰涼,頓時感覺身上的燥熱似乎都消減了不少。看著妹妹一臉幸福的模樣,於彬不禁一陣心疼,因為家裏窮,從小到大,妹妹幾乎就沒吃過幾迴冰棒。於彬心中暗暗發誓,這輩子一定要讓自己的至親家人過上好日子。


    於興華則瞪了兒子一眼,問道:“彬伢子,你這又是折騰的哪一出啊?你這自行車、冰棒,又是哪來的?”


    於彬笑著說:“爸,您放心吃吧,你兒子沒偷沒搶,這都是正經來的呢!”說著,於彬就把自己找小舅舅借自行車和錢,賣冰棒賺路費的事,詳細地跟於興華、陳紅蓮說了一遍。


    柳紅蓮心疼地說:“彬伢子,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好,讓你在家歇著,你偏不聽。這麽大熱天去賣冰棒,別把身體又累出病來了。”


    “沒事呢,媽,我年輕,身體恢複得快。再說我有小舅舅的自行車,又不需要自己背著冰棒箱,不會累到的。”於彬忙安慰母親柳紅蓮。


    柳紅蓮這才放下心來,對於彬說:“彬伢子,田裏的農活我和你爸、小蘭可以忙得過來,不要你操心,你賣你的冰棒就是。”


    吃完午飯後,於彬喝了一大杯冷茶,騎著自行車就直奔田間地頭。午後田裏勞作的村民又漸漸多了起來,上午剩下的幾十支冰棒很快就賣完了。於彬趕緊又騎車去了縣冰棒廠一趟,這次進了300支冰棒,加上冰棒廠送的損耗,一共有330支。上午於彬還是小瞧了自己做的冰棒箱,沒想到330支都能裝得下。


    於彬騎車馱著冰棒箱趕迴村裏,又賣出去約摸80多支冰棒後,基本上就沒什麽人招唿買冰棒了。於彬心裏盤算,估計村裏的人買得差不多了,畢竟冰棒這東西不能當飯,一天買一支吃,消消暑熱,順便解下饞,也就差不多了。還剩下200來支冰棒,於彬決定去相鄰的大馬村去賣。


    等於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於彬把大馬村轉了個遍,下午進的330支冰棒也都售賣一空。於彬長籲了一口氣,還好,自己販賣冰棒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沒出現進的貨賣不完的情況。


    迴到家後,於彬停放好自行車,輕車熟路地開始淘米生火做飯。等米煮開鍋,於彬瀝幹米湯水後,在飯上放上兩個洗幹淨的大茄子和幾隻青辣椒,然後開始燜飯。等到飯燜熟,茄子和辣椒也就都蒸熟了。於彬用筷子夾出來裝入一隻大碗裏,撒上一些鹽,放上一勺豬油,淋上一些醬油,然後用筷子將蒸熟的茄子、辣椒攪和成泥,一道鮮美下飯的蒸茄子就做好了。


    接下來於彬又炒了一個空心菜,拍了碗涼拌黃瓜,再做了一碗蛋花湯,一頓豐盛的晚餐就搞定了。


    等爸媽和小蘭從田裏幹完活迴來,全家人吃完飯,於彬把碗筷收拾了去洗刷。於素蘭搶著想要去洗碗,被於彬攔住,讓她歇著,田裏的農活很累人,自己這個男子漢沒去田裏幫忙幹活,怎麽還能讓累了一天的妹妹來洗碗呢。


    收拾完一切後,於彬將錢包裏的錢倒在桌子上,清點了一下今天的戰績。今天一天賣冰棒的收入,總共是28塊6毛錢,扣除掉找小舅舅借的10元本錢,居然賺了18塊6毛。不算人力成本的話,賣冰棒的利潤居然達到了65%以上。


    得知這個結果的時候,於興華、陳紅蓮也是非常驚訝,沒想到賣個小小的冰棒,居然有這麽掙錢,比自己在蘆葦場割一天蘆葦賺的多得多。妹妹於素蘭在一旁看著哥哥數錢,眨巴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兩眼都在放光,心裏暗暗地想,以後放暑假了,就學哥哥的樣,賣冰棒掙錢,也幫家裏減輕一些負擔。


    於彬感覺前世第一次發工資時都沒有現在賺到這18塊6毛錢興奮,心情大好的於彬取出10元錢放在錢包裏,作為明天進貨的本錢。其餘的錢則收起來,放進家裏的櫃子裏,免得帶在身上不小心掉了,那就哭都來不及了。


    晚上,累了一天的於彬早早就睡了。睡夢中,於彬做了一個美好的夢,夢見今天賺的18塊6毛錢變成了會錢生錢的神奇寶貝,不斷生出來的鈔票將於彬整個人都淹沒了,高興得於彬從夢中笑醒過來。連累於素蘭都被於彬的笑聲吵醒了,睜著惺忪的睡眼,茫然看著於彬,不明白哥哥為什麽不好好睡覺,深更半夜笑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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